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高岭之花

　　翌日，松本海伦的病房先后在早上和下午分别迎来了两位前来探望的访客。

　　上午的是轰焦冻。

　　松本海伦前一夜辗转难眠，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坠入梦乡，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相泽消太不在病房里，但也给她在柜子上摆了一张字条。

　　“海伦同学，你醒了。”
　　从旁边传来一如既往的平淡声音，顺利将松本海伦的睡意驱散。

　　她枕着枕头偏过头，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正在用水果刀一丝不苟地笑着苹果皮的轰焦冻。

　　松本海伦的脸上露出了微微惊愕的表情。

　　轰焦冻看了一眼松本海伦，没说话，转头继续削起了苹果。

　　就在松本海伦晃神的十几秒内，轰焦冻已经削完了一个苹果，正在将削好的苹果放进柜子上摆着的盘子里。

　　阳光透过他捏着水果刀的形状优美、骨节分明的手。

　　明明应该是个温馨的画面，松本海伦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经过昨天的事情，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此时此刻，她对「小刀」还是有着不小的阴影。

　　轰焦冻看出她脸色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了？”
　　松本海伦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将小刀的事情说出来了。
　　“不，只是在想你怎么来了？”

　　轰焦冻平静地回答道：“昨天的事情电视已经报道出来了，听说你受伤了，于是今天过来探望你。”

　　松本海伦艰难地坐起身，再往柜子上一看，发现柜子上正当中摆着一个果篮，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旁边是盛着水果的盘子，里面放着三个削好的苹果。

　　——虽然她的确爱吃苹果，但三个还是有点多了，真的吃不下啊。

　　松本海伦默默地转开目光，最后视线落在了被果篮和盘子挤在柜子的角落里，显得可怜巴巴的纸条。

　　松本海伦：“……”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捞起那张纸条。

　　纸条没有署名，但仅仅是看措辞和语气就能看出应该是出自相泽消太的手笔。

　　松本海伦大致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内容无非是因为行动失败，负责参与保卫笔记本的所有职业英雄都得去开一个问责会，虽然相泽消太并不直接负责保护笔记本，但毕竟是相关人员，还是得去一趟。

　　纸条的最下端，相泽消太写下了小小的一串字，松本海伦仔细辨认了一番，总算看出了大致内容，无非就是会尽量帮她争取最多的赔偿金。

　　虽然再多的赔偿金，也换不回笔记本，但这一连串小小的字仿佛也体现出了相泽消太内心的懊悔之情。

　　松本海伦眉眼变得温柔了些，抿了抿唇，却也笑不出来。
　　她将纸条对折后，夹进了放在枕头旁边的书里。

　　前一天，在她还在昏迷的时候，对她十分了解的相泽太太来医院给她带日用品的同时，也体贴地没有忘记专门从相泽家为她带来她最近正在读的一些书。

　　现在摆在她枕头旁边的，是属于谷崎润一郎的作品——《痴人之爱》。

　　“那个笔记本，找不回来了吗？”
　　“……嗯。”

　　松本海伦转过视线，发现坐在旁边的轰焦冻开始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

　　“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就这么放弃吗？”
　　松本海伦用着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意外地心灵手巧的轰焦冻少年，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牙签。

　　甚至…还有…牙签？

　　“这样吃起来会方便一些。”
　　将盘子推给松本海伦，语气平淡的轰焦冻转过身，正坐着面对着她。

　　“呃，谢谢。”
　　被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松本海伦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到最后吞下一口苹果。

　　食不知味。

　　她忍不住用小心的目光瞟了一眼轰焦冻。

　　“轰君，你是生气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她自己都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松本海伦膝盖上放着果盘，拿着牙签的左手发着抖，欲哭无泪地想，完了，这次真的得罪到轰君了。

　　这次的行动，除了职业英雄和松本海伦之外还有一个知情者，就是轰焦冻。
　　格兰特里诺在三个月前，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最终决定的传递信息的方式是拜托安德瓦递给松本海伦信件。
　　为了不提前走漏消息，安德瓦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只是拜托当周请松本海伦上门讲学。

　　当周，松本海伦一头雾水地抵达了轰家。结果在书房里走了无数个来回，快薅掉半边头发，烦躁的安德瓦也想出来这事到底该从哪说起。

　　于是等最后松本海伦前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安德瓦，直接把信封往松本海伦的手里一塞，深沉地拍了拍她的头后，就扬长而去了。

　　望着安德瓦暴躁的背影，松本海伦忍不住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渐渐熟悉之后，这位一开始还时刻将她当做老师的女儿，注意礼仪、小心谨慎的职业英雄先生的形象变得愈发不拘小节了。

　　倒是能看得出来安德瓦先生应该是装不下去了才破罐子破摔地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不过这到底是算好事还是算坏事？

　　她一时哭笑不得。

　　去完安德瓦的书房，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松本海伦手里拿着信，连信封都没来得及拆，赶忙赶去了讲学的和室里，里面的轰焦冻早已经等了一阵，看到她手里拿着信，一时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松本海伦也没多想，毕竟在她和轰焦冻已经认识了三年，彼此了解也不少，他并不是她需要提防或者警惕的对象，她也就想当然地把信摊在了桌子上。

　　结果一通读下来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还是轰焦冻先说的话。

　　“今天讲什么？”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这样的状态我觉得讲不了《论元素》，要不然今天就讲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吧？”
　　“……好。”

　　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但轰焦冻的内心却温柔而坚定。尤其是对于被他划在保护范围内的人，他的责任心更是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松本海伦看来，这应该也和轰冷夫人的事情有关，但由于轰焦冻一向素行良好，松本海伦也从没想过干涉别人无伤大雅的性格，所以她虽然知道，但也从没多想。

