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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局
从陈府出来,清霜便又径直去了刑部提审陈党一众官员。
及至深夜,清霜回了都察院,心绪还是没有平静,脑海里总是浮现在陈府看到的那副画,看画中的发型约莫着是还在宫里的自己,但陈慎行是在何种情形下看到的自己。
但如今叛敌当前,自己与他又是主审官与罪臣的身份,为何非要在此时看见了这幅画,还让自己乱了心智。
清霜不愿再想,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摈弃私念,坐着思考今日审查的所有线索。
清霜越想越觉得有问题,陈慎行的确与瑞王有过接触,袁熙所呈信件也是真的,袁熙私自发令转移瑞王之前的确也与陈慎行见过面,但除此之外,发现不了其他证据。清霜不明白,如果陈慎行真的要放瑞王,为何把这事情交于已经改过一次山头的袁熙去办呢。
清霜起身,披着一件披风,提着一盏灯笼带着仆从又匆匆去了刑部,去见陈慎行。
陈慎行此时双手垫在自己脑后,正闭眼在牢内躺着。听着有人唤他,说严御史来了。才慢慢起身,将身上袍子上的草芥一一捡下,盘腿坐着等她。
牢役将门打开,清霜走入,俯视着坐着的陈慎行。
“我知道你会来寻我。”陈慎行抬头看向来人。
清霜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这般的人,气极反笑:“陈相次次都能知道我要做什么,如今已身在囹圄,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从和他打交道以来,好像事事皆在他掌控之中,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他还如此态度,不认罪也不辩解,只稳稳坐这,好像别人都是跳脚的孩童。
陈慎行听言笑了起来,“严大人不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会如此激动。”
听完此言,清霜让自己心平气和,继续问道:“我不信你与叛军勾结,今日违了太后的意思私自前来问你,就是想知道,你与袁熙究竟是什么情况。”
此话一出,陈慎行才像有了兴趣的样子,起身站立。
开口郑重说道:“严大人,陈某有事相托。”
当时户部一案,袁熙来求他,他心里觉得袁熙目的不仅仅如此。为了放心,陈慎行派人跟着袁熙,跟了一个多月,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就要怀疑是自己多想把人撤走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袁熙与储相私下有往来。
陈慎行心中警醒,日后行事自会避着袁熙几分。但为了让其放松警惕,好知道他们背后到底什么目的,陈慎行的确显露给袁熙一些把柄。
袁熙觉得自己得到了陈慎行的信任后行事开始大胆,不仅打听他的日常起居,还经常在他面前有意无意提起瑞王。陈慎行为了配合他也时而附和。
但是私放瑞王出京他是没有料想到的。他知道储相这人贪慕权力,当年与祖父同朝为官时就不得意,熬到现在又要与自己分庭抗礼,怕是心里不满很久了,但还是没有想到他胆子如此之大,起兵谋逆之事也敢参与,想来是瑞王许给他天大的好处了。如今二人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目的估计就是让朝纲动乱,分散朝廷平叛的力量,也暂且保住了自己,好与瑞王里应外合。
想清楚之后,陈慎行便决定入了这个做好的局,而他赌的最后一招便是严清霜。
清霜听完他所言,心中也不全然都信,但还是答应与他配合,拖到朝中真正的内奸跳出来的时候。
互相交待清楚,清霜便告辞,准备回去找谢大人禀告清楚后再行谋划。
出了牢房,站在门口许久,也没有回身,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轻声对后面的人说道:“我看到了你书房里的那副画”,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接道:“清霜,见画心喜,谢过相爷。”
清霜说完,忙大步走了出去。
陈慎行听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怕自己听错了意思。待清霜走后,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望着清霜远去的背影,笑逐颜开。
前方的战事打得越来越激烈,后方的朝堂也越来越紧张。
储相党的官员知道陈相罪责之后都纷纷上书奏请圣上早日将陈慎行斩杀与宫门外,也好以此打压叛军气焰,激励前方将士的士气。
