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颜筱黛的回复隔了一会儿才发过来，却和乔雅晴预想中的不一样。颜筱黛并没有如乔雅晴想象中，用和她差不多的腔调附和自己的话，却是带了点玩味地问：“雅晴，你这话的语气，好像不太对哦？”乔雅晴反问：“哪里不对了？”颜筱黛龇牙坏笑，道：“你从前可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梁程泽。莫非……”

　　学姐句末的省略号让乔雅晴有些心虚，连忙故作无辜地追问：“莫非什么？我没看懂学姐想说什么啊？”颜筱黛掩嘴一笑，道：“没什么啦！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你先忙着，回头见！”乔雅晴皱了皱眉，心情莫名地有些郁闷，但还是笑着对学姐说了声再见，还招了招手。

　　就在她这表情发出去的瞬间，突然看到颜筱黛又发来了一句：“雅晴你的话里好像有醋意哦！”乔雅晴不由得跳了一下脚，迅速打了句“哪有！”发过去。情急之下，这两个字当中还包括了一个错别字，“哪”打成了“那”，她又急忙更正了一遍，这才注意到早在她第一遍的错别字发出去之前，颜筱黛就已经下线了。

　　乔雅晴有些闷闷不乐地关闭了对话窗口，随手拿过放在旁边的手机，漫无目的的乱翻着里面的消息、图片和电话本。翻着翻着，她突然看到一条前两天和梁程泽发的短信，才猛然想起来，前几天曾经和梁程泽约好请他喝咖啡，算是替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吴素琪表示对他的感谢。

　　日期和时间地点都是前几天就订好的，就在这个星期六。乔雅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贴在墙上的教学日历，又看了看电脑上的日期显示，发现就是明天。可不知为什么，她却突然感到完全提不起精神来，甚至开始有些倦怠，似乎并不想见到梁程泽。

　　然而，真正拿着手机准备找个理由推迟的时候，乔雅晴对着短信内容输入页面发了半天的呆，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一个既合乎逻辑又现实可信的理由来。想了半天，她还是放下了手机，摇了摇头。既然找不到理由不去，那就只有去了，既然答应了帮吴素琪这个忙，那么总该替她将这份心也尽到。

　　第二天下午，梁程泽如约在校门口等着乔雅晴。乔雅晴心里想着要帮吴素琪转达她的谢意，暂时忘了昨天的事情，看到梁程泽就笑容灿烂地打了个招呼，梁程泽也颇阳光地回应了她。

　　坐在出粗车上，乔雅晴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略带点神秘地回过头，告诉坐在后座的梁程泽，这家咖啡厅是很久前郑岩带的一个研究生无意中发现的，位置隐蔽且貌不惊人，里面装潢却很有格调。据说老板本人也是位痴迷咖啡和周边产品收藏的的爱好者，那里的咖啡很醇正，点心也相当特别。如今那研究生早已经毕业工作了，他发现的这个地方，却被收入了学校论坛上美食版当中的“城市美食地图”。

　　听乔雅晴这么说，梁程泽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平时喝的咖啡都是速溶的，唯一会在意的就是杯子——他喝咖啡的杯子上，特别印着后备宪兵的标志。而乔雅晴刚才的叙述，不免让他产生了一种世外桃源的联想。

　　梁程泽忍不住追问了几句，乔雅晴却不肯多讲了，只说了句：“到了你就知道了！”随后俏皮地一笑，不再和梁程泽说话，自顾地指挥出租车司机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路边，付过车费，笑道：“梁博士，就是这里哦！”

　　跟在乔雅晴后面，梁程泽不得不慨叹，果然是够隐蔽的。这家店外面只有一个朴素至极的小招牌，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可是走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里面的设计装修看起来相当低调，却品位不俗。而且这里的灯光不像一般咖啡厅那样昏暗暧昧，而是恰到好处，很适合朋友同学小聚。如果有兴趣的话，甚至可以在这里读书。

　　梁程泽有些糊涂地跟着乔雅晴，看着她找了位置，才突然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抢先帮她将椅子拉出来。等乔雅晴坐下之后，梁程泽才坐下，同时相当绅士地拿过一边的饮料单递给乔雅晴。

　　不知为何，梁程泽这两个本是出于好意的动作，却让乔雅晴不由得又想起了吴敏卿，心情突然便有些烦闷。敷衍着点过饮料，乔雅晴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当中就表现在了脸上，梁程泽看出乔雅晴心情似乎不太对劲，关心地问：“乔老师似乎心情不佳，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乔雅晴回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呀，我很好，哪里有不开心。”说着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公式化的微笑。梁程泽看出乔雅晴的笑容并非出自真心，还以为她是不是因为假期太累所以身体有些不适，不由得有些担心地微微一皱眉。

