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残[穿书]

　　清方阁

　　宫子修没去管包厢内的剑拔弩张，他在今日设宴的主人，七皇子招呼后，就自顾自的开始用饭了。
　　清方阁的厨子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眼前这一桌，更是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宫子修只进门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席上的人，之后，便一直专心用饭，没去管包厢内诡异的气氛，和这奇特的宴席。

　　席上坐的，不多不少，整六个人。

　　设宴的主人便是七皇子李佑晗，他左边坐着两位女子，挨着他的那位个子高挑，身形曼妙，穿着一身黑衣，面容普通，双眼带着杀气。她黑发高高束起，那张平凡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涂抹脂粉，只是印了唇脂，红艳艳的唇，倒是显得她越发的杀伐凌厉。
　　宫子修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黑衣女子的脸，又借着夹菜的时候看了看她的手，他心下了然，这女子必定武艺过人，而且，年岁也不小了。

　　另一位穿着红色襦裙，红纱遮面，露出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和两弯细长的眉，她应该还小，身形还未长成，偶尔开口，那声音也带少女的清脆和稚气。
　　她起身为众人倒酒，宫子修挑了挑眉，真真是一副好身子。肤若凝脂，得天独厚。

　　除却七皇子和两位女子，便是三个男子。
　　吏部的杨侍郎，宫子修，还有就是，樊相家的公子，樊霁。

　　杨侍郎是个个子矮小的男子，他沉闷话少，最是迂腐不过，可在吏部却极受重用。至于樊霁，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疏离，一如他的名声，是个清风明月般有礼的公子。
　　他生了一副冷淡相，也不常笑，偏偏那双眼生的像极了他的母亲。说话时看着你，便让你觉得，你已成功的走进了那双狭长的眼中。

　　这人学识过人，行为举止也颇为周到，再加上樊相独子的身份，在京中名声极好。

　　“宫少卿来的晚了，怕是不认识两位巾帼。这位是青夫人，是历行镖局的主事人。这位是雁姑娘，雁姑娘酿酒一绝，今日宴上这雁门雪，就出自雁姑娘之手。”

　　“原来是青夫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雁姑娘也是个妙人，得此一见，倒是叫宫某长了见识。”

　　“今日设宴，是有些事，想同诸位商议。”

　　七皇子说着，便对着宴上的人一拱手，温和有礼的说道，“青夫人这次走镖，得了一批稀罕货物，又因着和本宫有些交情，就拿了过来。本宫虽说开了个铺子卖些俗物，可这些东西却是稀罕物件，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会合诸位的眼。”
　　“本宫便直说了，这货现下还是青夫人的，只是今日青夫人拿出来，要或不要还请诸位自行定夺。只是，免不得要好好想一想，这东西，错过了，可还能再遇见。”

　　青夫人慢慢的将细长的眉挑起，然后又缓缓落下，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
　　“都是些小东西，我也不过是拿来给几位爷过过目。”

　　宫子修来了兴致，这才放下碗筷，饶有兴趣的看着青夫人。
　　今日这一宴，究竟是不是鸿门宴，就看现在了。虽是这么想，可他的心中已有了定夺，七皇子毫不遮掩的将他们聚在此处，怕是早已拿捏了他们的死穴。

　　“这第一件，刚才就说了。死人藤，寻得名医制了药，能叫生来便痴傻的孩子，清醒回魂。”青夫人说完，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手中玩弄着一个酒杯，笑盈盈的看向杨侍郎，问道，“这位爷，究竟要是不要？若是不要，我那边可好几个大主顾都在寻这物。”
　　“若是要，爷可得快快的备好银钱。”

　　杨侍郎抿着唇皱着眉，一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催促他，让他快答应，快答应。可是他的理智占了上风，他的理智告诉他，答应不得，若是答应了，他上哪儿去寻那么一大笔银子。
　　可若是不答应，孩子的病……

　　“砰！”
　　杨侍郎一拳锤在桌上，一张脸憋得通红，就连那双黑豆般的眼，也隐隐染上了红。他咬着后槽牙，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说道，“多谢青夫人美意，只是犬子生来如此，便是天意。”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只是带着些凄凉，看的人眼热。

　　宫子修皱了皱眉，又很快的恢复了笑脸，他看向青夫人，含笑问道，“不知这‘死人藤’价格几何？”

