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逐风向你

　　路云因他这句话，原本还因为睡意松懈的神经猛地绷直。

　　！！！

　　他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抬起来挡住眼睛，绕过刘宇一飞速下了床：“我先去洗漱了……”

　　刘宇一见他步履匆匆，急着赶时间似的出房间跑了。

　　-

　　路云凑近洗漱室里的镜子，果然，自己的两只眼睛下面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像极了熊猫。

　　他很清楚，是什么原因。

　　他长叹一声，拿起一边的毛巾汲了冷水，稍微拧干后慢慢地敷在下眼睑。

　　正敷着，刘宇一这时候走了进来。

　　神不知鬼不觉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刘宇一看向镜中的路云，开口说话：“要不要我来帮你？”

　　路云这才感觉到旁边有人在，吓了一跳。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来帮你啊。”

　　“不……不用了……”路云生怕他察觉到什么似的，手捏着毛巾团子挡在眼前，探出另外一只手朝他摆了摆，“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儿就收拾好……”

　　“哦，那行吧。”

　　刘宇一出门之前提醒他：“快到饭点了，你尽快收拾完下来哦。”

　　“嗯……”

　　听到刘宇一离开之后的脚步声。

　　路云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看向镜中憔悴又疲惫的自己，又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外头复又响起刘宇一轻快的口哨声，还有下楼的脚步声，他心中顿时懊恼起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就可以睡得那么好？……

　　-

　　防止被发现，路云在下楼之前，找了顶帽子罩在脑袋上。

　　帽檐能盖住上半脸的一小部分，投下来的阴影能够稍微遮挡住眼睛周围的异状。

　　吃饭时，外婆见他反常地戴着帽子，问他：“云宝，怎么突然早上戴帽子啦？”

　　“我好像有点感冒，今天早上起来，头顶有点凉。”他早在之前就构想出了这样一个理由。

　　“是不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着了凉？”外公又问他。

　　“有可能……昨晚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感到有点闷，两只手就从被窝探了出来。”

　　“冬天晚上睡觉，一定要注意盖好被子哦。”外婆殷切叮嘱。

　　“嗯。”

　　“我俩正好要去镇子，待会儿去开点儿感冒药。”一旁，刘宇一补道。

　　路云轻点了点头：“嗯……”

　　-

　　吃完早饭之后，两人乘车去了云禾镇。

　　临近过年，镇子的街道比以往热闹，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

　　每一处街巷都充满了浓浓的年味儿，四处挂满了火红的灯笼和对联，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在售卖各种年货，热闹喜庆的音乐飘满整街。

　　刘宇一发现，身边的人今天一直格外沉默，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似乎也不是很好。

　　没有了他们之前出门一起玩的那种活力和神采。

　　刘宇一心想着，肯定是因为感冒，导致路云不太舒服，得尽快看医生。

　　转过一个街角，刘宇一目光继续搜寻，终于看到不远处有家药店。

　　他手指过去，拉拉路云：“路路，那儿有个药店，去买点感冒药吧。”

　　路云正带着他转过一个个街道，本意是带他去买糖油果子，没想到刘宇一竟然惦记着带他去买药。

　　说感冒，其实是假的……

　　刘宇一见他还在犹豫，直接搂过他的肩膀，带他往那边走：“走，路路，去看病。”

　　“不用……要不咱们还是去买糖油果子吧……”

　　“买糖油果子哪有看病重要？还是你的身体最要紧！不着急，咱们先买点儿药服用，之后再买好吃的。”刘宇一态度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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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云觉得之前那谎言可太不便利了。

　　弄得大家都在为他担心。

　　现在，总不能真的就进药店看病吃药吧？！他最不喜欢吃药了，还有，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他越来越懊恼，刚才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点的借口。

　　“真……真不用了……我感觉我好像好了一些，不用吃药了……”

　　他试着再为自己辩解一下。

　　“真的啊？”刘宇一似有松动。

　　“嗯……跟早上比起来好了很多……”他说着拿出手机，翻出前置看了看，感觉到黑眼圈似乎没那么重了，把一直罩着的帽子也摘了下来。

　　“真的好很多了……”他以确定的口气说。

　　“哦，我知道了！”刘宇一一脸豁然顿悟的表情，“肯定是因为你身体素质好，免疫系统比较强，入侵你身体的感冒病毒，已经被你的免疫系统解决得差不多了！”

　　“嗯……对，所以我觉得我现在恢复了不少。”感觉刘宇一似乎不急着拉他去看病，路云因此松了口气。

　　“那挺好的，咱们就不去药店了，身体免疫能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就不吃药。”

　　“嗯，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行啊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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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云心里余惊，总算是将这个坎儿暂时跨过去了。

