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问剑道

　　十四、
　　说到酆寒君等人，各自在这水下洞穴的一处醒了过来，四人可不似顾柔那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大少爷，略一思索，就尽量朝地面上那薄薄水流的来源行去。

　　寒君睁开眼，确定周围未有威胁，立即确认了手上的伤口。

　　修长莹润的一双柔若无骨的嫩手依旧白皙悦目，然而好几道血红的伤痕遍布纵横，血淋淋的好不恐怖，因水浪的缘故，指节间的皮肉都翻开了，动弹一分都疼得厉害，稍有好转的伤势直转其下。

　　左手的状况稍好，弯曲还好，握紧艰难。

　　她先处理了右手，整个过程疼得她直抽气，好在幼时偷偷练剑伤了只能自己给自己上药的经验还在，将整只手用绷带缠得紧紧的，然后才处理左手，扎满布条的一双手只保留了它的修长。

　　用左手施了一个聚光术，灵袖化作天绫环绕周身，最后祭出飞剑，快步走入黑暗之中。

　　她很担心秀清，想要尽快找到她。

　　解决了好几拨陆地上生存的低阶妖兽，寒君已经顺着水流往来源接近了很多，越往里越惊心。

　　介绍天潭峡谷的典籍不是没有讲过天潭之下存有水下洞穴，可从未说过洞窟是如此的曲折蜿蜒，无穷无尽。她走了大半日，中间休息了好几段，还是寻不到中心地带，而且潮湿成这幅模样，火系法术的能力大打折扣。

　　酆寒君不禁更忧心秀清的处境，倒不是能力方面，她从不会小看秀清的实力，只是作为‘爱操心的父母’的那份担忧在作祟罢了。

　　思虑之间，脚下一打滑就这样后仰摔了下去，但寒君是谁，别看她穿着一件瞧上去特娇嫩扯后腿的粉白衣裙，行动力可是一向很强，再说她敢穿就是不怕摔，况且她从未摔过一回呢。

　　上身一个前仰，重心便已经偏向了平衡，谁曾想下面的地域竟是朝下的，水流顺着稍显嶙峋的石道一路滑流，她就一骨碌滚了下去。

　　坠落的速度实在是快，一罗预（如果没算错，应该是两分钟左右）之后触到实地，酆寒君整个人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起不了身，眼前的事物一片灰茫茫，还似乎瞧见了金光在打转。少顷才看得清晰，双目立即被一片炫目的靛青给刺得闭了闭。

　　再睁开时，她猛地一跃而起，躲开一记鞭击。

　　石面地表被击中居然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好几块脱离开来，因冲击力四处飞射，其中一块直指处在空中的寒君。她双眼一凝，飞剑疾驰而去，将石块击碎。

　　酆寒君面色难看地注视着眼前之物，心中将发布任务的炼丹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五阶虬龙呢！

　　另一头秀清三人亦出发找到了一处下坡的地势，贺齐轩下蹲，指尖深入水流当中拨了又拨，蹙起眉宇，道：“很奇怪，到这儿之前，水流分明指向了此处，但此乃朝下地域，怎会是水流的来源……”

　　这一点无疑挑战了贺齐轩的三观，学霸向来讲究合乎常理之事，尽管仙界再奇葩，忤逆天规常道的事件还是从未发生。

　　除非那隐没在天潭幽水之下的天材地宝有此等逆流本领。

　　“走吧。”贺齐轩与秀清相处久了，愈发觉得这小娃娃的确聪颖过人，商量事儿极其方便，有时压根无需解释，对方便已懂得他的用意。

　　“此地甚滑，师姐你当心点。”秀清跟在贺齐轩后头，忆起顾柔上山时三步一摔跤的模样，不由回头提醒了一句。

　　顾柔怔了一怔，觉得这秀清某些地方可怕是可怕了些儿，性情却是难得上佳。顾柔这人虽愚钝娇纵，但也算不得多么痴傻白痴一人，总归晓得自己脾性跋扈。她不觉得自己哪儿过分，却也知晓容易得罪人，而她自认得罪了明秀清，所以一路上收敛了许多。

　　哪知对方根本没在意，还仁心地提醒自己，这让长在大家族，姑姑婶婶后宅事儿一大堆，基本人人都有私欲黑心的顾柔愈发无法理解。

　　秀清已经转身了，顾柔回神连忙跟上。

　　隧道很长，往聚光术注入的灵力通常持续一个时辰左右，眼下聚光术还能支撑半个时辰，端看深渊无底的洞穴，依贺齐轩推测刚过一半而已。

　　忽闻一道岩铁撞击一般的回响声从石道深处传来，始深至浅，穿过跌跌宕宕的隧道径直进入耳畔。

　　无需多说，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生怕所想之人遭遇危险。

　　十几丈宽的洞穴大半皆被一个庞然大物所据，显得狭小不少，靛青光芒洒在粲然鳞甲之上，徒增一层诡异幽深的蓝光，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物。

