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说句话

　　梁言舟回家的时候看到梁弈炀蹲在楼下捡散落一地的菜，他上去帮忙，问：“怎么回事？”
　　梁弈炀笑道：“没事，就是手一滑，掉了。”
　　“那呢？”梁言舟指指墙上的西红柿残骸，“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了，他们出狱了。”
　　他们，指的是那些小混混。
　　“你不用管，舅舅会保护好你。”梁弈炀提着菜上楼，“区区几个小喽啰，不是我的对手。”
　　“打算二进宫？”
　　“正当防卫懂不懂？”梁弈炀在家门口停住，“你高考完毕业后我们就离开，就剩两个月的时间，什么都不能耽误了你学习，交给我吧。”
　　“谢谢舅舅。”

　　二模三模之后，只剩三天就要高考了。
　　岑知南不迷信，但还是和宿舍的人一起对着手机里的文曲星照片站成了一排
　　“文曲星啊，我一生行善积德，求求你显灵守护我们吧，保佑我高考的时候考的都会。”陈梦涵满脸虔诚，拿着三根笔鞠了三躬。
　　“还有我。”方洁附和道。
　　“还有我。”张玲也说道。
　　余安安坐在床上笑道：“你们应该说臣附议啊，这个时候拜文曲星，不如拜一拜历年的出题老师。”
　　“呸呸呸，”沈婷甩了甩手，“文曲星大人你别听她的话，个人言论不代表整个宿舍。”
　　岑知南拿着笔鞠了三个躬后爬上床睡觉：“快睡吧，下午两节数学课呢。”
　　季枫被分为文科的考场，根据学号分配，岑知南正好就在本校考，梁言舟在宜城二中。
　　高考前一晚，岑知南早早地就爬上床，直到十一点也没睡着，又爬起来给梁言舟发微信：睡了吗？
　　梁言舟：睡不着？
　　岑知南：有点紧张。
　　下一秒，梁言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闭上眼睛，我给你读书。别熬夜，会发挥不好。”
　　他读的是《小王子》中狐狸那一段。
　　他的语调柔和声音平缓，好像有镇定人心的力量，岑知南闭着眼突然问他：“你说是小王子这样得到又失去痛苦，还是从未得到更痛苦？”
　　“快睡觉。”
　　“我觉得还是玫瑰更痛苦一点。”
　　“岑知南。”
　　“马上就睡。”

　　走出高考的考场，岑知南回头看着这个熟悉的校园，心想，她真的毕业了。
　　校门口满是焦急等待孩子的父母，岑知南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岑靳晟的身影。
　　她给岑靳晟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岑知南自己坐车回家，路上很堵，一个小时才到家。
　　“岑知南！”她闻声望去，是向北。
　　“向北？你怎么来了？”
　　向北把旁边女生手里的花束递给她：“恭喜岑知南同学顺利毕业，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开心。”
　　“你……”岑知南接过花笑道，“谢谢啦，也祝你考上好的大学，有一个好前程。”
　　大概是怕她误会，向北解释道：“这是我姐，向南枝。姐，这是……”
　　“岑知南，你都念叨两年了我还能不知道？”向南枝白了他一眼，对岑知南温柔地笑了笑并伸出手，“你好，我是向北的姐姐。”
　　“姐姐好。”岑知南乖巧地和她握手。
　　“你要不要和向北在一起？”
　　“姐！”向北神色慌张地看向岑知南，急忙解释道，“我姐说话直，你别管她。”
　　岑知南点点头，想了一下，把他拉到一边：“向北，你不要喜欢我了。”
　　“又开始了，”向北打断她，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万一以后你喜欢上我了呢？”
　　“我打算和梁言舟表白了。”岑知南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我从高一就喜欢他，比你喜欢我还要久。”
　　向北收了笑，脸转向一边，没有言语。
　　“向北，我很平凡的，大学里会有更多比我好很多的女生，你会遇到更好的。”
　　“你喜欢他什么？”
　　“向北……”
　　“我输给他的是什么？是因为他比我优秀，还是因为他遇到你比我早？”向北追问道，“我是输给了梁言舟，还是输给了时间。岑知南，你告诉我。”
　　向北没有等到岑知南的回答，他垂眸低声道：“毕业快乐，岑知南。”
　　说完，他转身离开。
　　向南枝看了看两人，追上向北和他一起走，看见自家弟弟这个可怜的模样她忍不住调侃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向大侠请重新来过。”