　　-

　　糖油果子店坐落一个老巷子，这儿的低矮楼房都透露出一股上世纪90年代的气息。

　　老巷子里藏了不少美食，一路走过，各色古朴质感的招牌垂挂在店门口，虽说这儿比起繁华热闹的大街要相对矮旧，但游人量一点都不输其他地方。

　　路云领着刘宇一穿过密密匝匝的行人，来到了所说的那家老字号店铺。

　　店门口放着一口大铁锅，老板正将一个又一个搓好的糯米丸子放进油锅里。

　　空气中飘出煎炸的香味儿，油香混合着焦糖香，炸好的丸子从锅中盛出来的那一刻，表皮金黄酥脆。

　　他们周围有其他人也排着队，到了他们，路云先问刘宇一：“我请客，你要几串儿？”

　　“两串。”刘宇一说，“待会万一又碰到别的什么好吃的呢，少吃点儿，给胃留点空间。”

　　路云就对老板：“老板，给我三串儿。”

　　“好嘞，打包还是直接吃？”

　　“打包。”

　　老板将糖油果子串好，放进袋子里递给他。

　　“装好了，拿一下。”“谢谢。”

　　热乎乎的食物捧在手里，手心都被捂得暖暖的。

　　路云和刘宇一走在人群，沿着不那么拥挤的地方慢慢朝前，两人各自手执着一串糖油果子。

　　甜香酥脆的味道在味蕾炸开，路云吃完一枚问他：“好吃吗？”

　　“好吃。”刘宇一竖起大拇指。

　　他们沿着街一边走一边吃东西，刘宇一很快就炫完了一串。

　　还剩下一串，他拿出来，对路云：“还有一串，我们一人一半吧。”

　　“不不……我以前吃过的，尝一尝就好，这个你吃吧……”

　　“真的不再尝一尝吗？”

　　“不了，你吃吧。”

　　“那行吧。”

　　刘宇一将串举到唇边，路云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刘宇一吃东西的时候动作并不急躁，拿着竹签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唇齿轻抵着食物，轻咬开之后，沿着签子一头的方向一带，脖颈微仰，食物就入了口。

　　动作干净利落。

　　可吃东西的时的画面，却像是放慢了倍速，在路云眼中一帧帧呈现出来。

　　腮侧咀嚼时微鼓，薄唇上沾了一点光亮。

　　他的唇角沾了一点芝麻，于是舌尖从唇畔探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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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云蓦然感到喉咙有点发干。

　　“真的不再尝一点点吗？”刘宇一晃了晃手里的签子，“还剩下三个哦。”

　　“好……”

　　路云不受控制似的，突然，就答应了。

　　刘宇一就将签子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似乎是要喂他。

　　果然，刘宇一说：“啊——我喂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窘着拿他递过来的签子。

　　真是的……

　　明明心里在期待什么……可做出的反应却……

　　刘宇一慢慢松开手的同时，发现了路云表情上的一些不自然。

　　路云接过食物之后，侧过身去，迅速吃了一枚。

　　接着递还给刘宇一：“剩下你的了。”

　　“不吃了吗？”

　　“可以了……”

　　“好吧。”

　　路云吃了东西，稍微走在他前方的一点位置，防止被他看出自己神色之间的不自然。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反应和表情，都被刘宇一收入眼底。

　　-

　　两人沿着街一路逛一路走，期间又买了一些小食和年货。路云看到糕点铺子又买了一些糕点，打算带给老人尝尝。

　　沿街有卖花灯和创意卡通对联的，路云对这一类东西没有抵抗力，买了一些回去，打算到时候贴在家里。

　　路云每次买东西挑选之际，刘宇一就主动地接过来，买先前买的各种食物或是其他什么，一路上基本上也都是刘宇一在提。

　　路云想接过来，刘宇一却很轻松地将双手的东西都举了起来：“这个一点也不重啊，没事儿，提东西的事情交给我，你只需要买买买！”

　　路云心里十分感动。

　　他心里随之莫名地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以后，旺福和他女朋友一起逛街，会不会也是这样体贴？

　　-

　　他俩在镇子逛了一上午，眼看着快接近中午饭点，外婆之前叮嘱他们按时回家吃午饭。

　　路云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可以返回了。

　　想起还有最后一样围裙没有买，就对刘宇一说：“我们把围裙买了就回家吧，外婆肯定过一会儿就会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吃饭。”

　　“好，那我们就去服装店。”

　　两人到了服装店，陈阿姨正将衣服理好挂在衣架，一见路云过来，朝他笑起来：“云宝来啦？来买什么？”

　　路云：“外婆让我买两件围裙，厨房用的那种。”

　　“哦哦，围裙放在里面，我去给你找找。”

　　“好。辛苦您了。”

　　两人在一旁等，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带着家里小朋友过来买衣服。

　　此刻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一个老奶奶正带着他的孙子过来买衣服。

　　小男孩穿着新买的棉袄，对着镜子喜滋滋地照，摆出酷酷的动作，他旁边，看上去应该是他奶奶的老人则为他将衣服后面的帽子捋顺，同时看着镜子当中的小朋友，笑着夸他：“我们仔仔穿上这些衣服真好看！”

　　路云远见到这一幕场景，搁在心底的某段记忆被悄然唤醒。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某个冬天，也有那么一个时刻，他在外婆的陪同下来店里试衣服。

