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往事

作者:炳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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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迎新春姊妹起恶语备立宪大臣遭血溅


      “余公子,这就是我们翠喜姑娘。翠喜,这位是京城来的余公子。”三阿姨介绍过两人,就冲翠喜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你们二位慢慢聊着。”她识相地离开了房间。
      翠喜一见是他,感到很不好意思,扭头坐到窗边的一个椅子上,也不理人。
      复争只好摘下头上的便帽,自顾自坐下了。
      等上来冲茶碗、递手巾的婆子出去了,才冲着她的背影说:“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见她继续沉默,他也缄口不言,只坐在那里,静静地喝茶。
      碧月偷偷瞟了他几眼,方明白过来,刚刚三阿姨冲她眨眼的意思。
      几年不见,余家哥哥变得更英挺了。和小时候穿着秀才服、文气的样子大不相同,现在他是个独撑大丈夫了。
      不知不觉间,她又回想起三年前,他搭救自己时的模样。
      她举着火把,他双手把她抱到马上……
      “要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人小鬼大。”复争眼观六路,早察觉到碧月在偷看他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碧月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过去认识的人知道她的处境。她宁可隐姓埋名,以杨翠喜的身份,偷偷活在这晓月楼。
      “你放心,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这几个月,你不必见其他人了。”复争轻描淡写地说。
      他卖了董其昌的手迹,才凑够了一大笔钱。虽然很舍不得,但眼下为了乾秀的妹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你把我包下来了?”碧月怯生生地问。
      复争一听见包这个字眼儿,感觉格外刺耳。
      他没有兄弟姐妹,和吕家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除了碧城,他把她们都当成了亲人。
      为了避免尴尬,他向碧月要了纸笔,写下一个联络地址后,就起身告辞了:“我先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发电报到这里。”
      碧月只好移步相送。
      临出门前,复争低头嘱咐她:“和你姐姐怄气,别和余哥哥也怄气,记住了么?”
      还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然后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晓月楼。

      这年秋天,京城琉璃厂火神庙的西夹道里,开了一家“东来照相馆”。
      这家照相馆自开张以来,生意十分冷清,周围的老百姓很少见到有人光顾。
      这天,复争穿着一身便服来到这里,进门就冲柜上通报:“老板,我姓余,安徽人。”
      柜上马上伶俐地招呼他:“余先生,请跟我来。”带着他径直进了位于后面的暗室。
      黑乎乎的房间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子。一见到复争,立刻起身拱手:“又荣,久违了。”
      复争没有还礼,直接开口问:“说吧,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干脆。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忙弄一套正式的官服。”徐锡麟也直截了当。
      “就为这事?”
      复争心想:他们能弄到官服的,应该大有人在,又何必杀鸡用牛刀,一定另有名堂。
      果然,徐锡麟又说,“另外,还想请你把北洋军所用的步枪、火炮的图样,画一份出来。从日本回来的同学中,只有你有这份能耐。”
      他知道,复争在日本时,就留心翻译枪械书籍,还将搜集到的图样带回国内,呈给段祺瑞雇工锻造,因此才得到了升迁。
      “伯荪啊,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帮你?”复争眯起眼睛,问站在对面的老同学。
      “就凭你今天来了。”徐锡麟笃定地说。
      “你就不怕我报官?”
      “哈哈,我堂堂正正开照相馆的,怕什么?”徐锡麟镇定地反问。
      “照相馆里飘出化学药味,不易引起怀疑,在暗室里拆装炸药,也比较方便,的确是个好主意。”复争一点也没跟他周旋,直接道出了里面的乾坤。
      “又荣啊,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五千两银子。十天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复争痛快地报了个价,然后迅速离开了照相馆。

      十天之后,他拿着一个包袱回到这里。
      徐锡麟在暗室内,依诺给了他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然后告诉他:“九月十五前后,你最好不要在京城。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待上几天。”
      一听到这个日期,复争本来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
      “你什么都不要问,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徐锡麟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猜到:这也许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九月十五这天,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军警林立,岗哨密布。慈禧钦派的五位大臣——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恩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和商部右丞绍英——带着大量的侍卫仆从,登上了火车。
      他们计划转沪出洋,考察西方各国宪政,为朝廷的预备立宪做准备。
      在送行的人群里,既有五大臣的家属,也有很多巴结的下属官员,乱糟糟的一片。
      这时,一个身穿红缨官服的年轻仆从,趁人不备,挤上了五大臣的包厢。
      “站住,你是哪位大人的随从?”门口的卫兵警觉地查问。

