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们都想攻略我

　　翌日周五。

　　鹿奈和往常一样五点半爬起床，根本没睡几个小时感觉自己要猝死了……神志迷糊地吃完一顿惯例丰盛过分的早餐，睡眼惺忪出门去上学。

　　然后，她在闭眼等地铁的时候，忽然感觉手机震了。

　　——是视频通话。

　　瞬间，鹿奈整个人都清醒了——顾曜一破天荒给她发来了视频通话？！

　　这、这是还没分开几分钟，就想她了嘛？！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热了起来，第一时间立刻接通。

　　就看到顾曜一的脸怼在屏幕前，直男死亡自拍视角，全靠颜值硬撑。

　　顾先生一向平淡的脸色现在看上去似乎有点意外，鹿奈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真的是视频。”

　　只见那张好看的严肃的脸上似乎严谨地写着：“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播出去”，“原理是什么”，“现代科技果然日新月异”……之类的感觉。

　　满满退休老干部在家闲得研究新科技打发时间既视感。

　　鹿奈：“。”
　　……原来是自作多情了不好意思。

　　好在她脑瓜转飞快：“我以为你来检查我有没有逃学呢。”

　　顾曜一看着手中屏幕上鹿奈满满的白软的脸，眼角微微一弯：“这一点我会等八点后再确认。”

　　他话音未落，鹿奈忽然听到了璘的声音从远处大咧咧地传过来：“所以说为什么就顾曜一有手机啊？！不公平……我也想要！我也想玩手机！”

　　恩。看出来了这位死得晚，知道手机是何物了。

　　鹿奈给这青少年攀比心理逗笑了：“买。安排。”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顾耀一一脸平和地事先调低了手机音量键。

　　“放心我今天一定准时到校。到时候给您发定位。”鹿奈对顾先生比了个敬礼，“地铁要来啦。信号要不太好了。”

　　“好。”顾曜一点头，重新把音量调高，但却没挂断视频。他安静看着屏幕不说话了。

　　鹿奈：“？”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虚了虚眼睛：“……你不清楚怎么挂。对么。”

　　顾先生神色一顿，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地看着她。

　　鹿奈觉得自己猜中了，噗嗤一笑：“拜拜。”

　　顾曜一看着女孩笑靥灿烂，轻声：“嗯。”

　　他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已然无情挂断了视频。她傻笑的脸从满满的屏幕上骤然消失。

　　顾曜一望着空落落的屏幕，半响，拇指在屏上轻轻一滑。

　　可是画面已经中断，她的脸早不见了。他如此只是拨动了他们之间空无一字的通讯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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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奈这边没心没肺地挂了视频，上了地铁，往常一路上都会找个座位昏睡，但今天有点开心，不知怎么没了睡意，一路傻笑到底。

　　只是这份好心情只延续到她快到一中校门之前。今日又是阴天，一中上空有几片巨大的乌云，似乎已然象征着某种不祥。

　　北宁一中是老校，百年历史，成立之初就建在错综复杂的胡同深处。百年后街道变迁重修，学校大门所在的路变成了拓宽的街道。但学生们往往为了抄近路会走一条更方便的胡同小路。

　　现在，鹿奈在这条路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站了个壮硕的身影。阳光给他的影子拉得又宽又长，几乎铺满了他面前的窄路。

　　鹿奈看了一眼直接转身就走，然后看到自己进来的路口现在也站了个人，还有条这一带的野狗。两头路都被堵死了。

　　她前后看了看，两个堵住她去路的男生都穿着北宁一中的校服，但她都不认识。

　　“二位，”鹿奈无奈靠边一站，“你们知道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吗？”

　　“终于给我堵到了。”胡同尽头那恨不得有两百斤的大高个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脸凶相，“鹿奈是吧？”

　　鹿奈困惑了：“你谁啊……真正的黑礻土会是从不穿校服的……”

　　“王天逸。”在她身后堵她路的男学生明显一副小弟模样，脸色也横极了，“都没听说过？”

　　“哦——！”鹿奈恍然，“听说过听说过。”

　　王天逸看上去十分凶恶的脸上此刻还是隐隐露出一点点欣喜，没想到自己已经盛名在外，连一班小透明都听过他的名号。

　　“四班那个噫吁嚱教了一下午还不会写的蠢货嘛。”鹿奈耸肩，“久仰久仰。你认真学语文的样子应该还挺萌的。”

　　王天逸：“……”

　　他怒从心头起，猛地推了鹿奈右肩膀一把：“你他妈知道你跟谁说话呢么。”

　　鹿奈一时不防，被推地退了几步，但胡同路窄，她还没痊愈的右臂一下子蹭到了胡同又粗糙又脏的墙面。

　　鹿奈捂住手臂：“嘶……”

　　王天逸冷哼一声，打量她：“跟你说！以后离郝子轩远点，知道吗！”

　　郝子轩……

　　“哦。”鹿奈垂头揉着疼痛未散的胳膊肘，已经明白了，“是赵蓓蓓让你来找我的。”