　　她拍了拍向北的肩头：“哎呀，咱老向家的孩子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你打起精神来。岑知南这小姑娘吧，有几分姿色，声音也好听，各方面条件确实不错，你喜欢她很正常。但是老弟啊，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向南枝说了一路向北也没反应，他只是坐在副驾驶安静地看向窗外：“她高一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了她两年都没看出来。姐，你说我从高一上学期就来季枫上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向南枝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呢，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但两情相悦又是不易得的，与时间无关。不是你不够好，是那个人在她心里是最好的。向北，看开点，人生不只有爱情嘛。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为爱所困太幼稚了，等十年后你回头看看，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你说不定都不记得了。”
　　向北扭头看一直说个不停的向南枝：“理论这么多，你是为什么单身到现在的？”
　　“你觉得有男人能配得上你姐吗？”
　　“自恋。”

　　岑知南回到家后习惯性地坐到书桌前拿书准备复习，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点开岳宁宁的微信——
　　【宁宁！高考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去哪玩好呢？迪士尼怎么样？我其实还想去西安看看古城。南京也想去，还有苏州，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你是不是之前还说要学车啊？要不你等明年和我一起？岳宁宁我好想你啊，我们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
　　【等成绩下来了你来找我，咱俩一定要去同一个城市。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啊？我不想跑太远，宜城大学就挺好的。我的分肯定绰绰有余，你嘛……也不知道你考的怎么样。你在干吗呢？怎么还不理我？你这半年回我消息也太慢了吧？你妈妈还没把手机还给你啊？】
　　听到有人敲门，岑知南趴在猫眼里看，是岑靳晟。
　　她打开门后就闻到烧烤的香味，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烧烤了？”
　　不止有烧烤，还有啤酒。
　　岑知南坐在餐桌前看着摆了一整桌的酒，试探性地问：“买这么多酒是为了……给我喝吗？”
　　“嗯。”岑靳晟用筷子起开一瓶酒放到岑知南面前，“以后出门在外，你酒杯不拿起来，没有人能劝得动你喝酒，可一旦拿起来，就放不下了。爸爸来试一下你的量是多少，你自己也好有个数。”
　　“这些够吗？”岑知南啧啧两声，“我可是遗传了你‘宜城老酒王’的基因，这区区两提酒，太小看我了。”
　　“这个称呼从哪来的？”
　　“我给你封的。”
　　岑靳晟拿着酒杯碰了下岑知南的杯子：“毕业了，开不开心？”
　　“嗯！”岑知南笑眯眯地点头。
　　“爸爸也开心，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没能照顾得好你，爸爸真的尽力了。”
　　“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个了？”岑知南嘟囔道，这么说下去她肯定要哭的。
　　她确实是哭了。
　　几杯酒下肚，岑知南小脸通红，抱着岑靳晟嚎啕大哭：“你之前说我不是好孩子，我可难过了，我难过得要死掉了，我都要委屈死了！你别总是凶我，我从小就怕你，你一凶我就不敢说话。我真的很想妈妈，我每次想到我已经没有妈妈十年了，往后的好多个十年我都没有妈妈，我就好难过。”
　　岑知南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最后趴在饭桌上睡着。
　　岑靳晟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眶微红：“是爸爸不好。”
　　他把岑知南抱回床上，怕她生病又关了窗，然后独自去收拾餐厅的残局。
　　岑知南睡了一会儿又猛地坐起身，砸吧着嘴去客厅找水喝，她拿起一瓶酒又喝了好几口，难喝得皱起眉头嘟囔：“这是药吗？”
　　回到床上看见微信上岳宁宁发来的消息：南南，我是阿姨，我们明天就回去。
　　她回了个“好”的表情包，又点开梁言舟的微信，打了视频过去。
　　手机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知南？”
　　“梁言舟！你在干吗呢？”岑知南坐起来，把手机放在床上。
　　“凌晨两点，我当然在睡觉啊。你打的视频吗？怎么没开灯？”
　　“什么？”岑知南喊出声，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到，大点声！”
　　梁言舟笑声宠溺，耐心地重复道：“我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没睡觉啊？”
