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

　　春节的来临，在元旦后加快了脚步，越是要到春节，杨家就越是忙碌起来。今年因为杨势在准备高考，尽管毛毛和精明已经帮忙分担不少，舒漾还是觉得杨势学习的时间越来越短，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舒漾想着要不然干脆就把学习的时间调整一下，不要总是聚精会神学到一半，就被邻居街坊叫走了，回来时精神头也不足了，集中力也不够了，前面学的也忘了。

　　因为接连几场大雪，下雪路滑，杨势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去跑步运动了，身体可能调整的不好，加上大雪突降，温差变化实在太大，莫名其妙的就感冒了。他头上贴着个冰贴，耳朵里塞着耳机，披着军大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尺子和铅笔在纸上算立体几何题，舒漾端着杯姜糖水进来，走过去摸了摸杨势露出来的脖颈，一看他脸上还是潮红的，一侧鼻孔里塞着一团纸，张着嘴呼吸呢。

　　舒漾感觉手上温度还是有点烫，把水杯放下，拉着杨势起来让他回卧室去躺着，“别在这拗勤奋努力的人设了，学习不差这一天半天的，这要是真的病的严重了你还学啥啊？快点回去！”

　　杨势才不走，屁股像黏在椅子上了一样，任舒漾咋拉就是不动，他摆摆手，“你不懂，撒老师说过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舒漾皱了皱眉，“撒贝宁还说过这么反人类的话？”

　　杨势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不是撒贝宁，是撒老师。”

　　“谁啊？”

　　“我的班主任。”杨势说的像模像样，舒漾差点就信了他了！

　　屁啊！他哪来的班主任？

　　杨势把自己耳朵里的一只耳机递给舒漾，里面正在放南征北战的我的天空，间或夹杂着秦海璐的叫喊声，“你说你拼爹拼不过，你还不拼你自己！”

　　舒漾看着杨势的目光带着点看傻子的同情和恐惧，“这是什么？”

　　“撒老师说了，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等于白活！”杨势看舒漾对自己的目光不算友好，立刻又加了一句，从她手里抢回来耳机，“上次那电影你都白看了，你看你无动于衷的，你都不知道，撒老师现在是我的精神导师！”杨势带着鼻音，自己把耳机重新塞回耳朵里，手上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要成功，先发疯，下定决心往前冲！！”

　　舒漾看着他不知该哭该笑，重新扯下来他的耳机，把姜糖水推过去，“把水喝了。”

　　杨势端起来，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立刻撇了撇嘴，“不喝，这里是姜，晚上喝姜赛砒霜！”

　　舒漾真是好奇了，杨势这一套套的都在那学的，她把杯子怼到杨势的鼻子下边，“赶紧喝了，少废话。”

　　“……”杨势仰起头，脸上红扑扑的，鼻子里塞着一个小纸团，双眼因为鼻子不通气也被憋的红红的湿漉漉的，看起来异常可怜。不过舒漾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坚定地把姜糖水送到他嘴边，杨势不情不愿的就着舒漾的手喝了进去，咽下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姜糖水是你们女的来大姨妈的时候喝的……”

　　舒漾白了他一眼，端着杯子走了出去。

　　后门口有人在喊，杨开在前面面馆收摊，舒漾裹上羽绒服跑了出去。门口是早餐店的朱阿姨。

　　“朱阿姨，怎么了？”舒漾打开门，“进屋说吧。”

　　“不了不了，”朱阿姨摆摆手，“我就两句话，豆子呢？”

　　舒漾指了指院里面，“书房做题呢，您找他？”

　　朱阿姨有点不好意思，“真是不太好意思，豆子这要考大学了我还来打扰，但是我们家店里厨房的灯不亮了，我换灯泡也没好使，我找了好几个修理的，有的嫌活小不爱来有的已经返乡了，你叔叔回家去接我婆婆来过年了，人也不在，你看豆子要是学习学累了，抽空给我修修去呗！”

　　舒漾愣了一下，“那是电工的吧，豆子会吗？”

　　“会，他会！”朱阿姨尴尬地笑笑，“往年我们这谁家电啊水啊的，豆子一把抓！现在街里街坊都知道豆子准备考大学呢，有事也不好意思来麻烦，我这是你叔叔没在家，我舔着脸也来了，我也不太急，明后天豆子看书看累了，给帮个忙就行。”