　　当时身上穿着的款式，也跟现在小男孩穿的样式差不多，都有一个厚厚的帽子，帽子的边缘有一圈毛茸茸的领子，看上去十分温暖。

　　刘宇一也看到了试衣服的小朋友，凑近路云悄悄说：“路路，那个小朋友穿的衣服，跟小学时候外婆送我的那一件好像啊。”

　　“是啊……”

　　路云沉浸在回忆里，轻轻点点头。

　　“我当时竟然都不知道，原来我和你们家竟然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刘宇一笑起来，“等今天回去，我再找外婆具体问一问。”

　　“你别问……”

　　路云突然阻止了他。

　　刘宇一疑惑：“为什么啊？”

　　“因为……”

　　“云宝，围裙找到了，这两款，你看行不行？”陈阿姨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

　　路云捋起来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没错，就说：“可以，麻烦您帮我装起来。”

　　陈阿姨就麻利地拿了袋子给他装好，期间聊了会儿天，问起外婆他们最近的情况。

　　付完款之后，路云领着刘宇一出了店。

　　刚走出店，路云感到扑面而来的淡淡凉意，扬起脸感知，惊觉天空中竟然下起了毛毛雨。

　　“啊，下雨了路路！”刘宇一也感觉到了，眉头紧皱。

　　好在不远处就是小广场，那边停了不少车辆，可以专门搭乘回家的车。

　　路云忙说：“趁现在雨下得不大，我们快去广场打车回家！”

　　“那好，冲——！”

　　“冲！”

　　两人坐车回了家，比原来设想的到家的时间要早一些。

　　他们回家之后，外婆和外公坐在正厅门前聊着天。

　　雨势由小雨逐渐转为中雨，房屋的对门是公路，他们搭乘的车辆停下来之后，远远的，外婆外公看到了，连忙撑着伞过来接他们。

　　刘宇一和路云一起，将买的东西放好收拾好，之后上了楼，刘宇一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路云说：“我先下去做午饭了，待会儿吃饭叫你。”

　　“好。”

　　路云就先去了厨房，见外婆和外公都在，搭着手准备做今天的午饭。

　　外公在淘米，外婆在洗菜，正拧开水龙头清洗的时候，外婆脸朝向一边，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

　　“外婆，你是不是着凉了？”

　　路云快步走过去的同时，主动揽过了外婆手里的工作。

　　“有可能是刚才突然下了雨，天气突然就转凉了……我跟你外公坐门口等你们回来，忘了加件衣服，受了点凉。”外婆回。

　　“那你现在赶紧回房间，换身厚衣服，这儿交给我和外公就行。”路云叮嘱她。

　　“好。”

　　外婆就回了房间，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刘宇一。

　　少年身姿高拔，厚重的衣服穿在身上难免显出几分清瘦的骨感。

　　外婆又叮咛起他来：“旺福，你要是觉得冷，就多加件衣服。今天突然降了温，别感冒了。”

　　“我穿很厚的外婆！”刘宇一掀开袖子给她看里头厚厚的毛衣，“我身体倍儿棒！您不用担心我！”

　　这时，路云走过来，见外婆和刘宇一都在，将刚刚灌好的热水袋，递到外婆的手里。

　　“外婆，您抱着这个会暖和一些。”

　　“好，云宝辛苦了。”

　　“没事儿，我去厨房忙了，您和旺福先坐着，可以看看电视什么的，饭菜待会儿就好。”

　　说完，路云又进了厨房。

　　-

　　目送路云离开，外婆捧着手里热乎乎的热水袋，心里也随之变得暖乎乎的。

　　她笑意舒展开来，当着刘宇一的面夸赞他：“云宝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善解人意，总是为他人着想。”

　　“嗯，路路是这样的人，作为他的朋友，我也总能感觉到。”刘宇一应和。

　　两人坐在正厅的沙发，外婆抱着热水袋，跟他讲起路云小时候的事情：

　　“这孩子，小的时候记性也特别好。有一次大概是上幼儿园吧，老师讲了，要尊老爱幼，寒假布置了一个作业，让孩子们给家里的老人洗一次脚，然后过年的时候，他竟然就自己烧了水，端了盆子，给我和外公洗脚。”

　　“那么小就这么懂事啊……”刘宇一托腮认真倾听，脸上浮起笑容。

　　“就是的嘛，唉哟，当时他个头不大，那么小的一个人。”外婆说着，用手在空气中比出了个高度，“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抱着一个大大的盆儿，小心翼翼地走到我们面前，说外公外婆请洗脚，哎哟，可真是太可爱了……”

　　听外婆的讲述，刘宇一已经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了。

　　确实是挺可爱的。

　　外婆说起这些，分享的故事就说不完：“像家里每次做了好吃的，他都会留一些带到学校，分给他的朋友啊，或者玩得好的同学，给大家一起分享。”

　　“他从小就体贴……”

　　外婆越发觉得路云懂事：“从小到大，这么体贴的性子，真是从来没变过啊……

　　“外婆……我想问你个事。”

　　外婆说到这里，刘宇一想起一件旧事。

　　“什么事啊？”

　　刘宇一问她：

　　“路路以前冬天的时候，也买过衣服送给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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