　　龙有九似，其名殊多，有鳞者谓蛟龙，有翼者称应龙，无角曰虬。

　　头戴犄角，片片鳞甲优美立体，幽光之下更显如气吞山河般遮天蔽日的身姿，前爪抓碎坚硬石面，半个身子埋在水中，铜铃大的眼珠子盯着酆寒君，披星戴月之姿莫多言说。

　　蛟乃龙之子，美之一字当之无愧，尊贵脱凡，当瞧一眼，便为其姿态膜拜祈祷。

　　酆寒君亦被这头蛟龙的威压所震，脸色铁青至极，妖谈怪志可说得分明，有鳞为蛟，无角名虬，这么一对犄角鳌（áo）掷鲸吞，已经将任务介绍书乃至那个发布者的脸面给打得不成形了。

　　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而且根本不是五阶啊，七、八阶都有了吧，联系所处之地，这头蛟龙的厉害之处足以媲美炼气大圆满，拿出五个酆寒君来凑数或许勉勉强强是个对手，能够退出争端，可他们那个七人小队伍就不一定了……

　　说到所在地……一开始被蛟龙所吸引，她没多么注意，可淹没蛟龙半边身子的湖水中央，静静立着一鼎银色酒觥（gōng），绚丽靛青清水从中汩汩滑落。

　　靛青流水晶莹透彻，清溪异诸色，泛着神秘波澜炫光，在觥脚停驻，化为流动的水柱垂入湖面，将酒觥牢牢地固定在半空。

　　温柔透彻的水脉为顶端和壁面打上了婉约的靛青光芒，动人之余添加一份静谧而惑人的面纱，宛如人间仙境，婀娜多姿的碧波仙子仿佛将从水中浮现，给这‘只应天上有’的美景送上佳人笑靥。

　　盛满如同琼浆一般涓涓粼粼青水的酒觥中央，倚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蓓蕾。

　　花梗是纯粹的碧绿色，流光溢彩的晕束流淌而过，仿佛包含了生命力的浆水在其中穿梭，甚至极有这靛青玉液实乃此花所产的错觉，细嫩根枝在水中轻柔漂浮。

　　莹绿花萼层层裹住欲露将露的乳白花蕊，照耀此间的靛青光芒缝隙间若有似无，足以夺人心魄。

　　天地灵气波动的纹路已经清晰不已了，而蛟龙不出水面的姿态恐怕是要守着那株仙草出世，然后据为己有。它没有首先发动攻击，反而‘敌不动我不动’，以静制动地等待着酆寒君的来袭。

　　她自己其实也不敢轻举妄动，虽说蛟龙静止不动，可谁知是否会突然袭击过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令她忧虑的何止这一点——他们必须击败这蛟龙。

　　不是完成任务一说，毕竟这已经完全不是任务书要求的虬龙了，然而逃脱水下洞穴的唯一法子乃寻找靛青池水底部的窟窿，水中隧道直达天潭水内，一举逃出生天。

　　无论如何都得必须打退或是击杀这头蛟龙。

　　无所谓哪种法子，只需让蛟龙知难而退就行了，可这头妖兽势在必行的架势却让酆寒君这种期望冷却。七阶妖兽足以形成低级灵智，基本的危机意识早已具备，蛟龙根本不会退却，因为深知酆寒君根本奈何不了它。

　　而且别说击败了，己方能否全身而退都是未知，甚至酆寒君此时此刻是否能在蛟龙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等到秀清等人，也成了机率低下的可能。