　　然后，接下来的三个月，一向小心谨慎基本从不出错的松本海伦喜闻乐见地为她的一时松懈吃尽了苦头。

　　第一次是在下课时分，轰焦冻走到她桌前问她。
　　“你接受职业英雄的联盟那边的条件了吗？”
　　她想也没想，点了点头：“嗯。”

　　第二次是在中午的天台上，她手里还捧着半份没吃完的便当。
　　轰焦冻提起筷子，望着便当盒里面的荞麦面，头一次陷入了犹豫，状似无意地问道：“具体的战术定了吗？”
　　“嗯，还有一段时间，目前能肯定的是我去当诱饵，然后引出在暗处的敌人…笔记本那边有专门的职业英雄保护。”
　　“是这样吗……”

　　第三次是在一个月前。
　　在周末的讲学结束的时候，轰焦冻忽然抬起头问道：“那件事，时间定下来了吗？”

　　总算是察觉到有些不对的松本海伦：“……”

　　最终，在松本海伦的威逼利诱下，半晌过去，轰焦冻总算是吐露了实情。

　　轰焦冻抬起头，神色坚定：“太危险了，你肯定会出事的。”

　　“……有职业英雄保护我，轰君你起码要相信职业英雄。”

　　“你肯定会出事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
　　轰君，你这样的说法，听起来真的很像诅咒啊。
　　松本海伦如是想。

　　总之，由于松本海伦没有个性，也没有超能力，而计划又要求情景足够逼真，所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松本海伦身边没有任何职业英雄保护，处于几乎称得上是孤掌难鸣的状态，轰焦冻暗暗打算在计划执行的当天偷偷跟着松本海伦。

　　听了轰焦冻少年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胆想法，松本海伦被吓得差点没喘上来气。

　　自然，那时的松本海伦立刻就冷下了一张脸，并且从那天开始对计划讳莫如深。纵然轰焦冻在最后的这个月百般面无表情地旁敲侧击，也没能从已经提起警戒心的松本海伦这里挖出一点消息。

　　直到新年的前一天，松本海伦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索性给轰家拨了一个电话，收到消息的轰冬美听了前因后果，立刻表示让她放一百个心，只要她轰冬美在，绝不会让自家弟弟明天跑出家门一步。

　　于是第二天本来打算早起偷偷跑出家门的轰焦冻凌晨四点起了个大早，刚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间门，就看到自家大姐贴得极近的一张散发着黑气、面带着笑容的脸。

　　“焦冻……你这是打算偷、偷、摸、摸、一、大、清、早、的、去、哪、儿、啊。”

　　被吓得差点当场暴毙的轰焦冻：“……”

　　所以……

　　松本海伦将视线转回了被子上放着的果盘，叹了口气，仿佛于无声之中，感受到了轰焦冻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地波涛汹涌的怒意。

　　轰焦冻毫不留情地补刀。
　　“和我说的一样吧，你果然还是受伤了。”

　　但其实当时的情况，即使轰君你在，我觉得这个伤也避免不了。

　　意外的是，在说完了那句话之后，轰焦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由于对方说的的确是客观情况，所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的松本海伦默默地吃了口苹果。

　　默默看着松本海伦吃下了一整盘苹果，轰焦冻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松本海伦：“我之前已经和那个男人说了，这个星期的讲学先取消，你好好养伤。”

　　“嗯。”松本海伦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升上国中之后，总觉得轰君除了变得更加沉默之外，有的时候气场也会变得很强。

　　轰焦冻顿了顿，低声说了一句：“还有，你最近睡觉的姿势好像变了，不会再蜷缩成一团了，是心态发生了变化了吗？”

　　“嗯？啊、啊……也许吧。”

　　“总之，下次还是不要再牵涉进这种危险的事情了，注意安全。”

　　说完了这句话，轰焦冻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合上的门，松本海伦怔怔地想。
　　——如果刚刚没听错，轰君说得是…睡觉姿势？
　　轰君怎么知道这个的？而且刚刚说的还那么自然？

　　这种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松本海伦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荼毘的影子。

　　……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明是青天白日，松本海伦却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下午，前来拜访的是绿谷出久。

　　坏运气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松本海伦望着前来探望的仿佛带着阳光气息，眼神关切的的温柔少年，不由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松本小姐！你还好吗？我昨天过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在昏迷，身体真的没事吗？”
　　松本海伦露出了苦笑，诚实地回答道：“呃……其实没什么大事，当时只是疼晕了过去。”

　　绿谷出久的视线落在了女孩被绷带裹着的右手手臂上：“……手臂呢？”

　　“啊……只是少了一块肉而已，有一些神经似乎也受到了损伤，但已经进行了紧急的手术，只要静养就可以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只是这段时间吃饭和写字可能有点麻烦了。”

　　绿谷出久的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没有执意跟上松本小姐，可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并不是绿谷君你的错。
　　松本海伦慌忙摆了摆左手，正要说出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门砸在墙壁上发出的巨大声音。

　　“唠叨精！！你怎么回事？出了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害的我还要到处打听你的病房！！烦死了！！”

　　松本海伦和绿谷出久两人不约而同，呆滞地回过了头。

　　门被牢牢地拍在了墙壁上，在松本海伦看来甚至陷入其中了几毫米，上面颤颤巍巍地掉下几块碎屑。

　　站在门口的爆豪胜己额角上正不断地迸出井字，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都被震得左右摇晃，恐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

　　接下来是几秒的沉默。

　　最终，房间内响起了爆豪胜己低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声音。

　　“哈？！……废久？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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