      “泽公爷府里的。”来人镇定自若地说。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卫兵恰巧也是载泽府里的,觉得此人面生,就追问了一句。
      “新进府的。怎么,你没看到我头上的顶戴么?”来人仗着官高一级,跋扈地反将道。
      卫兵见他的官阶比自己大,就习惯性地敬了个礼,放他进去了。
      那人进了包厢夹道,快速搜寻到了五大臣的座位。
      正当他找准位置,准备从怀中掏出撞针炸弹时,火车头恰好和车厢接轴。
      包厢被撞得猝然后退,车上的人也被这股力量带得东倒西歪。
      来人手里的炸弹还没来得及投掷,就自动引爆了。
      “轰”的一声巨响,弹片与血肉横飞。那人和紧靠他的三名仆役,当场被炸死。
      五大臣因为离得比较远,仅绍英和载泽受了点轻伤,徐世昌的官帽被弹片炸破。
      但挤在包厢门口送行的官吏,却倒了大霉,很多被炸成了重伤。
      正阳门火车站立刻陷入了恐怖中。
      军警紧急包围了现场。车内的卫士也迅速围成了一圈。五大臣在他们的保护下,瑟瑟发抖地逃离了包厢。
      慈禧闻讯,立刻下诏:“整个京城戒严,严查行刺之人及其党羽!”

      “小月,你不用忙了,我明天一早的船,来看看你就走。”
      复争见碧月忙着替他把羊肉下到锅子里,又替他倒酒布菜,示意她坐下来说话。
      他听从徐锡麟的建议,在九月十五之前,就请假回老家接母亲,以便躲开是非。
      “哎哟,余公子,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把我们翠喜扔在这儿独守空房,几个月也不来看她一眼。”三阿姨端着一壶酒进来了,非常殷勤地招呼着,好像比姑娘还盼着他来似的。边说边往两个鸡缸杯里斟满了酒,“来来来,我先敬您一杯。”
      复争没有举杯,只是把几张银票放进托盘,推了过去:“这是之后的,你数数。”
      三阿姨见状,放下酒杯,很识趣地说:“那我就不耽误你们春宵一刻了,你们慢聊,慢聊啊。”
      她拿着银票出了门,心里还寻思着:这个余公子可真是奇怪。大老远地从京城跑来,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包下翠喜,却从来不在这儿留宿。这是个什么路数?她从京城做到天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客?翠喜就更是匪夷所思了,放着袁公子那么大的金主不要,在这儿为一个不知名的余公子守身?不过只要有钱赚,其它的,她才懒得管呢。反正伺候哪位爷,银子还不是一样的成色?
      复争见她离开了,方谨慎地嘱咐碧月:“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你姐姐。”
      “怎么,你怕我大姐吃醋?”
      碧月记得,小时候,余大哥就爱围着大姐转,还有他看她的眼神……他的心思,旁人早就猜出来了,只是不说破罢了。
      复争是怕碧城知道了,没法圆上那么多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但这话没法跟碧月直说,只有什么都不解释。
      “总之,你必须答应替我保密。”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让碧月臣服地答应:“好,我都听你的。”
      但她心里却止不住地想:不解释就等于是默认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感到一阵酸楚。