　　以往历练死亡事件并不是未发生，可这是酆寒君所不能接受的。

　　倒不是她滥情，希望扮作圣人拯救苍生，但尽人所能让身边之人也活下来乃世人常情，渴望杀光天下人的修士乃至凡人早已坠落，全无人性道德。

　　太上无情可不是教导别人冷血无义，这一点千万别搞错了。

　　酆寒君单指一动，飞剑悬于半空，左手不动声色地攥住天绫，凝聚灵力之余，双目片刻不眨地瞪视着庞然妖兽。

　　一人一兽相互注视数息，谁也不率先动作，一片缄默中，听得见玉液如清溪流水般宁静悠扬的荡漾，连绵不绝……却听远处忽的传来一阵落地脆响。

　　此处并非只有一个下坡隧道，酆寒君眼及之处便有好几个洞口，那石子滚落，四处碰撞跳动，跋山涉水，最终坠于平地。

　　噗通。

　　蛟龙遽然张嘴，状如龙吟的咆哮掀起了水脉振动，地面似乎畏惧地匍匐发抖，摇摇欲坠，几道水柱旋转着拔地而起，浪花四溅，汹涌尖叱，凌烈生动得不似随圆就方的潺潺弱水。

　　胭脂天绫徐徐舞动，纷纷缠住酆寒君的胳膊，而她则几个身法旋身而起，飘逸灵动的身姿在犹如人间仙境的洞穴中，恍如九天玄女翩翩起舞的舞姿，曼妙动人。

　　所过之处，被那几道水柱钻出了冒着烟尘的残骸。

　　酆寒君转首见此景，愈发不敢硬接这相似水系修士某种功法的‘水擎花楹（yíng）之术’的妖兽神通。

　　妖兽控制五行属性压根无需掐诀，张口就来，上古妖族血脉就是如此霸道，虽与它们的祖先要差上许多，可也比此时双手受伤，无力随心所欲掐诀的寒君好太多，处于绝对的优势。

　　而她也的确无法还手，如今准备着的法术无需掐诀，然而准备时间长久麻烦，除了逃跑以外放几个基础法术，酆寒君做不了太多。

　　蛟龙见这个神通没几分效果，当即张牙舞爪，令人眼花缭乱的水系神通倾泻而出，层出不穷，叫人猝不及防之余威能巨大。一时间靛青铺就的世外桃源氤氲不断，浪潮涌动，疮痍弥目，龙吟般愤怒威猛的咆哮冲天而起。

　　竭尽全力去躲避，辅以飞剑与化形五盾之术抵御，酆寒君唯有裙摆稍显毁坏。

　　缠住胳膊的胭脂天绫徒然冒出金光，褪去少许靛青亮光，密密麻麻深邃神秘的古经文字裹着刺眼的白色照亮了寒君玉软花柔般楚楚动人的轮廓，蓬荜生辉。

　　她的眼睛一亮，双指并起划过天绫。

　　以碰触位置为起点，本就冒着白光的字体边缘更是衍生了晶莹剔透的光晕，随着指尖的移动愈发强烈。

　　侧面一条状如铁鞭，嵌满鳞甲的尾巴抓住破绽，猛地拍到酆寒君身上，后者注意力被胳膊上的天绫吸引，竟是全然未曾察觉。

　　力可碎石的蛟龙之尾便尽数倾注下来。

　　酆寒君喉咙一甜，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腥红鲜血，整个人砸进了壁面，一时间动弹不得。

　　法诀已起，并未被酆寒君本人影响，可眼下的情况却糟糕至极，因为她抬眼朝蛟龙的方向扫去时，狰狞獠牙已经随它的主人一样，向她绽放了一个森然而峥嵘的微笑，仿佛下一刻便会将寒君拦腰截断。

　　小石子经鞋履一扫，顿时顺着下斜的坡道滚了下去，时不时发出撞击的脆响。

　　“当心些。”贺齐轩用那惯常冷漠的语气提醒，一把扶起因一时不察被身后险些跌倒的顾柔给撞了一下的秀清。前者有了她的‘助力’站稳了，可她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头摔上贺齐轩，好在后者背部宽厚，身段结实才没有与秀清同样的下场。

　　“多谢师兄。”秀清余惊未减地纳出一口气，在这儿摔跤可不是好玩的，倒霉一点的人沿着坡道滚下去绝对没跑了。

　　顾柔一脸慌乱地道了歉，表示自己并非故意为之，实在是走得太急，地又太滑的缘故。

　　秀清摇了摇头，顾柔匆匆地走了那么一大段湿滑的路才摔一跤已经非常不错了，浸满水的下坡道哪怕是稳健注意着走也会跌倒，别说他们现儿这个健步如飞的步伐。

　　“走——”

　　话音未落，周遭环境忽的振荡了起来，龙吟般的回音震落了不少石子，接着就是四起彼伏的撞击，恍如一头挣脱了缰绳的癫狂野马。

　　无序不定的闷声毫不停息，秀清三人每走几步就必须停下来攥紧手边岩石，方才能站稳。

　　几人离底部似乎相当近了，靛青色爬满了敞口，两声较为连贯的闷声撞击此时遽然响起。不知为何，秀清感觉心口一紧，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一瞬间控制了她的呼吸。

《［综］神，抹杀你哦》
完结综漫文→我活一世，只为终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