　　舒漾点点头，“我知道了朱阿姨，我和豆子尽快去，冬天天短，店里没灯不行。”

　　朱阿姨忙点头，“实在是不好意思，谢谢你啦舒漾，帮我也谢谢豆子啊！”

　　舒漾笑着送走朱阿姨，回到房间在小本上又加上了：朱阿姨店里的厨房灯。

　　小本上都是最近街坊来找杨势办的事，临近过年，各家这攒了一年的不要紧的麻烦，到了年底都想修理修理了，有个长事短情的都来找杨势，往年都是杨势给街坊跑腿帮忙，精明还戏称他为杨保长。今年虽然大家能解决的都自家解决了，毛毛和精明也帮着在弄，但是事情还是堆出来不少。

　　街上的彩灯去年烧坏了一部分，今年要买新的了，福字春联也算上，毛毛去办。
　　各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去年回收上来少五盏，毛毛去办。
　　李大爷家的热水器不好用了，维修的周五来，精明毛毛都有事，她去办。
　　张阿姨订的拐杖得去取，地方有点远，得杨势开车去。
　　王叔院里水管裂了，明天来人维修，地上都是冰，明后天得安排人除冰，毛毛精明都可以，不过精明爸爸又住院了，他也不一定忙的开，还得看看毛毛能不能忙过来，李佳明可以给搭把手。
　　街上的老人，子女赶不上年前回来的，他们几个还得领着去澡堂子洗个澡，干净的过年。
　　她的助听器又不太好用了，杨势得带着她去买，还说带着她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筒子楼里的卫生清扫雇的临时工这周四来，她去监工。
　　杨势这个马大哈的身份证丢了，周五得去派出所拿新的。
　　年夜饭菜的采买和菜单都得杨势自己来，还得和杨开商量菜单。
　　……

　　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事件20多件，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杨势也得抽出时间来办。舒漾今年跟着杨势一起管凤祥街的大事小情，大到帮忙跑社区办理医保社保，小到谁家电灯水管维修，舒漾才真正清楚的了解到杨家在凤祥街的老老小小心目中是怎样的存在。

　　杨家与其说是大家的房东，地主，其实更像是凤祥街街坊邻居的大家长，大家有了事情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找杨势解决，更大的事情就要找杨开商量，拿个主意。舒漾来了，没人拿她当外人，大家都不见外，她放假的时候也去给父母外出打工，和姥姥相依为命的孩子补过课，今年夏天江家老大结婚的时候还请她当了伴娘，知道舒漾是学医的，街口药房的大夫不在的时候，去量血压的大爷大妈会在药房门口朝着街的尽头喊她的名字，让她给来量个血压。凤祥街这片也不算很大，街头巷尾谁家吵个架都听得清楚，几次她和杨势拌嘴，晚上都会来几个居委会的阿姨给杨势上思想教育课，舒漾每次看到被烦的一个头两个大的杨势被迫服软并二次道歉的模样都觉得好笑到不行。

　　舒漾从没觉得麻烦过，她觉得她很快融入了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那些起初让人惶恐和不知所措的关心如今变得温暖异常，那时因为被背叛而千疮百孔封起来的心，就一点点被撬开了缝，塞进去些关爱，因而越来越热血。那些因为她的原因而被迫搬走的的邻居街坊不止一次让她觉得愧疚和羞耻，好奇他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舒漾拢了拢衣服又进了书房，杨势抬眼看她，打了个哈欠，“是谁家坏了啥要我去修吗？”

　　舒漾点点头，“嗯，朱阿姨家的厨房灯坏了，叔叔没在家，这个得抓紧办。”

　　杨势比了个OK的手势，“明天我起个早去弄，不让她耽误做生意。”

　　舒漾笑了笑，杨势一直都是热心肠，刀子嘴豆腐心的，正因为如此，即使这么多年杨势不学无术，在凤祥街称王称霸，招猫逗狗的做个小霸王，带着一干小混混出入派出所像回家一样，但是提起他，大家只有哭笑不得，只有怒其不争，却没一人说过他的半句不是，没一人对他评头论足过，因为杨势是真的把大家的事当成自家的事一样认真，他把凤祥街的老老小小照顾的很好。