　　“一千两，”青夫人红唇上带着未干的酒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平凡的脸竟显得妩媚了起来。她声音低沉，不似一般女子的悦耳，却显得极为诱人。在宫子修皱眉之际，她嗤笑一声，又加上了一个字，“金。”

　　宫子修如遭雷劈，一千两金。
　　只这个数目，光是听来都让人觉得喘不上气。

　　他忽然懂了，这一场鸿门宴的目的。
　　若是杨侍郎选了买下这物，那他必须想法子弄银子。可是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又能去哪里弄银子？这时候，他会想到两个法子，一个是牵线的七皇子，一个收受贿赂。

　　选了一，那便是正中七皇子的下怀。选了二，作为吏部的二把手，他要是想弄银子，多得是门道。
　　只是不知，七皇子为何敢不遮不掩的做着这种事？他真的不怕吗？还是说……宫子修看了七皇子一眼，还是说，他已经不想遮掩了。皇上是否发现，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宫子修的后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冷汗，若是到了他，不知道又会是何等的为难。

　　“这第二件就有意思多了，这一瓶药，专治眼疾。”青夫人手中拿了一个白瓷的小瓶，她看向宫子修，“治眼疾的药有许多，唯有这一种，立竿见影。”

　　宫子修叹了口气，来了，到他了。
　　宫二里早年不要命的雕，不要命的刻，那管白天黑夜，一心只想着快点赶出来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是以，他的眼睛有些坏了，一到了夜里，就看不了精细的东西，入目全是模糊的一片。宫子修怕，他怕长久以往，宫二里白天也会这般。

　　所以，他立功后只求了光正帝一件事，他想要京城治眼疾最好的药和太医。
　　是有些效果的，只是，见效甚微。

　　“不知这价格？”

　　“一千两……”

　　“金。”宫子修这次没有让她继续卖关子，接下了她的话。在青夫人戏谑的笑意里，朝她拱了拱手，苦笑着说道：“多谢青夫人的好意，只是这东西实在稀罕，内子怕是消受不起。”

　　“果然，我还道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宫少卿和夫人感情甚好，如今一看，也就这般了。”她说完敛着眉眼，嗤笑了一声，说道，“也怨不得你，天下的男子大抵都是相似的，薄情寡义，逢场作戏。”

　　“这第三件，叫忘尘海，是服用后就能叫人忘却心底最深的痛楚和欢愉。一千两金，樊公子要是不要？”

　　“不要。”
　　樊霁拱了拱手拒绝，然后起身告辞。宫子修也跟在他身后离开了，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宫子修在想着如何得到那瓶药，而樊霁，他握紧了拳头，家中私密，为何会被那些人知道？
　　他的母亲对外说的是虔心礼佛，避不见客。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母亲是当年生产的时候吓着了。那是个女婴，生下来时好好的，可第二天，母亲带着孩子睡在屋内，乳娘听到一声惨叫，进去的时候，就见那孩子全身青紫，尸体已经硬了。

　　太医的解释是女婴生来便是不足，像是心疾。
　　可母亲不信，她偏信那女孩儿是被恶鬼害死的，还说孩子托梦告诉她了，府中有鬼，有鬼要害她。
　　父亲为了安抚母亲，背负着满身的骂名，分了家独自立府。随后遣散了妾氏，打发了母亲觉得恐惧的家仆。府里能换的人都已经换了，小小的樊霁在府里看不到一张熟脸，可母亲还是说，有鬼。

　　后来，她就整日的躲在小佛堂里，念叨着有鬼。
　　直到父亲扩建佛堂，还给她在佛堂附近修了屋子，她这才安分了，不再整日里念叨着有鬼。

　　这件事，知者甚少，是谁告诉七皇子的？
　　樊霁眯着眼，藏下了满心的戾气。

　　包厢内，青夫人兴致缺缺的靠坐着，说道，“又是这般，七皇子真是煞费苦心。”
　　七皇子笑了笑没说话，红衣女孩儿知道他们顾忌自己，便懂事的出门了，说是去寻一位友人。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过来。”

　　七皇子饮了一口雁门雪，笑的神秘，“这是连本宫都觉得有趣的姑娘，她足够聪明，又生的那般好，就像是上天送来助本宫的。”他摩挲着手上的酒杯，缓缓说道，“她很了解樊霁。”

