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钏

　　打电话的是洛阳的同事，小孔，一个秀丽的姑娘。

　　见我们一行几人喘着粗气挤进人群，她忙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迎了过来，对洛阳简单交代了下情况。

　　原来，李木子性格比较孤僻，一直与其他人不和，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此次赏花，也是如此，她抛下2班的大部队独自一个人另辟蹊径，没有走已经人工开凿铺好的石路，而是从侧面的山坡上爬了上来。

　　或许是山顶的景色太多醉人，她只顾忙着看风景，赏花，忘记了脚下的路。

　　来时的路上洛阳曾经说过，大珠山的海拔虽然不高，但是由于山体构造多由砂石组成，所以攀爬时有一定的危险性，一再提醒我们不要擅自登山，李木子显然没有把这忠告放在心上，待她攀到山顶，正兴奋的打算采一朵艳丽的杜鹃花作为来过此地的标签时，脚下一个落空，便直直的栽了下去，刚好卡在半山腰两块巨石之间，待其他同学闻声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卡在那里半个小时，而自我们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她头顶凌乱的头发。

　　“刚才我一直试图跟她说话，以确定她是否已经陷入昏迷，失去意识。”一番简单的交代后，小孔便单枪植入，说了她做过工作的重点。

　　洛阳一脸严肃的点点头，绕过小孔，伏在山顶上不停喊着李木子的名字，似乎是想得到她的回应以确定她还有意识。

　　但，他喊了半晌，除了偶尔海风吹过巨石缝隙的声音传来，并无其他声音，洛阳的心一沉，这不是个好现象。

　　随即回过头来，问小孔：“她这样没有回声多久了？”

　　小孔转着眼睛大体算了一下，“大概20分钟了。”

　　“除了我之外，你有叫过其他支援吗？”洛阳单腿跪在青石上，侧着头问。

　　小孔脸色一变，声音小了下去，“没有……当时喊她她还能回答我几句，再后来就没了声音，我心下一急，便只记得你了。”

　　洛阳沉着脸色，双唇张了张，将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双膝跪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报警，顺便打给医院，速来增援，时间拖得越长，她生还的机会越小。”

　　小孔慌忙接过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神色逐渐镇静下来。

　　站在人群的前面，在背后望着洛阳略显单薄的背影，此时觉得他或许并不像我看到的那般。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他突然起身，观察了一下地势，蹲下身子抓了抓青石上缠绕的藤蔓，小孔最先意识到他的意图，上前一步制止道，“洛医生……这样做太危险了。”

　　洛阳左脚蹬在光滑的青石上，双手紧紧抓着藤蔓，一步一步的试图滑下去。

　　我心底一惊，几步跑了过来

　　“别过来。”已经滑下去几步的洛阳突然出声，“倒霉鬼，这个时候，你少给我添乱，我可没有时间管你。”

　　我瘪了瘪嘴，又悄悄上前挪了一步，扯着嗓子回应着：“我什么时候要你管了？！只是……这样太危险了，你，你还是上来吧。”

　　我伏在方才他蹲跪的地方，脸朝下望着他，声音被风吹的有些散，“上来吧。”

　　吊在那里的洛阳仰着头定定的忘了我一眼，神色冷静自若，用他平日里惯用的语气说：“你在质疑我的职业操守。”

　　我一愣，缓缓收回已经伸出半截的手。

　　我直起身子，往后挪了挪，只听他在下面继续吩咐道：“小孔，照顾好上面的同学，该遣散的都遣散吧，我去下面看看情况，注意救援。”

　　他后面的话渐渐模糊不清，我知道，他已经慢慢滑了下去。

　　我惴惴不安的跪在崖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

　　小孔慢慢遣散一直围观的同学，走上前来，拉起我，“放心吧，洛医生最擅长的就是徒手攀爬，这点海拔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侧头瞧了她一眼，“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

　　她被我说的一愣，拉着我退到山顶突起的一块青石那，犹豫的问：“你和洛医生认识？”

