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产品经理也在别人搀扶下晃悠过来。

　　餐厅经理给他们倒了些解酒茶，肖远和产品经理喝了茶，歪歪扭扭地瘫着，像两个软骨生物。

　　这场面看马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那两人瘫了一会儿，缓过难受劲儿后，开始疯狂吐苦水，游千帆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青海作为一家老牌企业，其工厂使用的很多生产系统已经比较落后，无法适应现在的生产模式，所以青海正在寻找第三方公司帮助他们升级整个亚洲区的所有工厂，使生产线更智能和高效。

　　寰宇虽是以手机产品起家，但和其它科技公司一样，公司壮大后也会尝试发展其它领域的业务，这几年寰宇就试图发展智能化工业，目前已经和几家知名企业有过合作。

　　但由于寰宇在这个领域还处于萌芽阶段，相比于其它知名的智能科技公司，寰宇没有十分明显的优势，所以过去做的项目规模都不算很大。

　　而青海的项目，应该是目前寰宇能接触到的最大的饼。事实上不只是对寰宇，这种价值十余亿，规模涉及整个亚洲的项目，对很多公司来说都是天降的大饼，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下一次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而这项目一旦做成了，公司一夜之间就能扬名立万。

　　寰宇想要争取到这个项目，要付出无法想法的巨大努力，各中艰辛难以言说。

　　道理游千帆都懂，但他一看到宋怀凌痛不欲生的表情，就一股无名火起，没好气地喷人：“是，这项目可真重要，都能让你们拿自家总裁的命去换了。”

　　游千帆感觉手上一疼，低头看到宋怀凌在用力捏他的手指。

　　还不让说了......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说了。

　　产品经理苦着脸，委委屈屈地说：“真不是这样的，我们再想做业务，该有的良心也还是有的。我和肖哥跟这个项目跟了大半年，前前后后陪青海的人应酬了五六次，每一次他们提出要宋总参加，我和肖哥都想尽办法推脱。”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这次是青海的人专门过来寰宇参观，人家千里迢迢而来，我们是东道主，而且人家连亚洲区副总裁这种级别的人都来了，宋总要是再不出面，那太说不过去了，我们没法和人交代。”

　　产品经理说：“我事先和青海的人打过招呼，跟他们说了宋总胃不好，只能少量喝一点，他们那边答应的好好的，我们本来打算让宋总露个面，意思意思，喝两杯红酒就行了，妈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结果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孙子告诉青海的副总，我们总裁和他是大学校友，而且还跟过同一个教授。我操，那个副总本来就喜欢喝酒，一遇到应酬更是放开了喝，一个人能干倒别的公司一整个部门的人。今天他一听说难得在国内遇到校友，整个人都嗨了，拼命跟宋总敬酒，还说不喝就是看不起他。妈的……真是疯了……酒桌上最怕遇到这种又能喝又人来疯的家伙。”他用力揉揉脸，像在驱赶什么苦不堪言的回忆。

　　揉完脸，他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说：“不过，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是最后一个环节了，嗝，这个项目应该能签下了。”他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半年啊，忙了半年，终于成了，这半年我都快死了。”

　　肖远也被他说的有感而发，和他执手相望，泪眼汪汪。

　　宋怀凌突然说：“其实我喝的不多。”

　　游千帆转头看着宋怀凌。

　　宋怀凌虽然一脸痛苦，但神色一直很清醒，明显没有喝醉，和另外那两个醉到路都走不稳的人对比鲜明。

　　青海副总是冲着他来的，但喝的最少的偏偏是他，很显然有人一直替他挡着。看来产品经理没有胡说，他和肖远确实真的尽力了，只是奈何遇上了一个王者，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宋怀凌对他说那句话，意思应该也是想让他别责怪他们。

　　哎......

　　游千帆老实认错，对那两人说：“好吧，我错怪你们了，你俩够义气。”

　　宋怀凌觉得他认错的模样很有趣，笑了一声，游千帆没好气地瞪他：“你还好意思笑？”

　　宋怀凌摆正表情，一脸严肃。

　　游千帆更来气了，骂骂咧咧：“喝吧喝吧，你们就喝吧，哪天把自己喝进医院。”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十二点半了。

　　他对那两人说：“有人来接你们吗？还是我帮你们叫辆车？”

　　肖远摆摆手：“一会儿，我，我弟，来接我们，你不用担心，先，先，嗝，送总裁回去吧。”

　　游千帆：“行，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到家后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

　　两人点头。

　　游千帆问宋怀凌：“能站起来吗？”

　　宋怀凌点点头，手撑着凳子边沿打算自己站起来，游千帆想了一下，还是过去扶住他手臂。

　　也许是实在没力气了，倔强的宋总倔不起来，没有再反抗，老老实实地让他搀扶。

　　宋怀凌站起来后，肖远也艰难地跟着起身，说：“我，送你们，出去。”

　　游千帆心累，回头看他：“大哥，你路都走不稳了还送什么送，老实在这儿待着。”

　　肖远固执地说：“要送，要送。”

　　游千帆：“......”

　　餐厅经理刚好出来看他们，便说：“我扶你吧。”

　　四个人走到餐厅外面的停车场，游千帆让宋怀凌坐进副驾驶，帮他扣好安全带。

　　肖远站在副驾驶旁边，游千帆关上副驾车门后，肖远弯下腰从车窗看进去，突然认真地说：“宋总，谢谢。”

　　宋怀凌睁开眼看他，看到对方醉到发红的脸，还有目光散乱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笑了一下，说：“不客气。”

　　游千帆听完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一头雾水，问肖远：“你这道的什么谢？”

　　肖远艰难地直起身，手抹了抹脸，朝他说：“哎，要道谢的。以，以宋总的身份，他坚持不喝，谁能，逼得了他？”

　　开车的时候游千帆一直在想肖远的这句话。

　　他说的没错，宋怀凌不是普通员工，他是宋宇的儿子，就算他真的不给青海副总这个面子，死活不喝酒，对方能拿他怎么样呢？即使青海的副总真的因此不和寰宇合作，转投别的公司，宋宇最多也不过是把他责骂一顿，或者象征性的扣些奖金，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哪怕是真的狠心把他从寰宇开除，那又怎样？说到底，宋宇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宋怀凌的，现在暂时拿走的，将来也总有一天会再给他。

　　青海的这个合作机会是肖远这些人拼命争取来的，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直接影响到他们前途和寰宇未来的大事，但对宋怀凌来说，这事没有这么大的意义，钱他不缺，前途和机会他有一大把，他什么都有，他早就不需要像普通社畜那样为了一份工作拼死拼活。

　　别说是不喝酒，就算他天天不务正业，全职摆烂，又能怎样？该有的东西，他依旧会有，一样都不少。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为了肖远，为了那些拼命争取这个项目的寰宇员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次任性，导致大家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游千帆突然鼻子有点发酸，他转头看身旁，宋怀凌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眉头一直皱着。

　　你怎会不仁慈呢？亲爱的总裁大人，你明明是这世上最仁慈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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