　　“哈。知道就好！今后你要是再敢惹赵蓓蓓，再敢撩郝子轩，”王天逸粗糙的食指大力戳了戳鹿奈右上臂，“我给你撅折了你信不信。”

　　鹿奈给听笑了，感觉自己发现了一段小学生三角恋：“你喜欢赵蓓蓓所以帮她办事，而且你还知道她喜欢郝子轩……有点感人啊王天逸。可问题是我跟郝子轩根本也不熟……”

　　“你管他妈谁喜欢谁的！”王天逸一脸恼火地又把鹿奈猛地往墙上一推：“不熟？！你骗他妈大傻逼呢！你昨天不还跟人微信撩骚？！你以为我看不出谁是绿茶是吧？”

　　鹿奈：“……”

　　鹿奈闭了闭眼睛：“我都没有他微信……大哥，你被赵蓓蓓忽悠得北都找不着了，确实是不太具备鉴别绿茶的能力。你让让好吗？我要迟到了。”

　　“挺能哔哔啊？”王天逸挂起一抹不还好意的笑，“你不校长干女儿么？你还怕迟到啊？”

　　鹿奈抬眸，视线从下到上挑上去。之前那股感觉好玩似的笑意从她脸上消失了。

　　王天逸莫名感觉血脉中流过一股寒意。但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那女孩很快移开了视线。他又看了看对方那瘦弱的身板，看她书包吊儿郎当挂在左肩膀上，很快重拾自信：“瞪你妈啊！你是觉得自己很酷，是吧？”

　　说着，他一把抢走了鹿奈的书包，撕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去，捡起其中几个本子撕飞了：“你觉得我跟你这儿闹着玩那？！啊？”

　　然后他一把将鹿奈手里的手机也抢走了：“再惹赵蓓蓓，我下次就直接揍你！”

　　说完，一切显然是早就计划好的。王天逸的小弟把脚边那只野狗轰过来，紧紧按住。王天逸从兜里拿出胶带，把鹿奈的手机粘在狗腿上，然后狠狠踹了一脚狗屁股。

　　那狗也是不争气，不知道回头咬，痛苦地“嗷呜”一声撒腿就跑。

　　“记住了吗！”王天逸做完一套，带着小弟得意地笑。

　　鹿奈一时来不及捡地上书包里的东西，开始狂奔追狗。

　　但也不用跑太久，过了胡同口一拐弯，四顾无人，鹿奈直接打出一张纸符，调低了力道。

　　小狗嗷了一声，不痛不痒地放满了速度，被鹿奈追上。

　　鹿奈跪在地上先安抚了几下小狗，再用纸刃一点一点割开胶带，用不能再慢的速度撕下来。

　　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孩被这么欺负，早就完全束手无策。别说救狗了，手机怎么拿回来都是问题。

　　终于，好几分钟后，手机取下。那胶带粘性也不是很大，没把小狗扯痛。鹿奈胡撸了狗头一把，看到狗子正趴在地上一脸困惑地歪头看她。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不反击？”

　　鹿奈看着狗子的眼睛，继续撸了几把：“我现在需要的是让人怕我么。”

　　“你从小长到大被人怕过吗？”

　　“……你看着不太像。”

　　狗子当然没给她回答。鹿奈叹了口气：“那其实也不太好受的。”

　　好在手机没掉地上没划伤。鹿奈去旁边早点铺买了几个肉包子给狗吃了，再回去胡同里，发现学生们抱有的什么作业被歹徒打劫走果然全是奢望——她被王天逸倒在地上的那些课本都还在原位，收垃圾的都不过来捡。

　　只是刚才王天逸撕了的本子，其中一个好死不死正是她昨晚补了一晚上的数学作业。

　　鹿奈没什么表情，只是把书包重新收拾好，继续往学校走。可惜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她本能准时到校现在却迟到了。

　　她几乎已经缺席了一周，推门进班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前看都不带看她的：“外面站20分钟再进来。”

　　鹿奈无缝衔接地关门出去了。临了在渐渐闭合的门缝里看到了班里在座同学之中，赵蓓蓓正抬头看着自己，嘴角挂了抹不明显的笑意。

　　鹿奈叹了口气。关门。

　　她就知道自己和赵蓓蓓之间的恩怨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了结。

　　此事说来话长，还关乎一位新朋友—— 一班班长郝子轩。

　　只要是高二一班的学生，没人不知道赵蓓蓓在单恋倒追郝子轩。但郝子轩是所有老师和学生心目中一等一的三好学生，是心中只有学业，视早恋为犯罪之流的典范，平日里根本不理赵蓓蓓。

　　但是，就在上个周日，鹿奈发现了原来这根本不是郝子轩真正的面孔。

　　因为赵家夫妇一向来是看到她鹿奈就觉得心惊胆战，避之不及，赵蓓蓓也实在算不上一位友善的伙伴，鹿奈住在赵家的这些年一向是每逢周六日都会出门去图书馆耗时间，早出晚归耗尽时间，从来不待在家里。