　　“别管我，我毕业了，爱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好好好，我不管。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就喝了一点点。”岑知南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的。和爸爸一起喝的，他没喝得过我，被我打败了。”
　　“你真厉害呀。”
　　“梁言舟，你在干吗呀？”不等他回答，岑知南又问，“你猜我在干吗？”
　　“你在干吗呢？”
　　“我在想你。”岑知南说完捂嘴笑了好几声，“哎呀我不好意思了。”
　　梁言舟坐起身开了灯，岑知南被突然的光亮晃了眼睛，往后仰了下滑下了床，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冒出来：“梁言舟，你为什么推我？”
　　“别坐地上，凉。”
　　“你别说话！”岑知南戳了戳屏幕，“梁言舟。”
　　“嗯，我在。”
　　“我可喜欢你了，我从高一就喜欢你了，你长得真好看，站在阳光底下浑身都金灿灿的，像个……佛祖。”岑知南痴痴笑道，“不是佛祖，我逗你的，像个仙子。梁仙子，厦门大学太远了，你能不能换个学校啊？”
　　岑知南打了个饱嗝，捂住嘴，眼睛里亮晶晶的：“梁言舟，我想你和表白，但是又怕你不接受。我们能不能存档啊？你不接受呢，就当做我没表白过。梁言舟，我喜欢你哦，你喜欢我吗？你和我在一起吧？”
　　“好。”
　　“嗯？”岑知南凑近屏幕，突然大声道，“不行！表白是要男孩子来的，你快和我表白，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梁言舟一脸认真道：“岑知南，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不要。”岑知南皱眉，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你要陪我玩一天，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在路灯底下，拿着很好看的花，才能和我表白的。”
　　“好。”
　　“梁言舟，你喜不喜欢我啊？”
　　“喜欢。”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表白啊？”
　　“后天好不好？让我准备一下。”
　　“梁言舟……”
　　“我在。”
　　岑知南闭上眼睛靠在床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梁言舟……梁言舟……”
　　“我在啊。”
　　梁言舟看着屏幕里女孩的侧脸，她喝了酒后脸颊通红，似乎是姿势有些难受，眉头微微蹙起。
　　“岑知南，去床上睡觉。”
　　“嗯……”女孩声音娇软，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岑知南，醒一醒，坐在地上会着凉。”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一黑，只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后，传来女孩的梦话：“公有制是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
　　梁言舟失笑，把手机连上充电器放在一边。

　　岑知南第二天被六点的闹钟叫醒，她关掉后又继续睡觉，等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身开始换衣服：“来不及了，上学来不及了。”
　　她刚套上裤子才意识到高考已经结束，准备打开手机玩会儿，点了半天也没反应，岑知南前后看看手机：“坏了吗？”
　　她插上充电器后去洗漱，听见厨房有声音走过去，看见岑靳晟在做早饭：“爸爸你不上班吗？”
　　“今天休假。”岑靳晟给她冲了杯蜂蜜水问，“头疼吗？”
　　“不疼啊，我为什么会头疼？”
　　岑靳晟把鸡蛋饼端上桌，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以后出门不许喝酒，一杯也不许喝。”
　　“为什么？”岑知南皱眉，“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断片了？”岑靳晟笑了一声，“三杯酒就断片了？”
　　“我喝酒了？”岑知南大为震撼，努力回想却脑袋空空，“就喝了三杯？”
　　她的记忆只到岑靳晟拿了烧烤和啤酒回来。
　　“你昨晚上和谁打电话鬼哭狼嚎的？”
　　岑知南听到这话后立马跑回屋看手机，接着看见了梁言舟的微信界面，上面显示着凌晨一点五十九，聊天时长170:23。
　　岑知南尖叫一声把手机扔回床上，内心惊涛骇浪。
　　她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凌晨两点？她不睡觉给梁言舟打视频？打了快三个小时？
　　救命，谁来告诉她，她都干了什么？
　　这时，梁言舟的消息突然发来：【醒了吗？】