　　呵，没想到，杨势竟然在遵循孔夫子的理想，实现天下大同……

　　他的转变大家看在眼里，人人都为他高兴。虽然从前他当个小混混也没人说他不好，但是他浪子回头想为自己的未来认真打算，看着他是认真的坚持学下去，大家都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支持他的。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没事别去烦这个大龄高考生，让他专心，安心的复习。可实际上，这杨保长可不是白叫的，到了年关，没了杨势做主，好多事确实就是不转了。

　　舒漾想了想还是提出来，“今年过年早，还有两三个礼拜过年了，各家的事情都堆了过来，我也分配了一下，”舒漾把小本子摊开给杨势看，“但是有些确实还得你去办，我想着与其让你学到一半兴致正高呢被打扰，不如我们重新制定一下学习计划，看看每天白天留出一半的时间去办事，怎么样？”

　　两人就着杨势最近的复习情况，重新制定了一下学习计划。赶着杨势还在发烧，舒漾说什么都把他扯回房，让他早点睡觉。杨势不舍的把他心中的女神撒老师的音频关掉，跟着舒漾回了房间。

　　“你不至于吧？你是被洗脑了吗？”看着杨势对于撒老师一脸的不舍，舒漾真是有点不能理解。

　　杨势摇摇头，“也没啥事，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撒老师……”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从朱阿姨家修了电灯出来，手里拎了两大袋子包子，是朱阿姨给他们俩装的三十个包子，让他俩带回去吃，顺便分点给毛毛，说是毛毛前天早上送小女友上班的时候，经过闻了闻她的包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杨势把舒漾给围得严严实实的，舒漾在这大冬天竟还捂出了一头大汗，直扒拉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头发湿漉漉的贴在两鬓上，“我这样非感冒不可！”

　　杨势把她的帽子重新拉回来，“一会骑小电动，风可吹脸了，回头冻着了才真感冒了！”说完杨势趁着舒漾不注意，在她露出来的一对眼睛上香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嘴唇，砸吧砸吧嘴，“别说啊，这睫毛上的哈气水还挺甜的。”

　　舒漾的脸皱了皱，“你是变态吗？你别传染我！”

　　被杨势捂得密不透风，坐在小电动后面，舒漾倒是一点没觉得冷。到了毛毛挂满手机壳的面包车那，他正给人手机贴膜呢。

　　毛毛家的肉铺找到了稳定的肉供应源，不用他自己上肉了，他也琢磨干点别的。之前他跟着杨势学了不少改装车的本事，本来找了个修车厂的工作，可是这工作又累又脏，拿的那点工资实在吃不饱饭，而且他那点改装摩托车的本事在人家汽车修配厂根本不管用，大多数时间就给人家洗车，毛毛的小女友看着他大冬天那一手的冻疮，哭天抹泪的让他辞了工作，还说哪怕是她一个女人养他都行，就是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毛毛这被感动的找不到天南地北了，拉着小女友的手又是痛哭流涕的保证，又是激情四射的亲吻，反正经过两人一个晚上的“亲密详谈”，毛毛决定不干了。

　　两人手拉手来杨势这吃早餐，那时候刚入冬不久，舒漾端着面出来，看着两个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

　　说来也奇怪，毛小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没文化，没胆量，甚至还有点傻大个。偏偏这小女友也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她自己在商场美妆品牌做柜姐，每个月工资不错，还能偷偷摸摸倒卖点赠品。按着舒漾想，这么一个小美人，怎么就能看上毛小山，还能在一起死心塌地的这么长时间呢？

　　杨势也是好奇过的，还问过小女友的，两个傻瓜反正也说不明白，不过杨势和舒漾倒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只是觉得两人令人费解却恩爱有加，也挺让人羡慕而已。

　　那天一大早，两人吃着面，小女友一边吃一边哭，说自己每个月赚的钱两人不乱花也还够，好在两人没有房租压力，其实每个月不胡吃海喝乱花乱买也是可以的，她完全不介意毛毛在家里慢慢找工作，只是不能再看他这么受罪了。

　　毛毛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给女朋友抹眼泪，一边附和着点头，“嗯嗯，不干了，不干了，咱不哭了啊！”

　　杨势抱着胳膊看两个人撒狗粮，缓缓吐出一句，“你好意思让人家小姑娘养你啊，你还慢慢找工作，你要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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