　　但上周日是个例外。赵蓓蓓的父母是校长和老师，那天出门开会去了。赵蓓蓓自己也很早就出门玩乐。鹿奈本准备去图书馆的计划就临时取消，憋在自己房间里研究各种纸符。

　　她太专注了，没听到别的动静。下午出房门想接口水喝的时候愕然发现赵蓓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家——赵蓓蓓显然以为今天父母鹿奈都不在，而带了郝子轩回家。

　　而那个在学生面前是专心学业无心恋爱的班长大人在那一刻截然不同，他正和赵蓓蓓在沙发上亲热……

　　然后他们亲到半途，发现旁边拿着水杯的一脸无措的鹿奈。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鹿奈当时一眼就看明白了——郝子轩班长怕影响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怕有了“早恋”的“恶名”会对自己有坏影响，而没有和赵蓓蓓公开。还在班里竖立了不管赵蓓蓓怎么倒贴，他都无动于衷的高冷男神形象。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赵蓓蓓在那个周日会突然情绪爆炸。

　　郝子轩当时立刻离开。赵蓓蓓发疯似地冲进鹿奈房间，把她房间里的东西摆设，以及那一罐纸折动物摔烂踩碎。执意让鹿奈现在就滚。

　　就因为鹿奈碰巧发现了她其实无比卑微的一面。

　　才有后来鹿奈仓促间收拾行礼，就此搬离赵家，无家可归来到郦都别墅区B301。才有后来种种。

　　鹿奈此时抱臂靠在班门口的墙上，看着窗外对面教学楼思考——上次在B301见面时赵蓓蓓不都被吓尿了么，怎么几天后胆子又跟充上电了似的膨胀了。

　　但这个也不难推想。虽然赵蓓蓓在B301经历了一些非常恐怖的超自然现象，但鹿奈这些年确实又一直在任劳任怨任她欺负，所以赵蓓蓓大小姐冷静之后得出的结论大概是——B301是个神秘大宅，不要惹，但鹿奈自身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赵蓓蓓不敢下铁结论，所以先撺掇王天逸这个没头脑先行一步，来当“死士”。

　　前后因果很容易就梳理清楚。鹿奈叹了口气。就是可怜那条狗了。

　　20分钟很快过去。门被宽宏大量地打开。“进来吧。”数学老师常年一副不高兴的脸，“作业交了，然后回座位去。”

　　鹿奈慢吞吞打开书包，把被撕成几半的作业本拿出来之前已有不祥预感：“我想先借个胶条……”

　　老师看她拿出来的那“一把”作业本，简直给气笑了：“现在的学生可真有意思。这回又是什么招？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没写呢。”

　　“如果我直接说没写，”鹿奈心累地看着她，“您看上去会比较没面子。”

　　“你……”老师怒拍讲台，“给我后面站着去！”

　　于是她从在班外面罚站，变成了在班后面罚站。

　　不过这种种一切都真的没有太影响鹿奈的心情——毕竟这几年来在学校的每一天，她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很习惯。

　　赵蓓蓓亲爹是校长。大多数老师都会选择看赵蓓蓓的脸色行事。同学之间更不用说了，赵蓓蓓亲自经营了一手好控评。

　　鹿奈这些年不管在哪个群体里都没有同伴。形单影只，没有依靠。孤魂野鬼偶尔会成为朋友，但最多七天后也消失了。

　　习惯了。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也过去。下课后虽然鹿奈心情并不是太恶劣，但是真的疲惫。毕竟昨天刀山火海，又只睡了几个小时，她这破烂体质在整整站了45分钟之后感觉又要体力不支。

　　下课铃声一响，鹿奈把自己拖回那最后排孤单一个的座位上，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仅仅这一个早上就已经把她累得超乎想象，感觉自己简直比昨天还心累。下一节上课铃声她没听见，教室里一片大多来自女孩的轻呼声她没听见，新来的转学生的自我介绍她没听见，有什么人搬着新的桌椅，穿过整个大教室搬到她身边，她也无知无觉。

　　他在她旁边入座，看着自己这位还在呼呼大睡的新同桌，并没有叫醒她，并发现了她显然被擦伤的校服右肘部。

　　他皱眉看着那个新的擦伤，看了几乎半分钟，然后起身离去。

　　再回来时，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

　　一个袋子里装着棉签，双氧水，生理盐水，碘伏。另一个袋子里是从学校小卖铺买的各种零食和饮料。

　　他轻轻把这些放在桌上，但没就此入座：“赵蓓蓓。”

　　远处，赵蓓蓓一直在自己座位上盯着这位新转来的顾同学，忽然听到他叫出了自己名字，当即有些欣喜地站起身。班里还有几个起哄的声音，郝子轩班长的脸色则有点冷了。

　　顾曜一看向赵蓓蓓，他那张清俊的脸上是无论何时从不见怒意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平静得像冬日时未结冰的湖，声音也沉稳好听：“和我来。”

　　他确实言出必行，从不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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