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桥

　　杜复来清理了现场，看着猫，摸着它基本消失的体温把它抱出了家门。他一路抱着它，近十一点的小区还有不少人闲晃，聊天的，打牌的，吵架的，即将吵架的。为了避开闲人，杜复来花了不少时间才从车里拿出军工铲，躲过物业明晃晃的手电筒的照射，找了一块游泳池边的风水宝地，三下两下把坑挖好把猫埋了进去，最后顺手把他收拾的猫的东西扔进了垃圾箱。

　　处理完这一切，杜复来大汗淋漓，想找谁喝两杯，却又不能250的说想喝酒是因为刚刚为一只猫安乐死。说了有人会笑，笑他为一只猫喝酒；有人会骂，骂他有什么权力给猫安乐死；有人会说他是个白痴，给猫安乐死不是浪费药物。

　　什么人都常有，杜复来只有一个。

　　他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小超市买了一袋猫粮一包火腿肠两罐啤酒，穿过初秋就有落叶掉在身旁的小路上前去猫的新坟祭拜它。

　　“哎，猫，一只猫躺在这里会不会孤单？”杜复来剥了三根火腿肠立在猫的小小坟堆前。

　　“生命来来回回的总是孤单，你倒好，安静的走了。我还得面对你们家的刘今朝。”

　　“她或许会让我滚。”他打开一罐啤酒。

　　“或许大骂我毁灭了你。”

　　“这些简直是一定的。”喝完三罐啤酒，杜复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把猫坟上那一小撮黄土再拍拍严实，看着渐亮的闪电，走了几步，脚步不稳的摔了一个跤。再爬起来，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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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今朝第二天一早回家补眠的时候，没看到猫，只看到缩成一团睡在她家沙发上的杜复来。她从客厅走到阳台，再从阳台走回卧室。

　　她家干净得似乎根本就没有猫存在过。

　　“杜复来，猫呢？”刘今朝忍不住摇醒还在睡梦中的杜复来。

　　“猫？”杜复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我的猫呢？”

　　“哦。猫啊。”杜复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闻了闻全身的味道，真是一股汗臭加一股酒臭，他皱了皱眉头。

　　“你赶紧说，我就只有半天时间休息，下午还有事，你是把它送到哪个宠物医院了？”

　　“没送。死了。”

　　“什么？”刘今朝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接纳这个答案，她的脑袋还处于思考是猫应该是在XX宠物医院还是在XXX宠物医院，是打车去还是坐公车去比较划算的问题上。死了，那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死了，昨天晚上死的。”

　　“怎么可能，医生明明说吃了他配的药最差也能坚持个三五天，怎么会忽然死了。”人好像都是这样，在不愿意承认一个事实前总是逃避似的理论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不是他们的问题，我把它安乐死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无人应答，杜复来有种刚刚之前的都是幻境的感觉。

　　两分钟后，刘今朝缓缓开口，吐出两字：“真的？”她需要一个否定的答案，她希望杜复来开了一个拙劣得让人发指的玩笑。

　　“真的。”杜复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大笑，说我骗你的。

　　“你，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杀了它！”一瞬间，刘今朝把从杂志社带回来的资料、U盘、笔记簿、手机一股脑的砸在杜复来身上。杜复来没闪躲，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

　　“我没有杀死它，是它自己觉得撑不下去了。”

　　“猫懂什么，什么叫它懂什么，你这是谋杀，谋杀！你怎么这么变态啊！”刘今朝吼出这句。

　　“我只是希望它轻松一点从容一点的离开这个世界。”杜复来弯腰捡开已经被砸碎的电子用品。

　　“你问过我么，你问过我么？我说过要让它死么。”刘今朝气急败坏的开始对着杜复来狂踹狂扯。

　　“这不是你救不救的问题，是根本就救不活的问题。”杜复来躲到了一边，看刘今朝脚下的手机被她踩来踩去，似乎还想狡辩。

　　“你给我滚。”刘今朝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下逐客令，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杜复来狼狈的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一地狼籍，瘸着腿走到门口。

　　“如果你想再养猫的话，最好等半年。细小病毒一般会存活那么久。”他走了一半又费力折返回来：“我把猫埋在你们游泳池旁边了，其实本来可以等你回来再埋或者做成标本的。如果你想要做成标本，我倒是认识一个专门做标本的人，现在挖出来还能用，基本还不算烂。”

　　“滚。”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大声。

　　门轻轻的关上了，门外是电梯从一楼缓慢升到十二楼的声音。刘今朝不懂为什么杜复来要这样，伤害猫伤害自己，这样他就能获得愉快。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快感。

　　电梯门打开了，随着滴的一声，电梯门关上了，杜复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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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今朝在家里翻箱倒柜。

　　她发现杜复来在她出门的时候把所有小小猫的用品都扔掉了，她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凭吊这只给予了她不少欢乐感动的小猫。

　　这就像刚刚失恋的女青年，仅仅需要一首不着调的情歌一个前男友用过的毛巾、剃须刀、袜子、看过的书、写过的纸条就能嚎啕到不能自已。可是刘今朝就是找不到一件猫来过的痕迹让自己满溢在眼眶的泪水顺畅的流下来。

　　她觉得杜复来很变态。不管自己是否能预期这只猫是不是会死，会怎么死，也不能对生命完全不给予尊重才对。

　　就算他很帅，很有趣，自己很在乎他，但是他并不在乎自己。连自己心爱的宠物他说安乐死就安乐死，这算什么？

　　在说不定小猫还有救的情况下强制的给别人的猫实施安乐死那就是虐畜。要是哪天他看着哪些人过得太痛苦没有能力没有办法自杀是不是也强制给人实施安乐死？

　　这不等于谋杀么？

　　“还装在盆子里好我每天看着，还做成标本，我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幸亏这杜复来不是个医生。”刘今朝死命的擦着地板，想擦走杜复来来过的痕迹以及杜复来在她心里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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