　　我点点头，目光始终注视着方才他滑下去的地方，回答道：“他救过我，两次。”

　　小孔若有所思的点头，“洛医生是个好人，他说过只要是生命，便没有贵贱之分吗，都值得尊重。”

　　若换做是以前，我很难相信这话是从洛阳嘴里说出来的，但现在，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我与小孔正说话间，忽然上空出现了机翼飞速旋转的声音，小孔兴奋的抬头，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喜悦，朝向上面不停的挥手，“这里……”

　　我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惊了惊，一架直升飞机在我们的头顶盘旋着，正寻找着合适的落地位置。

　　我压住自己被吹的凌乱的头发，眯起眼睛看着上方因为小孔的呼喊而慢慢垂下的云梯。

　　云梯上，慢慢走下两个人，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和一个表情肃穆的中年人。

　　小孔看见来人，连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院长。”

　　院长？竟然是洛阳医院的院长亲自来了。

　　那个中年人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问道：“洛阳呢？”

　　小孔略垂了脸，眼角瞟过方才洛阳滑下去的地方，中年人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低吼了一声，“胡闹！”

　　说完，吩咐身后的年轻人通知直升飞机再下垂一些，将云梯再放低一点，而他自己则快步走到那块表面光滑的青石上矮着身子往下瞧。

　　青石下，洛阳已经滑到接近李木子的地方，正好找到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嘴角蠕动着，不停的同她讲话，仿佛要唤醒她的意识般。

　　我始终抬着头看着那架直升机，看它下落盘旋，看着又有一个人迅速滑下云梯隐没在青石背后，落到半山腰。

　　而与此同时，自后山上来的救援队已经赶到。

　　十几分钟后，直升飞机缓缓起飞，延伸下去的云梯不断上升，逐渐露出方才站在云梯上下滑的人，他的背后伏着已经昏迷的李木子，待飞机稳稳的盘旋在我们的上空时，那人将昏死过去的李木子放在简易担架上，救援队快速跑下后山。

　　中年人问那个滑下来的人，“还有一个呢？”

　　那人简单的回答道，“他说云梯负重太大，坚持自己爬上来。”

　　中年人的脸色难看极了，对那人道了声谢谢，便带着方才一直追随着他的年轻人离开了，临行前，他瞟了我一眼，嘱咐了一句，“同学，这里不安全，还是离开的好。”

　　我收回方才一直注视着那块青石的目光，说：“我在等人。”

　　他没有作声，抬腿上了云梯。

　　直升飞机机翼的轰鸣声已经消失在耳际很久了，那块他攀爬下去的青石上始终没有动静，手中捏着的是他方才递给小孔的手机，黑色的屏幕上是一对对吻鱼，其中的一只我认识，是那条见色忘义的宠物鱼---羞羞。

　　就在我担心的不停开合着手机的时候，青石下方传来了声响，我连忙放下手机跑了过去半跪在那里。

　　下方是洛阳略带疲惫的脸，细细的汗珠敷在他的前额，沾湿了额前细碎的发，他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我，狐狸般狡猾的眼睛眯了眯，说了一句让我想一脚将他踢回崖底的话，他说：“在担心我？还是想趁你的小男朋友不在想爬墙？！”

　　话说着，他仍旧卯足了劲儿爬了上来，我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他一愣，空出一手握住我的手，用力跃了上来。

　　他的掌心被藤蔓勒的已经有了血痕，握住的时候点点血迹便沾染在了我的手上，他笑笑，“怎样？比你那小男朋友有男人味吧。”

　　我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径直问他：“原本以为你手上的厚茧是因为拿久了手术刀的缘故，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多次徒手攀山的原因吧。”

　　“正解！看，我又给了你一次了解我的机会。”

　　我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而是凉凉的留下一句话抬腿便走。

　　我说：“难怪你实习两年还毕不了业……”

　　身后是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去哪里？”

　　“医院，去看看李木子……”

　　“真是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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