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温柔

　　近两个月的工，冯岚打到快结束才终于跟邱遇一个点上班。俩人到了后门，一压把手，打不开。
　　“咦？”邱遇奇怪地又压了两下把手，“没开门？咱俩来早了？”
　　冯岚看了眼时间。
　　“不会吧……你平时不是九点多就到了吗？今天这都九点半了……”
　　邱遇敲了两下门，没人应。来得早的一直是厨房的人，他一暑期工也没钥匙，只能拿出手机发消息在员工群里问。很快就有人回他：“后门坏了，没人来修呢，你俩走前门。”
　　邱遇心里直纳闷，不死心地又扒拉了一下门把手。里面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动静，是陈林。
　　“走前门，这门锁坏了！”
　　“知道了！”邱遇回喊一句，转头看冯岚。
　　“走，前门。”
　　冯岚看了眼门把手，点点头。
　　“走吧。”
　　两人往前门去，冯岚不动声色地落后邱遇一步。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前门，邱遇伸手开门，恍惚就见两边都站了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啪啪”两声，缤纷的彩色纸片就落下来，盖了邱遇一头一脸。
　　邱遇大为震撼：“我操？”
　　不知道谁说了句“操什么操”，伸手就把他扯了进去。冯岚跟在后头，邱遇满脸懵逼地回头看他，见他脑袋上干干净净，眼睛里闪着愉悦，抿着嘴显然是在忍笑，又“操”了一声。
　　冯岚立刻道：“没串通，就是猜到了。你没听见吗，陈林说话前有一小串脚步声，是从门口往里去的。”
　　邱遇瞪着眼：“你耳朵真灵啊，咱俩关系真铁啊！”
　　冯岚不忍了，笑着勾了下邱遇的肩膀，被邱遇屈肘顶了一下。起哄声顿时一片，声量远超店内日常员工总音量。邱遇这才仔细看，发现除了店员，还有好几位眼熟的客人。
　　邱遇不禁问：“怎么回事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韩老板笑着走上前，“后天开学吧？今天就是你们的完工party，这个暑假辛苦了，下午开始就回家好好休息，以后好好学习。喏，工资。”
　　韩老板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塞了一个。
　　“嚯。”邱遇眼睛发亮，“这么厚！”
　　韩老板笑道：“不厚怎么对得起我们小帅哥？”
　　冯岚也挺高兴，在“主题”打工这一个月，从工作环境到工作报酬，哪点都比他从前打工要好。都亏了邱遇，是邱遇朋友多，才找到这么一份工作。他最近只是有点想法，但厚厚的红包拿到手里，他才真觉得自己能清闲了。
　　清闲。
　　这种念头他以前不会有，一切都是遇到邱遇才有了改变。
　　冯岚偷偷看了邱遇一眼，邱遇正说小吕小田不厚道，同为暑假打工人，竟然不提前透个信。
　　“行啦，他们没透信当然是我的要求。”韩老板笑着说，“去后面换衣服吧，最后一天也得给客人发福利！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去吧去吧。”
　　客人们鼓掌欢呼吹口哨，还有人又摸了两个纸礼花拉响。四个人一块到了更衣室，小田笑着说：“其实我俩开学还要几天，托你俩的福了。”
　　“不谢不谢。”邱遇乐呵呵的，“一定要谢就给钱吧，就按过年的最低标准来，一人二百？”
　　“行啊。”小吕真伸手去拿红包，“那你也按照过年最低辈分要求喊声爸爸吧？”
　　“嘿！”邱遇甩手脱了外套，袖子抽在小吕身上，“哥，你这有点太不厚道吧！”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以前明明没这么熟，快散伙了倒亲热起来。小田张罗着加了微信，说等高考的时候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们，能帮的他们都帮。
　　一圈社交结束，再抬头冯岚已经换好了衣服，淡淡地看着他们。
　　邱遇道：“这么快！”
　　冯岚道：“是你慢。”他指了指一边的衣服，“外面还等着呢。”