      饭后,复争揩面漱口的工夫,碧月拿出琴来,唱了一段《长生殿》弹词:“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几不免。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只为前盟未了,苦忆残缘,惟将旧盟痴抱坚。荷君王不弃,念切思专,碧落黄泉为奴寻遍……”
      她面如新月,声似天籁,加上做角儿的功底,虽无锣鼓伴奏,但仅凭一把月琴,就把贵妃“舞步摇落天上月,一展歌喉倾人城”的情态,唱得惟妙惟肖。
      复争的眼睛不知不觉,配合着她的手势,在她身上悄悄流转。
      他一时心痒难耐,也跟着她唱道:“寡人回驾马嵬,将妃子改葬。谁知玉骨全无,只剩香囊一个。后来朝夕思想,特令方士遍觅芳魂——”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当他唱到“特令方士遍觅芳魂”那句时,碧月故意弹错了一个音。
      她深知复争哥嗜好昆曲。果然,他马上听出来了,纠正道:“错了,错了。”走过来,就着她的月琴拨弄了两下,“应该是这么弹。”
      此刻,两人手挨着手,脸贴着脸。
      碧月盯着复争哥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和他靠得这么近,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复争看到她忽闪忽闪、近在咫尺的睫毛,也觉得一阵心猿意马,赶紧起身定了定心绪。
      这时,外头的自鸣钟连敲了十一下。
      复争看了一眼窗外,推说天色晚了,拿起行李便准备走。
      碧月忙摁住他的包袱:“诶,你不是说,轮船明天早上才开么,着什么急呀?”
      “哦,我去码头等着就好了。”
      不知是胃里的羊肉翻上来的热气,还是酒气,还是什么别的,他说这话时,感觉全身都热热的,耳朵都烧红了。
      碧月见他囧得可爱,扑哧一声笑了,指了指房内:“这里面有两间屋子,两张床。你可以放心在这儿歇着。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保证误不了时辰。”
      接着,她娇羞地低下头呢喃:“再说,再说你每次都不留宿,妈妈和姐妹们,会笑话我的。”
      她的声音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即便是抱怨,听着也像是一种变相的鼓励。
      复争心想:反正明天还要坐很久的船,也罢,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吧。当晚便留宿在了晓月楼。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只觉得昨晚睡得格外香甜。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鼻尖忽地闻到一股香气,仔细一嗅,原来是枕边的一对儿鸳鸯摆件。
      他拿起一个摆件把玩,闻到上面丝丝扣扣的女儿香。那味道就像是一条条小蛇,钻进他的鼻子里,又钻进他的脑子里,让他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由于刺客的下半身已被炸得肠腹迸裂,手足皆非,面孔也血肉模糊,难以辨认。警察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搜寻爆炸案的证据。
      查来查去,只找到了两条线索:一是刺客身上的官服,经查竟是北洋第三镇士官的带缨官服!
      警察找到军营时,发现确有兵士报过失。可这几人均身家清白,且有人佐证,一直待在营中,不可能是革命党。第一条线索算是断了。
      另外一条线索是现场的弹片。经过仔细甄别,发现炸弹大部分的碎片都是成品,仅有几颗螺丝钉是新近制作的。
      警察拿着这些铁钉,走访了全城的铁店。一家“洪大铁铺”的老板认出是他做的,说是为“东来照相馆”的老板定制的。
      警察于是火速赶到位于火神庙的照相馆,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轰动一时的五大臣遇刺案,查了几个月,还是一筹莫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但朝廷计划的预备立宪,却因此被迫暂停。
      以孙中山为首的同盟会,趁机在海外大肆撰文,抨击清廷假民主的把戏。