　　本来梁程泽是忍不住想问问乔雅晴，为什么情绪这样低落的。可是看乔雅晴这样子，自己就算问了，她也未必愿说。想了想，梁程泽打趣道：“这家咖啡厅的价格不低喔，乔老师该不会是舍不得与人民币道别吧？如果是这样，那交给我好了啦，我和新台币比较亲，人民币认识的时间还不长。”

　　听了这话，乔雅晴终于被逗乐了，故作不屑地一撇嘴：“算了吧，梁博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我才没那么小气。”梁程泽见乔雅晴还有精神和自己斗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也放了心，便笑了笑不再说下去。

　　因为是现场研磨的咖啡，从勾选饮料单到咖啡上来中间还要一段时间。乔雅晴突然表现出一副很兴奋的样子，双手交叠在桌上，后背微微前倾，问：“对了，不知梁博士有没有听说，法学院新来了一个我们学校和外校联合培养的研究生，叫吴敏卿的？”梁程泽不知道乔雅晴为什么突然这样发问，下意识地摇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耶。不过法学院的事情，乔老师为什么会问我这个化学院的呢？”

　　“梁博士会没听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乔雅晴挑了挑眉毛，继续用刚才那种兴奋的语调说。不知怎地梁程泽隐约感觉这“兴奋”当中似乎有些空洞，和她平时的率性有些隐隐的不同，他却说不清是怎样的不同。梁程泽没听出乔雅晴究竟想表达什么，只有表现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继续听下去。

　　乔雅晴无视了梁程泽的表情，自顾地说：“真是意外，梁博士会没有听说过吴敏卿这个人呢。人家可是到处打听你哦！”梁程泽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反问：“打听我？不会吧？打听我什么？”乔雅晴低头随手一弹桌上用来标记桌号的号码牌，号码牌滑行了很远，差点掉下去，梁程泽本能地伸手拦住，放回原处，有些不解地看着乔雅晴。

　　“还能打听什么，人家什么都打听了呢！”乔雅晴挤出一丝几可乱真的坏笑，那笑容却只浮在脸上，无法表现在眼神当中。不过梁程泽没注意到这一点，乔雅晴自己也没感觉，继续将自己从郑岩那里听来的八卦都说给了梁程泽。说话间，乔雅晴又像她和颜筱黛聊天时一样，无意识地强调着那个“外校联合培养”，至于为什么这样强调，她自己也不知道。

　　梁程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明明就不认识也不可能见过面、学术或者事务上都未必会有交集的大陆同胞，却会到处打听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正在疑惑，乔雅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梁博士你要交桃花运了哦！人家大概是看上你了呢！”

　　“我？”梁程泽完全没往这上面想，听到乔雅晴这样一说，不由得吓得一愣：“不会的啦！想太多，我都没见过她啦！”乔雅晴却挂着一脸莫测的笑容，反问：“那么梁博士认为，吴敏卿同学是为什么到处打听关于梁博士的事情呢？”

　　对于乔雅晴的问题，梁程泽想了想，不经意地说：“可能只是无聊好奇吧。刚才你不是也有说，她上网看的网页都避着外人。我猜可能就是在浏览海外的、或者我们这边的有些网页？”

　　“此话怎讲？”乔雅晴有些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忍不住问。梁程泽随意地用手指叩了一下桌面，道：“乔老师可能没有注意，贵宝地对很多海外网页是有封锁的。我初来这边的时候不了解情况，无法登陆我在台湾的个人部落格，也很无奈啦。还是我们实验室一个在做毕业论文的本科生，告诉我这边的网络有封锁，给了我一个代理软件。虽然速度有些慢而且也不太方便，总算可以访问。”

　　说到网络封锁，梁程泽倒是想起了一件无关的事情，便插了一句题外话：“这个本科生好像上学期也有选过乔老师的公选课喔，记得有听她说起过。”谈到这里，乔雅晴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倒是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情绪，道：“梁博士说的那个本科生，我好像知道是哪个同学了。就是你们化学院的一个热血青年。”

　　正当这时，两人的咖啡和点心也分别被端了上来，乔雅晴便打住了刚才的话，又开始笑着介绍这家店的特色，之前显得似乎有些奇怪的气氛，也终于回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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