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6 章
“怎么了？”刚刚布道完的查理听见闹声绕过矮墙问我。
“吵架。”我捞了一串葡萄扔在缓慢流动的小水池里，指着还在喘粗气的张强说。
后来，我不记得是怎么样和张强言归于好的，反正查理就是个和蔼的和事佬。他教张强数学，带他认识别的小孩儿，让他融入当地的生活。
张强在我哪儿住了两年时间，最后在查理的监督下也算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他妈来接他的时候，在我缺盐少油只剩下无数空酒瓶的灶台上给我做了一顿家乡的热凉粉，在张强希翼的目光下，我几近笨拙的吃了近三碗。
我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好些年了吧。
最后一次吃的时候我和哥哥的年纪比张强还小，我还记得那个炎热的午后我妈忙着给人当保姆忘了给我做饭。哥哥过来借书，看见我正坐在饭桌前生气，他拍拍我的头说没关系，我们去吃凉粉。
我们坐在灌满风的老街街头，看卖凉粉的哑巴细心的把大头菜、油辣子和黑芝麻油搅拌在一起,摇摆的节奏像种仪式．
哥哥说，别生气了，吃吧。
我说，我妈就是讨厌，还是你最好。
晃眼，我妈孤坟上的草都比我高了。
不过这次接张强回内地照例，哥哥没来。
照例，我觉得理所当然。
反正零零碎碎的在张强口中听说他爸工作并不如意，甚至他儿子都有些嫌弃他的好高骛远。我欲解释说你不懂你爸为何如此骄傲和急于求成，他背负着他认为的硕大使命行走在这世上，甚至你都是他使命的一部分。但看看枝叶繁盛的葡萄架再看看半躺在一边的查理和张强也就罢了，仅仅是往嘴里再塞一口葡萄酒而已。
过多的往事让我不再任意去争辩什么。
在送张强和他母亲回内地的那个夜晚，常常陪我聊天的人少了一个，没有那个小孩的为赋新词强说愁，让我有点不习惯兼兴奋，好久没有和查理触及心灵的谈过话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并威胁他说今天必须不醉不归，他摸了摸他的十字架，说尽量会多喝一点。我瞪了他一下，不再说话。
“你想你家的小侄子了？”
“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你为什么就不能平铺直叙的表达你对他的想念呢。如果他知道他也会高兴的。”
“这简直是笑话，天山下最压抑的人要我平铺直叙的表达感情。”
“你遇见我那天就说我压抑，你看过这么多年压抑得自得其乐的人？”
“自得其乐不见得就是快乐，别以为有个乐字或者嘴唇抿成一个弧度就行了。”
我们各自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准备畅快淋漓的辩论一场。之前也因为家里有小孩儿在，我们讨论的话题都陷在成功和如何才能成功，或者怎样才能学习好英语这种事情上。
“你为什么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的说我不停的压抑感情？”查理在黑暗的夜里指着绵绵天山，做了好几个起伏动作，表示对我的不满以及丈量着对我不满时间的长度。
“不是感情。”我朝着查理指着的天空看，有点点繁星穿插，“更准确的说，是欲望。”
“我的主啊，我对我主的奉侍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欲望。”
“查理，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你父亲是个神甫，你就不会走上宗教这条路？顺顺利利结婚生子也算有个幸福家庭。”身世这种话题对于我们俩不算禁忌，我喝醉了和清醒的时候不太一样，我会一直紧紧逼迫着他让他不得不默认自己是养父的亲生骨肉。他作为反击的武器就是一次又一次层层剥茧的推理“我的情人”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从小我父亲的愿望就是让我成为主的仆人。”眼看查理又要长篇大论当年他是如何如何调皮，他父亲是如何如何晓以大义，我赶紧的猛灌酒想在他讲到他十四五岁忽然感到主的恩典时昏然睡去，结果他今天却换了句话“而且，谁会嫁给一个黄毛。”
这句话让我呛得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喘了一大口气笑他“哈，还说自己没想过。”
“当然还是会想。”查理拍着我的背，金色的发丝在我面前晃啊晃，“耳鬓厮磨”这个成语在我脑海里随着他轻拍我背的频率在摇来摇去。
“然后呢？”
“可是父亲的遗言就是让我做一个他没有做完美的神甫。”
“查理你总是在遗憾你那么好的父亲会违背十诫，那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欲望太美好才让你父亲一时之间意乱情迷。”我又起身开了一瓶葡萄酒，发现我们不知不觉就喝了四个空瓶。
“我父亲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忏悔他年轻的时候犯下的错误。他从始到终的在我脑海里的形象就是在告解亭不停忏悔。”查理坐在长凳上闭着眼睛，慢慢的讲“我也常常在他眼里看到我，这个错误的产物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毁灭性的后果。”
“那是你父亲太不该了。”我实在是抵制不住酒精发酵的诱惑轻轻吻了他脸颊一下，不期然尝到了咸泪水的味道。
或许，这时候我就该礼貌性的回避换下个话题当之前这一段没有发生过。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最明显的区别不就是成年人会很有勇气的说出“我们当这一段没发生过”这种没胆量的话？
或者，这时候我也闭上眼睛叙述我这么多年来的一路欣赏和没人理解的辛苦。在这种气氛下讲几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片段和查理相拥大哭也算是正常，明天眼肿脑袋疼大家也会像拥有同等秘密一样的相视而笑。
但是我并没有这样，我只是很轻率的和他唇齿相依，延续好多年前没完成的那个吻。幸亏吻和葡萄酒一样没有保质期并且越放越醇厚，我不自觉的想，查理应该和我一样，有空没空就回忆那个吻来延续这个吻的美好。
“查理，你嘴巴里有葡萄酒的味道。”我胆怯的开始装醉。
“我怎么又这样？”查理像是一个果断在考试交了白卷又在老师评讲的时候装懊恼把自己骂的一无是处的小孩，明明很享受现在很自责。
“咦，这次你应该和上次一样逃跑啊。你怎么还没跑？今天是读《圣经》第几章抑制心魔？”我继续喝我的葡萄酒，面不改色心狂跳。
“这不是，对。”查理放弃了反抗似的灌了自己一大杯酒：“对，你就是我的心魔。”
－－－－－－－－－－－－－－－－－－－－－－－－－－－－－－－－－－－－－－－－－－
“到此为止，张女士的生活里只有两个男人出现过。”杜复来抓着面包渣喂过来抢食的走地鸡。
“对啊，也不晓得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张晓芯微笑的眼睛下有长长又细细的鱼尾纹。
“要看怎么想了，好多事情，换一个角度就变得无比幸运或者特别悲惨。”杜复来扔下面包，改用一个托腮的姿势。
“杜先生，你说人一生会和多少人遇见？”张晓芯转过头问杜复来。
“平常人么？科学研究是两万个。”
“我一辈子却为了两个人花费了所有的心力。”张晓芯总结式的叹了口气“总比有心不敢出力来得要好啊。”杜复来伸着懒腰，看着榕树缝隙中的艳阳天，白云和苍狗。
本来，杜复来以为这个星期日可以就消磨在J县这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里，却接到吴业的电话。因为是乡下，通话效果并不理想。
－－－－－－－－－－－－－－－－－－－－－－－－－－－－－－－－－－－－－－－－－－
“喂，杜复来啊，我在北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今朝（哈，都叫今朝了）。”
“怎么了？”
“她的猫好像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啊。”
“你去帮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行就死呗。”
“今朝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好像忙得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老吴啊，你一向不是想那么多的人啊。”
“反正你去看看，你看看又不会怎样。”
然后电话就啪的挂掉了，留下嘟，嘟，嘟的空气声。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