　　“说是曾痴心错付，可，她知道的太多了。”
　　“她好像，也很了解本宫。这人，要么是生来就聪颖如斯，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城府极深？这么小的姑娘家，我看着倒不像。”

　　“本宫也希望，她只是生来便聪颖敏锐。”
　　嘴里的雁门雪凌冽辣喉，却让七皇子满意不已。他只是希望，遇上如此聪慧的姑娘，真的只是他的运气好，而不是别的，叫他困扰的圈套。

　　“今日也劳烦夫人跑一趟了，本宫差人送你回去。”

　　“那就有劳了。”

　　雁姑娘提着裙摆，迈着小巧却急促的步子，走了许久，才看到那白色的身影。

　　“樊公子。”

　　樊霁回过身，发现是七皇子身边的女子，心底生出了不悦，但到底是礼数周全的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雁姑娘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没什么人，便凑近了一些，站在樊霁面前，微微仰着头，一双杏眼专注的望着他，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在意和忧伤，“樊公子，你可千万不能去找青夫人买那药。”
　　她说的声音很小，可樊霁听清楚了。

　　他无暇顾及眼前的春光，问道，“为何？”

　　雁姑娘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身上。她白皙细腻的手抓着樊霁的袖子，踮着脚将嘴凑近了他耳边，说话间将暧昧的热气留在他的耳边，“这世上，没什么‘忘尘海’。”

　　“你的意思是……”

　　“别说！”雁姑娘着急的打断了他，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面带哀求，楚楚可怜的说道，“公子什么也别说，若是下次再见，千万莫同我说话。只当没见过我就好，公子只需记得，我不是坏人。”

　　“在下感激姑娘，不知可否知道姑娘名姓？”

　　“不了，”她退开了几步，杏眼中泛着水光，低着头有些低落的说道，“便是不说，才能叫公子将我记下。记得久久的，时刻都猜测我是谁，时刻都想着谁是我，那样，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后才慌乱的用手捂着脸，恼怒道，“樊公子这是做些什么？”
　　虽说是抱怨，却带着哭腔。隐隐约约的，叫人生出了一份怜惜。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胡说，公子怎么一副无赖样！”

　　“你是洛家的三小姐，洛双雁。”樊霁说完后，看向她，放轻了声音像是服软一般，问道，“是不是？”

　　“是。”雁姑娘放下了手，露出了一张小脸，眼中含泪，乖巧的叫人打心底里就欢喜。看着被认出了身份，她也不再掩饰，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看着樊霁，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厢情愿的想着樊公子呢。”

　　樊霁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你是七殿下的人。”

　　“我不是！”洛双雁着急的辩解，拉着他的袖子，慌乱的解释道，“我只是会酿酒，巧合之下七殿下喝了我酿的酒！我原先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最近才知道的。”

　　樊霁看着她没有说话，洛双雁却不能再耽搁了，她从樊霁手中抢回面纱，匆忙留下一句，“樊公子记得装作没见过。”然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樊霁在原地站了许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最后，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家铺子。
　　那面纱，一进包厢他就认出来了，是他家铺子里的货。刚上上手一摸，果真是，他现在想要去问一问，那面纱究竟是何时卖出去的，又是何人买的。毕竟，这面纱料子稀罕，造价极高，是以，他们卖的并不多。

　　洛双雁说她最近才知道七皇子的身份，那今日的见面，七皇子为何带她来？这一举动简直莫名其妙，除非带她来是有目的的。
　　其中一个可能，便是要在自己面前做戏，正如刚才那般。

　　若真如洛双雁所说，那她不该配合七皇子，可她偏偏就乖巧的来了。
　　满是疑云，樊霁想去铺子里查一查，这面纱，到底是不是洛双雁自己买的。若是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七皇子送的，那就有意思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何处入了七皇子的眼，让他冒着风险赠予这等贴身之物。
　　他都这样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岂会是洛双雁说的那般简单。

　　樊霁走在去铺子的路上，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那面纱，八成是七皇子送的，反正不可能是洛双雁自己买的。若是她自己买的，自己拿在手里不还给她，她该是高兴。看她的举止轻浮，应当欢喜自己的面纱被心仪的人留下了，可她偏偏就抢了。

　　那说明，这面纱，只能在她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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