　　邱遇忙开始换衣服了。
　　新衣服玩了波交换，邱遇和冯岚穿了正经西装，小田和小吕穿了吊带短裤。前两个感觉还好，小吕浑身不自在，扯着背带满脸不高兴，小声嘀咕“这好怪”。
　　小田笑着给他调整背带扣，拍了拍他的肩。
　　“挺帅的，这个叫那什么……小奶狗。”
　　小吕对小田呲了下牙。
　　冯岚正好看见，若有所思地移开了视线。邱遇没注意到这一幕，正低头和李绣发消息。
　　-你的朋友李花：很痛苦，被困学校，无法参加你们的落幕招待。
　　-Q：叛徒，叛徒啊，知情不报，拖出去三刀六洞！
　　-你的朋友李花：略略略.jpg
　　邱遇收了手机，一抬头看见小吕和小田已经出去了。邱遇原地转了两圈，对着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咂舌道：“好想抽烟啊。”
　　冯岚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出现在镜子里。
　　“紧张？”
　　“紧张。”邱遇说，“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刚在外面扫了一眼，她们彼此不认识的吧？为什么就能坐一起聊完全不尴尬，这就是同好的力量吗？”
　　“同好？”
　　“希望我和你是一对的都叫同好。”邱遇说，“我觉得她们是咱俩cp粉，至少颜粉吧？”
　　邱遇摆了个造型，夸张道：“哇，我好帅啊。”
　　冯岚笑了下，开口安抚邱遇：“都是熟人，还有一半是你游戏好友，不行你就带她们打游戏。”
　　邱遇被逗乐了。
　　“线下水友赛？”
　　“什么？”
　　“主播跟粉丝的一种互动模式。”邱遇解释，“就上次我看的那个……”
　　更衣室的门被敲了两下，陈林站在门口道：“好了没，我进来了？”
　　“啊！”邱遇应了一声，“进！”
　　陈林探了个脑袋进来，往左看看邱遇，往右看看冯岚，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笑着道：“差不多就出来吧，早完事你们两个也早回家。”
　　“好。”冯岚点点头，“我们马上就来。”
　　陈林把门推开，靠着门框道：“邱遇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邱遇干巴地扯了下嘴角。
　　冯岚道：“他紧张。觉得人多。”
　　陈林一笑：“平时觉得邱遇能扛事一点，今天一瞧怎么是你更淡定。”
　　冯岚道：“躲不过，麻木了。”
　　陈林差点笑出声了。
　　“行，那你们自己把心情调节好。我是来替韩姐传个话，让你们俩国庆寒假有空都再来。然后你们再看看这个，是你俩party的活动转盘，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啊？我靠？”
　　邱遇接过陈林的手机一看，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什么……kiss？”
　　“什么？”陈林把头往前一凑，“哦，这是小吕他们的。”他伸手在屏幕上滑了一下，“这张，这张才是你们的。”
　　“他们接吻？”邱遇很震惊，“玩这么大？”
　　陈林笑笑没说话，只催他们快点看完，好把手机还他。
　　转盘上内容都不过分，牵手，拥抱，壁咚，并几句无伤大雅的情话，非常符合高中打工人。邱遇看完觉得都没问题，递给冯岚，冯岚也点了头。
　　陈林把手机收回去，笑盈盈道：“行，那你们快点出来啊。”转身走了。
　　更衣室里只剩下邱遇和冯岚，冯岚问邱遇：“走？”
　　邱遇摆摆手：“走——我先去个卫生间。”
　　“那我先过去。”冯岚说，“咱俩这边不能一直晾着人。”
　　邱遇点点头，先去卫生间，出来后到他们那边场子一看，正看见一位姓张的客人拉着冯岚的手腕，说要给冯岚看看手相。
　　邱遇立刻进入营业状态，站在门口就说：“趁我不在为难冯岚？”
　　张小姐笑道：“是啊，平时你总护着他，今天可轮到他落单了。”
　　邱遇自然不让，三两步走到冯岚身边，先把冯岚的手抢回来，后故作埋怨地看向张小姐。
　　“姐姐，不是来嗑我们cp的吗，怎么拉他的手啊？”
　　客人们笑成一团。
