绿水青山

　　托萧太师的福，虽然萧府的伙食一向不错，但是太师在毕竟不一样，宣南莘一晚上光点心就吃了十几种。
　　“太师要是多住几日就好了。”宣南莘忍不住又拿了一块枣花糕。
　　怡亭在旁边陪着，肚子也跟着吃圆了。“姑娘别想美事了，太师倒是要多住几日，你明天就要回府。”
　　“是哦……”宣南莘想赖着吃几天好吃的，又不是很想早起去明先生面前背书。虽然萧先生先前承诺了这两天不用背书，但是明先生根本不认萧先生的话。“回家了娘又要念我了……不对，这回应该我念娘才对，都怪她和爹爹，什么也没搞清楚，害我被萧先生臭骂一顿，爹爹和娘真是不靠谱，尤其是爹爹！”
　　“姑娘也没有靠谱到哪儿去……”怡亭抱着一沓纸，放在书桌上。“姑娘不是说要写你的说书稿吗？纸给你准备好了，墨也研磨好了。”
　　宣南莘擦干净手，走到书桌前坐下，把桌上的《太平广记》翻到《枕中记》那一页，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宣南莘打起了哈欠，烛火微微摇曳着。
　　绞尽脑汁也就写了一页纸，宣南莘怎么瞧都不太满意，正要撕了重写，怡亭推门走进来，惊道：“姑娘，萧姑娘也要在书院念书了。”
　　宣南莘又打了个哈欠，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这不是很好吗？有人陪我了。”
　　“我刚刚出去碰见溪亭了，她跟我说萧太师发好大脾气，把萧姑娘骂得哭不出声了。”怡亭犹在惊讶中。
　　萧太师和萧先生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个人的性子很不一样。萧太师一贯是很随和亲切的，也不好端架子，而且根本没听说过萧太师发火。不止是宣南莘没听说过，便是从萧毓盈嘴里，也没听过关于萧太师发火的话。萧毓盈一贯是说萧太师根本没有骂过她。
　　宣南莘放下纸，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可能是萧姐姐不想去书院，太师生气了吧。就像我爹爹那样，太师也突然有了一个培养一个女状元的愿望。”
　　怡亭走到宣南莘身后，给她捏了捏肩膀。“太师怎会有这种愿望？太师的愿望应该是养个女将军。”
　　宣南莘大笑道：“的确如此，他们萧氏也不是没出过女将军，现下培养还来得及。”
　　怡亭一边捏，一边问道：“姑娘要不要过去安慰一下萧姑娘？”
　　“我怎么能去？萧姐姐又不是我，我哭了得人安慰，萧姐姐哭了肯定不想见人的，更不想见我这个外人。”宣南莘打小就认识萧毓盈和萧凌风，这两个人都是极其要强的，当然，萧凌风称这是风骨。风骨不风骨的，宣南莘搞不清楚，但是宣南莘确实一开始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傻乎乎地安慰了被萧先生痛骂一顿的萧凌风，反而惹得萧凌风很不高兴，几天不理自己。
　　次日一早，宣南莘照旧去找明先生背书，又被萧先生不大友好的眼神戳了戳脊梁骨。
　　宣南莘一背完，萧先生就道：“你是不是今天回你家？”
　　“是的。”宣南莘老实答道。
　　“莘儿，你要不多住几天吧，盈儿也要在书院跟你一起念书，你跟她一起，每天也有个伴。”明先生的语气格外温柔。
　　宣南莘想着好吃的点心，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很客气地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萧先生。
　　“看我干吗？”萧先生并不想回应的样子。
　　“总要征求先生的同意嘛。”宣南莘撒娇道。
　　“好啦，先生同意了。你去吃了早饭快去书院。”明先生催促着宣南莘。
　　宣南莘刚跨出门，就听到萧先生抱怨了一句“两个笨丫头”。

　　即使萧毓盈说了随便写一幅即可，梁桢也没胆子真的随便写一幅糊弄过去。萧毓盈生气就罢了，万一不慎被萧太师看到了，难保不对自己嗤之以鼻。换个思路，万一写得好，萧太师会不会对自己青眼有加？
　　梁桢又有了干劲，虽然自己不擅长写大字，还是卖力写了十几幅，最后选了一幅也算是筋骨丰满的字。
　　待放堂之后，梁桢看到宣南莘、王韫和萧毓盈走在一起，便追上去把字交给了萧毓盈，了却了一桩事。
　　“梁哥哥这么快就写好了。”萧毓盈又惊又喜。
　　“什么东西啊？”宣南莘凑近了看萧毓盈手上的卷轴，萧毓盈却并不打开，转手交给了身边的溪亭。
　　“不知道萧姑娘什么时候走，所以想着尽快写好，免得耽误了。”梁桢客气道。
　　萧毓盈莞尔道：“我不走了，爹爹让我留在这里念书。”
