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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宫
姚没留太久,她似乎还有事要做。
这个早晨终于安静下来,休息了几小时,精神恢复了不少。
“去地海宫吧。”
法蕾梳头的动作一顿。
“这件事再调查下去也是毫无进展。”
她缓缓点头,算是认同。
的确如此,线索太少,整件事陷入瓶颈,必得细细琢磨才可能有结果,可她们没有大把时间花在上头。
“可Infernala呢,走了一个没事,它不能一下失去我们两个。”
她问得好像漫不经心,梳头的手却在微不可察地发抖。这话让蒙蒂斯心里一惊,不知为何,这话有些不同的意思。
“我们不会死。”她低笑着应答,说起些其他事,“奥特拉维斯的辛柏林和阿里曼会在这段时间里保护Infernala。”
法蕾沉默不语。
...
“你杀了第三祭司?!”
此时她们正向北而行,自己将昨夜的梦境讲述予她。
“脖子一刀,心口一刀,但是,”说到这儿,蒙蒂斯犹豫了。
“但是不像捅人,虽然的确是捅进血肉的声音,可那个感觉...就像把刀插进一具空壳,裹着人皮的壳子,没有阻力,过于顺畅了。”
“或许是我梦里感知错误,也未可知。”
“她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哈,要是那么厉害,我就是克罗姆本...”
“人...”
她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自己刚刚习惯性地往旁边一瞟,法蕾...的表情...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整个人看起来,极度兴奋,眼睛睁大,眼珠泛红,竟透露出毫不遮掩的杀意。
这表情只有一瞬,却让她顿时失语。
而在自己看过去的瞬间,她又恢复如常。
蒙蒂斯神色平常地收回目光,如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暗自有了分猜测。
“目标是我,却不知是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她表现得非常...”斟酌着措辞,“亲近?一直在引我说话,一直提到那个人。”
“至于日杰夫,和我们猜得很像,她的确知道,但是回答非常模棱两可,没有直接承认是她杀的,而是说,‘可以这么认为。’下手的理由则是——嘴不严说了不该说的。”
“想必也就是他和我说的那些了。”
可是让她知道那些能掀起什么风浪呢,对于一个还深陷迷雾的人,这些碎片信息起不了半点用。而如果对方不想自己知道,除掉自己不就行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亲自来她梦里,口气还跟和老朋友叙旧似的,那么本事了得,怎么不隔空捏死她,像杀了日杰夫那样。
可看对方的样子,没有一点想和她动手的意思。
这种行为对她有什么好处。
前面的森林依然郁郁葱葱,北海也一派宁静,她们穿过此处,眼前出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她们将被毁坏的大陆屏蔽起来,从外看依然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说血脉相连会是什么意思,蒙蒂斯有点烦躁,自己怎么会和这么一个无关的人血脉相连。就算只是梦,可她的确伤到了对方,这是否也证明她们的确有血缘关系,这才不对彼此的气息设防。
还是说只是为了让她陷入迷宫中而混淆视听的手段。
她只记得在石崖上的幻象,却回忆不起连贯的图像,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人看过来的眼神,为什么自己看出了一丝不忍,除了有一模一样的脸,她想不通对方还有什么理由对自己不忍。
法蕾一路沉思着,一言不发。突然说:
“至少现在,我能判断一件事。”
“什么?”蒙蒂斯以为是和自己说。
“...没什么,你会知道的,”她停下脚步,重重叹了口气,“很快,就要知道了。”
还没有走近,蒙蒂斯就发现,本悬在空中的漩涡居然落进了海中,很难不注意到,而漩涡本留在空中的位置,电闪雷鸣。这是从来没有的气象,也是法蕾所控制的吗,她疑惑地看向那人。
“我把这个漩涡暂时关闭了,得靠你那个先撑一段时间。”法蕾回避了她眼神的追问,岔开话题,蒙蒂斯微微叹气,也不再提。
“在海的下面吗?”她问。
“在海的里面,或者说,它就是海。是我疏漏了,我们唯独没有检查海洋。”
她们飞上高空,悬停在漩涡上方,蒙蒂斯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个漩涡,如今感受着飞溅的海水打在脸上,冰凉彻骨,才惊觉它竟如此巨大,在它上空俯视,好似巨鲨的血口,直径几乎百米,不断向下旋转,高速旋转拍击出的海浪白沫一圈圈漾开。
□□绝无可能经受住此般力量,如果有过往的活物,会被立刻拖进水底撕碎。
之前并没有如此凶猛,是因为法蕾吗。她察觉了,这几天法蕾虽然也尽心尽力地做她的本职,其实是在刻意掩饰着她的情绪。看来水下的东西并不是善茬,本该早就一探究竟,可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她们甚至来不及面对。
“那天我在石崖上感受到很强的力量。”她说。
“啊,是我,劳烦你出手了,抱歉。”
“不,我担心的是你,你很崩溃,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失控。”
“哈哈,不用担心...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蒙蒂斯凝视着她的侧影,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直接进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只要偏离一点,像入水的矛一样,从漩涡的侧面斜着进去,看到的就是和海底完全不同的样子。”