　　她该醒吗？岑知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算了，就当她没醒吧。
　　刚想放下手机不回，梁言舟发来一张截图，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岑知南只好回：【刚醒。】
　　【真巧，我也刚醒。】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是不该说的话？】
　　岑知南立马认错：【我断片了，昨天晚上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喝醉的人的话不可信，无论我和你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真心话，都不作数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我得罪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忘了吧。】
　　等了很久梁言舟也没回，岑知南又问：【哈喽，你还在吗？】
　　【不记得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虽然只是文字，但岑知南还是隐约看出了梁言舟似乎有些生气。
　　【我爸说，十三瓶啤酒。】
　　她才不会把她喝了三杯就醉了的事情往外说，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十三瓶，岑知南，你真行啊。】
　　【一般般的行，我是‘宜城小酒王’。我去吃早饭了，梁大人再见！】
　　岑知南跑到客厅喝了好几口水才顺过气来，她问岑靳晟：“爸爸，你听到我昨天晚上说什么了吗？”
　　“你在那叽里呱啦的，我哪能听得见。”岑靳晟丝毫不给岑知南面子，“微信给你转了点钱，暑假和朋友出去玩玩吧。”
　　“我想和宁宁去旅游，但是去哪还不知道呢，宁宁妈妈说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嗯，去玩吧。”

　　放假第一天，岑知南在中心广场等正在买奶茶的梁言舟。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
　　就像刚刚，她指着映在墙上的光说：“这个光好好看啊，你看那只小猫，真可爱啊，还在伸懒腰呢，一点也不怕人。”
　　梁言舟看了一眼道：“嗯，像佛祖。”
　　哪有人说小猫咪像佛祖的！
　　“给，西瓜味的。”
　　刚回忆完，梁言舟就拿着两杯奶茶过来，岑知南看了看他的好奇地问：“大热天的你点热奶茶干什么？”
　　“别管我，我毕业了，爱喝什么喝什么。”
　　岑知南奇怪地盯着他看，满眼的疑惑，她跟在他身后进入商场，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呀！终于找到这本小说了。”路过书店岑知南指着其中一本书惊喜道，她怕梁言舟不懂还解释给他听，“这是前几年很火的一个剧情类游戏的原著，你可以攻略不同的角色，要是觉得选的答案不对，还可以重新选，就是……”
　　“存档。”梁言舟接话。
　　岑知南震惊：“这你都知道？”
　　“嗯，昨晚刚知道。”
　　昨晚？岑知南僵了一下，喝了口西瓜汁压惊，小声问：“梁大人，小的昨晚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梁言舟看着她，细长好看的眸子轻眨了下，睫毛根根分明，他缓缓开口：“喝醉的人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我怎么会生气？”
　　说完，他转身离开。
　　这分明就是生气了嘛！岑知南欲哭无泪，提裙追了上去。
　　梁言舟没有走快，故意在等她，所以岑知南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在岑知南第七次偷偷抬头观察他的脸色时，梁言舟终于叹了口气妥协道：“快吃吧，我不生气了。”
　　“真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我都懒得和你生气。”
　　“梁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
　　“明天去海边吧，去灯塔看看。”
　　“好啊，好久没去了，你说我们这次能上去吗？”
　　“能。”
　　“你怎么知道？”
　　“我练习撬锁了。”
　　岑知南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梁言舟这种能一脸正经满嘴跑火车的人。
　　玩了一天，岑知南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快到站时梁言舟叫醒了她。
　　他一直送她到楼下，岑知南和他告别：“明天见！”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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