　　陈林把转盘拿来，介绍了今天的活动模式。第二次转转盘，手牵上了，第四次转转盘，冯岚喂邱遇吃甜点，第五轮，邱遇厚着脸皮坐到了冯岚腿上让大家拍照，冯岚往后一靠，半捂着脸生无可恋……
　　“最后一次了！”陈林笑着说，“看看我们收关的最后一个亲密互动是什么——”
　　转盘转动，五彩斑斓的色块混成一片，邱遇跟冯岚胳膊贴着胳膊，听到冯岚很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累了？”邱遇小声说，“是有点折腾，这最后一个了。”
　　冯岚摇摇头。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他说，“你看陈林……”
　　陈林笑盈盈地看着转盘，貌似随意，但出手快准狠，控停精准，在最后一轮互动，让指针稳稳指着“壁咚”这个选项。
　　邱遇身子一僵。
　　“黑幕！”他脱口而出，“陈林你故意的！”
　　陈林笑着躲了下：“欸，我没有啊，这是民意，我只是感悟到了民意！”
　　邱遇还想说什么，冷不防隔壁小吕小田那边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有人站起来去看，只一眼便惊叹不已。
　　“我靠，亲了！”
　　张小姐激情鼓掌：“好！好啊！壁咚我也很满足了！”
　　邱遇和冯岚一块站起来，邱遇问：“你来我来？”
　　冯岚往身后一看，自己离墙更近，就配合地先靠在了墙上，目光纯澈平静地看向邱遇。邱遇嘴唇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冯岚的目光被引到邱遇的嘴唇上，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转开视线。
　　冯岚问：“还来不来？”
　　邱遇伸手把冯岚抵在墙上。
　　客人们压抑着欢呼尖叫，是个人就用手机对准了他们。
　　邱遇伸手捏住冯岚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点。
　　“你睫毛怎么这么长？”
　　冯岚不自然地眨眨眼，没话找话道：“你眉毛挺凶。”
　　邱遇有点好笑：“语文一百四就这水平，我这叫英气，你懂不懂？”
　　“邱英气。”冯岚说，“你……敢不敢再近一点？”
　　邱遇心里咯噔一下。
　　他明白冯岚是敬业，是想给客人发福利。但他很突然地心头发热，已经明晰的心意格外膨胀。就这一瞬间，邱遇突然很不服气，很不高兴隔壁能亲他们却不能，很想……假戏真做。
　　邱遇微微低头，过近的距离让冯岚感到压迫。冯岚正想说“可以了，应该差不多了”，冷不防隔壁又是一阵欢呼，邱遇旁边的客人转身去看，碰了邱遇一下。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冯岚微微发怔，随即条件反射地把邱遇推开一臂。
　　“你……”
　　一时间，冯岚几乎忘了两个人还在营业，耳热面红地用手背抵在唇上。邱遇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匆匆解释道：“不是故意的，我吓一跳，我……”
　　他竟然真亲上了冯岚。
　　这是万众瞩目下的秘密，客人们都在欢呼，以为是错位，是他们附赠的即兴情景演绎。
　　邱遇红着耳朵，不敢看冯岚。
　　“对不起。”
　　“没事。”冯岚飞快地说，“没……没事。”
　　像是暧昧期的小情侣，突然有了亲密接触，彼此都不知所措。
　　心跳得好快，心跳声好响，他们躲避彼此的视线，一个心里的鬼在乱叫，一个心里的鹿在乱撞。
　　不知道谁激情鼓掌：“多谢款待！祝你们学业有成！前途光明！”
　　又是一阵欢呼鼓掌，并更多的鼓励祝福。邱遇调整好心情，自然地抓住冯岚的手腕，转身和冯岚一起看着客人们。
　　“谢谢大家。”他用手指感受着冯岚的脉搏，想分辨他的心跳有没有加快，“谢谢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我们未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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