说到这儿,法蕾回头,用拇指在蒙蒂斯眉心一点,她立刻察觉一股冰凉的、水流似的感觉流经全身。
“现在你能在水下呼吸了。”
“怎么样,要拉着我的手吗。”法蕾向对方伸出手,“跳下去会有点疼。”
可蒙蒂斯没有回应的意思。
心里的揣测更坚定了几分,她眉头舒展,垂眸凝视着漆黑的海面。这么做的话,放到以前,这是痴人说梦,可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或许并不是毫无办法。
法蕾与来这儿第一天的模样并无半分差别,Infernala的秩序可恢复一切,可是心呢,受损的心会被修复吗。怕是不能,她很不愿这么想,可有这对感情格外敏感的本事,她能清晰察觉到——
法蕾报着有去无回的心,她没打算活着回来。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
自己不希望如此,如果法蕾愿意,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可她爱这个世界,造福了那么多生命。居然在决定去死前试探——如果她死了,Infernala还有蒙蒂斯,还能存续。
法蕾该是自由的,她不该任何事物束缚。其实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挽留。但说得私心一些,她不希望这就是法蕾的结局。
“法蕾大人,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对方侧过身,眼眸里一平如水,这人叫她大人,怕是没好事。
“你先答应。”蒙蒂斯嬉皮笑脸地催。
哪儿有不开条件先让对方应允的,法蕾挑眉,疑惑地细琢磨了几秒,她不知道蒙蒂斯在想什么,这时候开什么玩笑,但还是顺从地点头。
“好,你说吧。”她说。
蒙蒂斯立刻收回嬉笑的表情,语速放缓,一字一句道:
“事成之后,如果你平安回来...”
“我可以让你回到人间。”
什么。
法蕾顿时神色一紧,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蒙蒂斯,好像对方嘴里说的话她一字不懂。
“你想救他们,就得直接铲除祸根,还有什么是比潮汐神本人更有说服力的。”
“漩涡虽然都是单向开口只进不出,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强行逆转。你现在痛苦的,其实是无法亲自报仇,是吗?”
法蕾怔怔地听着,表情却从惊讶错愕变成愤怒,清俊的脸阴沉可怖,她一把揪住人衣领,声色俱厉地呵斥。
“你疯掉了!你是有什么办法,是有多通天的本事,你想牺牲什么!用你的命来换吗?”
她没有否定蒙蒂斯的后半句。
哇哇哇,她居然让潮汐神大人生气了,蒙蒂斯不适时地想。
她太大力了,指甲已经快刺破布料掐进她自己手心。尽管知道不该对蒙蒂斯如此,可她控制不得,不知是自己的私心被戳穿的羞恼还是对蒙蒂斯不顾及自己生命的震怒。
她怎么能...
“可你答应了。”法蕾比她还高半个头,此时贴得极近,她仰起下巴挑眉注视对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法蕾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这让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已经哄骗了对方答应。
“交易,生效。”她弯起嘴角,语调有些许得意。
“你...”法蕾的气简直没处发,她心如乱麻,无力地松开蒙蒂斯。她没想过对方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而自己却...可是就算自己不那么做,这一切都迟早会来...她不想看到那天...
蒙蒂斯倒是高兴的,她的确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你能做到?”她的声音细如蚊吟,下方海浪滔天,蒙蒂斯仍然清晰听见了。
“能,应该不会要了我命的,毕竟我也惜命。”蒙蒂斯昂头,爽朗地答道。
“而且,别小看自己啊,我们可是创世神。”
“去了人间,取代假的潮汐神,你的家乡也能得到保护,并且,有你在那个世界,我们也能更好地制衡第三祭司。”蒙蒂斯细细说道,她明白法蕾的心思。
法蕾既已“大仇得报”,她的执念已消除。可她那天所说,“如果真是她,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和她算账”,又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日杰夫的话,她不会有如此的神情。她那时看向窗外的眼神,绝不仅仅有狠厉,更是有滔天的愤怒与恨意。想必有更加残酷的真相存在。
法蕾缄默不言,半晌,背过身去,手背胡乱地抹了两下脸颊,深吸几口气,声线发颤地开口。
“蒙蒂斯...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她的泪无声流下,“可是你早已身在其中,或许比你想的,要更早...”
果然吗,她还有更大的仇恨,可苦于这个世界的限制,无法报仇,而她想要放弃生命,想必是她在心里自我争斗了许久才有的决定,与其这么活在每天的怨怼不甘中,死亡或许是解脱。
可如果突破漩涡,她们就能逆转局面。
至于她说的身在其中,蒙蒂斯早已不在乎,她现在真正是困在迷雾里,那么哪怕雾再浓一点,让她窒息而死,也无所谓,反正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拨云见日的机会。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可退的。
想到这里,她向前一步,握住法蕾的手,展颜一笑。
“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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