　　梁桢难以遮掩惊讶之情，眼睛睁大了许多。“哦……这……这也很好。”
　　怪不得是溪亭陪着萧毓盈，溪亭是明先生身边机灵的小丫头，读书写字也很厉害。
　　“什么稀罕东西，也不给人瞧瞧。”宣南莘在旁嘟囔。
　　王韫道：“前日表姐找梁哥哥要了一幅字。”
　　宣南莘满脸莫名其妙，书院的学生从来都是想各种心思找张先生讨字的，萧毓盈可真奇怪，找梁桢讨什么字。便是不找张先生，萧先生的字写得也比梁桢好吧。宣南莘百思不得其解。
　　梁桢告辞之后，宣南莘问萧毓盈：“你怎么不找张先生讨？”
　　“张先生的字不好讨。”萧毓盈说得在理。
　　“可是阿韫就是张先生的学生，张先生最疼阿韫了，阿韫去要一幅字也不难吧。”宣南莘不明白。
　　萧毓盈继续讲着自己的道理：“阿韫妹妹想必总是帮人讨，不好麻烦阿韫妹妹。”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宣南莘又问道：“可是萧先生的字也很好啊，找你叔叔不是难事吧？”
　　萧毓盈还记着自己挨了出生以来的一顿臭骂，脚步加快了些。“他哪是那么大方的人。”
　　“啊？很少有人比他对你更大方了吧！”宣南莘没想到萧毓盈如今变成了这样难以捉摸的人。
　　“总之，我对叔叔的字没兴趣。”萧毓盈扔下一句很有魄力的话。
　　对萧先生的字都没兴趣，居然对梁桢的字有兴趣。宣南莘依稀记得张先生表扬过梁桢的字，但是宣南莘自己没怎么注意这回事。宣南莘打小就是照着张先生的碑帖练字的，是张先生的忠实拥护者。
　　宣南莘好奇心大起。“萧姐姐，你给我们看看呗，我确实没有注意过梁哥哥的字。”
　　“偏不给你看。”萧毓盈走快了许多，把王韫和宣南莘扔在了身后。
　　有什么稀罕的！宣南莘愤愤不平。
　　晚上回萧府时，宣南莘非要跟明先生一起同坐一辆车，明先生不用猜都知道宣南莘肯定在哪儿受了委屈，赖着撒娇。
　　萧先生也懒得跟宣南莘计较，依了她。
　　一路上，两位先生都无话，宣南莘忍不住道：“老师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明先生还表现出很稀奇的样子。
　　“问我为什么非要跟老师坐一起啊？”宣南莘不觉得这是不需要问的事情。
　　“哦，一起就一起呗。”明先生泰然自若。
　　萧先生问道：“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坐一起？”
　　明先生急道：“哎呀，你怎么问她了，她自己肯定会说的。”
　　萧先生笑着转头去看窗外，道：“好好好，我不问。莘儿，你就当我没问过。”
　　“先生分明就问了！”宣南莘撅着嘴跟明先生抱怨道：“萧姐姐找梁哥哥要了一幅字，还不给我看，神神秘秘的。梁哥哥的字有什么稀罕的，萧先生比他的字好多了。”
　　萧先生转过头来，道：“你说了两件事，让你恼的完全是第一件事，所以第二件事你不必说。”
　　“我说的事实嘛，萧先生也给我写一幅字好不好？”宣南莘趁机讨个便宜。
　　“没时间。”萧先生又看窗外去了。
　　明先生道：“阿桢的字的确不错，你萧姐姐故意吊你胃口，你看你这就上当了吧！就为了这个，还非要到我们车上来。”
　　宣南莘也看了一眼窗外，根本没什么可看的。“哼！我才不是上当呢！比梁哥哥写得好的人多了去了。”
　　“比阿桢写得好的人里，又没有一个姓宣的姑娘。”明先生笑道。
　　“老师怎么这样？明明是萧姐姐故意不给我看，老师却取笑我的字写得不好。”宣南莘有些后悔上这辆车了。
　　萧先生不耐烦道：“不看就不看，你待会儿去你老师书房，把阿桢的策论看个够，正好还能学习学习。”
　　宣南莘对看策论毫无兴趣，且去明先生书房不能有什么好事，还不如溜回自己房间写稿子。“那还是不了，我也没有很想看。”
　　“别跟你萧姐姐赌气了，你不是前阵子还在抱怨阿韫没时间陪你玩儿吗？现在有萧姐姐陪你玩儿，你该开心才是，怎么第一天就使性子。”明先生把宣南莘头上的金葫芦簪子取了下来，“这个，也不可以戴。”
　　“那萧姐姐还戴的亮晶晶的宝石呢？”宣南莘不高兴地从明先生手里拿回自己的簪子。
　　萧先生看了一眼宣南莘手上金光闪闪的簪子，道：“她刚来，什么也不知道，得慢慢教。你待了几年了，不提醒她，自己反而放肆起来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书院的规矩可真多，连我戴什么簪子也要管。”宣南莘自觉地把一对亮晶晶的耳环也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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