圣上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约占了所有官员的三分之二,心中怒笑起来,如此危难之际,这群人还是满心的党争朝斗。
李成晟说如何定罪还要看都察院审查结果,待都察院上了结案折子,自会斩了这内奸。
又过了三日,守着京中众官员的谢方明和严清霜,终于抓到了真正内奸的马脚。
在城门处抓到了扮做探亲农妇的传信人,经过审问之后,发现是储相安排的。
谢方明和清霜继续追查,找出了当日带着瑞王离京的马夫,瑞王出京当日便是躲在他往京外运粮的车里。为了不打草惊蛇,谢方明与清霜私下去拜见了圣上与太后,清霜也说起了陈慎行的计划。
差人将陈慎行从刑部大牢悄悄带出,几人聚在勤政殿中商议许久。
陈慎行不同意现在就将他放了再将储相抓了,如果如此作为,朝中必定人心惶惶,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要被怀疑通敌之人。
不如将计就计,名义上将他关着,并在朝中宣扬已经确认他的罪行,只待前方军士凯旋,便将他斩了以慰亡灵。
圣上与太后皆同意这个方法。
“圣上,太后,臣还有一请。”
“陈相请说。”
陈慎行撩袍跪于殿内,再抬头,神色中多了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少年意气。
“臣为相已有十年,堪堪担住了先帝与臣祖父的当日寄托。臣今日所求,只有一事,允臣领兵与叛军决战淮河。”
陈慎行虽不是武将,但当年在国子监军事课业成绩甚好,先帝也曾夸赞过他,用兵谴将颇有女帝之风。
陈慎行少时并不曾想过做个文官,他最想做的是边疆守将,驰骋疆场,马革裹尸,才是男儿所为。只是造化弄人,父亲入了空门,祖父便将所有希冀放在他一人身上,后来祖父早去,先帝又散手人寰,圣上年幼,权臣当道,陈慎行不得不奉命任了右相,与储相抗衡,以免朝中他一人独大。
“祖父有言,臣此生责任有二:一是结党,与储相在朝中制衡,二是:护国,防南都瑞王起兵叛逆。”
“如今,”陈慎行看了旁边清霜一眼,继续道:“圣上与太后有了自己的肱股之臣,储相又犯此弥天大错,陈党众人多数也关在了刑部大牢之中,臣现今只有一事未毕,望请圣上允我领兵前线,臣必定保大晋无忧。”
“臣所言,句句属实,先帝留有遗旨,现就在陈府之中,圣上可以差人取来。”
陈慎行说完,大殿安静了些许。
严清霜看着眼前的人,才知道时至今日,自己才看到了真正的陈慎行。此人该有多大的心志啊,才可以一步步走完自己安排的所有路,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也把自己算了进去。
谢方明也心觉自己虽多活了几十年,但到头来还是不如这个年轻人啊。
太后只觉她努力了半辈子还是不如先帝,他人都没有了,却还是把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当。
只有圣上看着陈慎行良久,感叹了一声后,说道:“朕允了。”
陈慎行再次俯身拜谢。这一路走来,他磨灭了许多的心性,按着祖父计划的人生,一步步的走着。如今,眼看着万事皆定,他有丝痛快又有丝怅然。痛快于不需要在这已经计划好的人生里扮演着一个原不是自己的角色,怅然于不知道往后的路在何方,自己还能走回自己的人生吗?
当晚,陈慎行便领了命他为平叛大将军的圣旨,圣上还赐了他如朕亲临的金牌。收拾完毕,领了数百轻骑,陈慎行便要与他们在明晚偷偷分路出京赶赴淮河岸。
早朝之上,圣上通数陈慎行十条罪状,将党之人和陈府上下俱关押在刑部大牢,等候乱军平定之后发落。暗地里,偷偷调遣京畿大营的兵士控制京中各个道路,只待陈慎行到了前线,便逮捕储相。
谢方明与严清霜也在都察院整理好储相通敌的所有证据,写好公文,等待时间公布于百官。
清霜写完奏章,从都察院回到家中,心里念着陈慎行不知有没有出发,默默祈祷他可以平安归来。在殿中听他所言,只觉得往日的自己幼稚且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学的是君臣大义,行的是清正之风,现在才明白不管方式如何,心中所念皆为天下的人便是一个好官。入朝那么多年,她从陈慎行身上学了不少为官之道,今日又被他好好的教上一课。
十一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清霜却觉得心口温热,步履相较于前些时日也轻松了许多,想到了那幅画卷,躺在床上的清霜莞尔一笑。
未几,听的外面有声响,之后兰香便步入厢房唤她起身,清霜忙披了袍子跟着兰香出去。
走到院中,只见陈慎行身披玄色大氅背对自己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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