      “小月,来,再吃一个。”吕夫人不停地给小女儿的碗里夹着年糕。
      自从几个月前,碧城拿着一封信告诉她:“小月被人救了,一直在京城。她看到报上的寻人启事,就要来天津了。”她便天天盼着女儿回家。
      可惜她每次来,总是当天就走,说是夫家管得严。这次来过年,能待上一整宿,吕母高兴得不得了,怎么看怎么喜欢。
      饭后,她还一直搂着小女儿问:“丈夫待你好不好啊?这几年在救你的人家,生活得如何呀……?”
      碧月只能不停地编着瞎话,应付母亲,尴尬得不得了。
      碧城在旁边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碧玉张罗着打牌守岁,才把小妹救下来。
      等到时钟敲了十二下,大家放完鞭炮,吕夫人撑不住,先回房睡了。临上楼前,还特地嘱咐小女儿:“一会儿跟娘一起睡。”
      碧月答应得好好的,但等母亲一进房,就迫不及待地要走。
      碧玉急忙拦住她:“小月,不是说好了,今晚在家住的么?”
      “二姐,不必了。明早你跟妈说一声,家里来人接我回去了。”
      “怎么,你在妈面前编不下去了?”碧城冷着脸说。
      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几次相劝,小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那种地方?
      刚才看她左支右绌地欺骗母亲,她心里难受极了,就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你这又是何苦呢?放着阖家团圆的日子不过,非得自己……”
      说到这儿时,她自觉把话说重了,赶紧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但碧月已经听出来了,她的下半句是:“自己作践自己。”
      刚刚妈在的时候,大姐没有帮忙圆场,她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这会儿又听她冷嘲热讽的,怒气蹭得就上来了。
      “哼,我是苦命,比不得姐姐。你在天津卫跟着大儒学英语的时候,我还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苦练戏词,好卖个好价钱呢。”
      碧城方才脱口而出那半句话,已经后悔了,此刻听见妹妹这般讽刺,既心疼她这几年吃的苦,又生气她什么都抱怨命运的态度,忍不住反驳她:“小月,你本可以改命的,是你自己怄气不肯。当初我带了袁克文去赎你,是你把他逼走的。”
      “怄气?”碧月冷笑,“大姐,袁克文他凭什么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又当你是他什么人?不过是公子哥偎红倚翠腻了,换个口味罢了。将来你就是跟了他,也只是做他的妾而已。最近,虹影楼的小桃红不就嫁进袁府了么,谁又比谁不堪?你同他们吟诗作对,我给他们弹琴唱曲。你用脑子取悦他们,我用姿容取悦他们。咱们俩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还有英敛之、傅增湘那些老男人。你敢说,他们和你交往,没有按自己的喜好,打扮你这个美人的乐趣?不过是给其他女人银子,给你机会罢了,又有什么区别?”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那种悦耳的腔调也没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冷酷。
      就连好脾气的碧玉也听不下去了:“小月,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大姐说话?你落到今时今地,她也不想的啊。”
      “她也不想?”碧月一看二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就更委屈了,心里埋藏已久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要不是她在旌德觉得没脸,非要来塘沽,我怎么会被弄丢了的?要不是她和严家闹翻了,我又怎么会被困青楼?从她当家开始,咱们家出了多少事了?她要是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听到这些质问,碧城伤心欲绝。她没想到,妹妹对她的恨意竟然有这么深!
      碧玉则无言以对。
      汪叔和吴妈在旁边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妹几个吵成这样。
      碧月却觉得一吐为快,心里一直压着的重担,瞬间轻松了许多。
      这些年,她其实有想过:如果当初上马跑了的是大姐而不是她,今天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大家都是吕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可以绛帷独拥,人人争羡,可以做编辑,做校长,可以被人仰视?自己却只能待在晓月楼,迎来送往,被人当成下九流,瞧不起?
      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出了这口恶气了。一发泄完,就摔门离开了。
      两个姐姐在后面连唤了几声,也唤不回她。
      风卷着大年夜鞭炮的气息,呼呼地吹到脸上,碧城却一点不觉得冷。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比起小妹刚才那些话,这点北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默默地上楼,呆呆地坐在房间里,突然趴在床上,大哭起来。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声,正好盖住了她的哭声。
      碧玉在门外站了很久,终究没有敲门进去。大姐那么好强,这件事以后都别提才好。
      碧城越哭越伤心,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小妹错怪了她,而是因为心里明白,小妹的那些话说对了。
      她的那些诘问、怪罪、冷言冷语,如同一把冰冷的锋刃,把包裹她的温情、浪漫的外衣统统划开了。
      有些事,她心里其实一直清楚,小妹今天只不过把它们活生生地扔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而已。
      小月责怪得对,自从她当家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有时候,她虽然占着理,可当初如果不是一定要争,全家人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结果?家人是不是因为她的倔强和原则,跟着承担了她们本无需承担的后果?如果当初她不出头去管,她们会不会有一个更安稳的光景?
      还有克文——
      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和他不清不楚这么多年,现在看来,是不会有结果了。
      他们之间的芥蒂实在太深了!先是横着梅真,如今又横着小月……
      更凄凉的是,就算不跟他在一起,环顾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想来想去,家人的命运,自己的姻缘……这些通通不是她个人能把控的。
      也罢,大哭过一场之后,她突然想通了,既然很多事情无法控制,那还不如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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