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渡桥

　　“吴业啊吴业，难道你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容易擦枪走火迷失到底么？但是我，身为杜复来的我，当然没资格这样。”杜复来收掉电话很抱歉的告诉张晓芯他回X城有急事，等一下有车来接她。而自己则一路飚车，在飚过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的间隙开始想着“刘今朝的猫”，“刘今朝的”，“刘今朝”。

　　刘今朝已经照顾猫一天一夜了，她看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猫变到奄奄一息不过24小时，而主编则大发雷霆的半个小时就催一次的让她去杂志社。明明今天就星期日。

　　真想辞职不干了。可是电费水费煤气费物管费怎么办，又有谁会为了一只猫辞掉耐以生存的工作？想想自己遇到的那两个富二代，心里就没来由的恨。

　　很不巧在恨意蔓延时，吴业打电话过来问候，她第一次用不耐烦的态度对待彬彬有礼的吴医生，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还是自己需要再打个电话道歉。

　　刘今朝快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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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杜复来就像救星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听说你的猫又病了？”他举着两杯鲜榨果汁。

　　“你怎么知道？”刘今朝黑着眼圈把他让进了门。

　　“老吴告诉我的。”

　　这是杜复来第一次进刘今朝家，简单的一室一厅，家具少少，猫趴在地上不想动弹。

　　一时无话，刘今朝吸着今天第一口下口的食物，忽然大叫一声，急忙扯了杜复来一下。

　　“怎么？”

　　“你来得正好，我现在马上杂志社一趟，你帮我照看一下它，我把宠物店电话写在墙上了，如果你看它情况没对就打这几个电话都行，喏，顺便把钥匙给你。”刘今朝想起主编的黑脸也就没功夫给好奇心这么重的杜复来倒茶；细说这个沙发是从某某旧货市场买来的，衣柜是以半价抢购的。她得先回杂志社，不然明天吃什么都是个问题。

　　“哦。”

　　于是，刘今朝走了。

　　于是，杜复来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喂，你不舒服就说啊。”他埋头对猫行使了告之的义务之后，伸直了腿，在刘今朝的沙发上无聊。

　　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了吧。

　　见面却一共只说了五句话不到。

　　猫很乖。

　　连吐都自己到猫砂盆里吐。

　　不过，如果健康的小猫是一团生机勃勃的毛球，那这只猫就是一丛枯萎的焦草了。

　　吐到第五次之后，杜复来决定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医生说，放弃吧，没救了。

　　还有医生立刻冲到杜复来面前讲：“我们这里的安乐死分A套餐和B套餐，A套餐加30还能半价获得宠物棺材一个，如果您再多交180元，我们可以给您全套一条龙服务，您的宠物可以葬到山清水明藏龙卧虎之地。请问先生有没兴趣？”

　　杜复来无辜的摇摇头，他想，要是刘今朝在应该这宠物医生的眼镜肯定被打碎了吧。

　　刘今朝中途回来过一次，不过只洗了个澡就出门了。

　　在刘今朝有限的时间里，杜复来摊在沙发上问她意见。

　　“今天我带猫去看病，那医生说没救了。”杜复来在看《新闻联播》，各地又喜获丰收。

　　“每次医生都这么说。”刘今朝一边擦头发一边咬着杜复来买的外卖，口齿不清的说道。

　　“那吴业给你的药剂你给它打没有？”杜复来换了一个台，依旧是《新闻联播》，这次表彰一个肥头大耳的优秀XX，这人长得颇像今天死活推荐安乐死的那医生。

　　“打了，没用。”

　　“那可能真的就没用了。那医生说。。”

　　杜复来的话没讲完就被刘今朝一阵抢白：“不许听他们什么无痛安乐死之类的话，我家猫肯定能好。它像她妈！”

　　“你啊？”

　　“对。”随即刘今朝就出门了，也没说今晚还回来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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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复来发现养宠物的人都热爱把自己讲成和它们有亲属关系，它妈，它爸，它姐姐，它哥哥。好像这样比较容易释放情感一样。可是谁又会真正那么有代入感的关心这些宠物？

　　夜里，猫开始痉挛。一次比一次更频繁的发作，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

　　杜复来给刘今朝打电话，不在服务区。

　　“嘿，猫，你想不想死？”杜复来抚摸着猫瘦弱的身体。

　　它并没有回答他。

　　“要是你想死，你就喵两声。喵一声的话，那我们就得撑着，好不好？”杜复来坐在地板上，抱起在生死线挣扎的猫。

　　还是没反应，电视机在回荡“恭喜你答对了，获得3000元奖金”的声音。

　　“喵。。。喵。。。”猫忽然微弱又清晰的叫了两声。

　　“你确定么？”杜复来盯着猫快闭上的第三眼睑问，但他已经站起来，潜意识里他早已同意了猫的方案，或者说他早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安乐死，谁不会啊。
　　杜复来花了半个小时带回了乌拉坦针剂和针。

　　猫躺在自己呕吐物的旁边，它已经没办法走得更加远了。

　　他再一次给刘今朝打电话，依旧不在服务区。

　　“你可能等不到它了。这或许是你的遗憾吧。”杜复来一边说，一边开始戴消毒手套。

　　猫也明白似的歪着头，出气短而急促。

　　“如果真的有下面的话，你会不会等她呢？是还当她的宠物还是有机会做一个人爱其他人呢？”杜复来抱着猫，轻柔的摸着它的下肢寻找着静脉血管。

　　“还是当人吧，喜欢她不喜欢她都能说出来告诉她。”杜复来用酒精抹着猫，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当人好了，如果喜欢她又不能说出口那不是更惨。”然后他把针插|进猫的血管，默默的推入乌拉坦。

　　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像所有事情都有它必经的过程。

　　杜复来看着猫闭着眼睛，强烈喘气，喘气，抽搐了一小会儿，再也没有了呼吸。接着有排泄物从肛|门溢出，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

　　死亡就是这样，就算编排得再怎么详细，都毫无美感。

　　所有人都否认这一点，所有人都要在葬礼上粉饰太平，画着个大花脸的尸体，到底能给旁人告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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