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作精会被宠坏的啦

　　起初是有想过。

　　当人有了能力时，以前受过的冤屈自然想讨回来。

　　在新闻上看到朱子昱三天两头的热搜时，在机场看到他的广告牌时，在各个地方看到他春风得意时，凌遇礼都是想过的。

　　可是当在《当时年少》的舞台上，当他听到钟离正的声音，回头看到看到钟离正向他飞奔过来时，他就什么都不想了。

　　时间太短，他们已经浪费了五年，他不想再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想因为仇恨浪费心力。

　　说他冷血无情也好，逝者已逝，他只想好好地抱抱他的小少爷。

　　他的宝贝，心肠那么好，肯定不会喜欢一个心里都装着报仇的人。

　　但朱子昱要凑上来，还不怕死地非要惹钟离正，那就怪不得他了。

　　钟离正憋住的一口气舒了出来，“你……是因为我……”

　　这么说出口，那口憋住的气又好像被另外的什么东西堵住了，莫名有点沉重。这与他向来大喇喇的心思不太相符，他觉得难受，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不是我因为你……”凌遇礼笑了一下，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我们……”

　　“志同道合。”他想了一个贴切的词。

　　钟离正心口堵住的那块石头忽然烟消云散，忍不住也笑了。

　　嘿，志同道合。

　　他跟凌遇礼志同道合。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看了看窗外，结果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走错了，回家是另一条路。”

　　凌遇礼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换方向，只是安静地开着车，一直开到路的尽头时，他把车停了下来。

　　尽头是横穿城市的一条河，河两边灯光盏盏，映在河面影影绰绰。

　　凌遇礼身体前倾，趴在方向盘上，望着水面中心，目光深沉。

　　过了好一会儿，钟离正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安静，飘忽。

　　凌知仪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性格开朗，很讨人喜欢，上初中时喜欢上了朱子昱。

　　那时候朱子昱还只是个练习生，参加一个选秀节目。凌知仪在节目里看到他，喜欢他，一路打榜跟随。看他登上顶峰，比爸妈升职加薪，比哥哥考试第一，比自己买了新衣服都还要高兴。

　　“我不理解，她怎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她说陪着他成长，看着他成功，比世界上任何一件事都开心。”

　　“她说为他花钱，这个钱在他身上变成实在的光芒，非常有成就感。”

　　“她说能从他身上看到那种光芒，会想跟随，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她说要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就算失败也不要哭泣，要努力坚持……”

　　“我确实看到她的成绩越来越失败……”

　　“所以那一次，她找我要钱……我没给。”

　　“一直到她出了事，我拿到她的手机，接到了借贷公司的催债电话，才知道她去借了网贷……”

　　这是钟离正第一次听到凌遇礼说妹妹的事。

　　凌遇礼说他不理解，但钟离正忽然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

　　看着他考第一，看着他拿奖，看着他考中心仪的学校，看他展翅高飞，比世界上任何一件事都开心。

　　在他身上花钱，看到那些钱实实在在地有了回应，长到这么帅，这么聪明，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他身上有一种光，想要跟他一样，好像把他养出来了，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也能跟着沾点光。

　　当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时，心里比什么都不能原谅，又比什么都想要原谅。

　　他愣愣地看着凌遇礼。凌遇礼还是安静地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车窗外的黑暗。

　　河岸边有灯火，把他的侧脸照得光影斑驳。

　　钟离正莫名想拿一把刷子，在他脸上刷一刷，在那被照亮的颜色上多刷刷，刷到没有一点灰暗的影斑。

　　“朱子昱也许是无辜的，但我不是很能原谅这种无辜。”

　　“但我是有罪的。我是她的哥哥，我本应该保护好她。”

　　钟离正心中一揪，想说点什么，没能说出来。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擅长应对这种气氛。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是下意识，伸手去扯了扯凌遇礼的衣角。

　　凌遇礼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回过头来。他的眼神深邃，黑暗中更是一团乌墨，可是车窗外的灯映出了光亮。

　　他朝钟离正笑了一下：“也许，她还会怪我。她最不希望的，应该就是她自己给朱子昱带来伤害。”

　　对此，钟离正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了。

　　“没事的，他们失败了也会努力坚持。”

　　凌遇礼蓦地笑一下，伸手摸到他耳朵，在耳垂上捏了捏。

　　钟离正觉得一阵发麻。凌遇礼的手指又好像很凉又好像很热，他浑身都有点不得劲，不自觉地耸肩要避开。

　　凌遇礼看他排斥，慢慢收回了手，最后说了一句话：“但我还是觉得，她值得这个公道。”

　　钟离正跟着狠狠点头：“当然值得！朱子昱早该塌房了！”

　　回去的路上，凌遇礼没有再说话，但气氛明显比之前轻松了一些，还主动问了钟离正，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钟离正没敢全说实话，只说是两年前蹲黑料时听到了八卦，跟甄歌去查，才知道这件事。

　　他想到自己的想法，手指有些发颤，抠着身下的座椅磕磕擦擦，扭捏半天后，他问：“那……你走的那天……不是因为想报复我呀？”

　　凌遇礼的注意力被他跟甄歌吸引走了，乍听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他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把刹车当油门踩了。

　　他的表情一时有些扭曲，不可置信地问：“你以为，我是、因为报复你？”他缓了缓语气，“我要报复你什么？”

　　钟离正有些惭愧，嗫嚅半天：“那……我不是经常去拿朱子昱的签名什么的……”

　　那时候，好些同学是因为知道能拿到朱子昱的签名，都觉得跟他关系好像亲近了一些，因此入坑来粉他。而且因为朱子昱是封既宽的公司推出来的艺人，钟离正还没少帮他做广告。

　　绿灯又亮了。凌遇礼的脚还踩在刹车上，松不下来。

　　车是没法开了。

　　还好路上车少，绿灯不走也没人嘀他。

　　“绿灯了。”钟离正提醒他。

　　“嗯。”凌遇礼心情沉重地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钟离正：“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是想认真温和地询问钟离正的，可问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咬起了牙。

　　钟离正有些着急地挠了挠头，找证据替自己辩护：“谁让你又是诈骗又是强……的……”

　　“不是已经解释过，不当我是诈骗犯了吗？临走那天的事……”凌遇礼叹了口气，“是我不对，我会慢慢再跟你解释。”

　　钟离正不太买账，咕哝着：“可是你非要走……”

　　当年他就是想不通，凌遇礼为什么忽然那么对他。一直到他查到凌遇礼父母和妹妹背后的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就说呢，每次他给人拿签名，凌遇礼都不太高兴。

　　凌遇礼万没想到他的小脑瓜子平时笨笨的，关键时刻偏能联想到这些来，气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亲他抱他还会继续被指控强X犯。

　　他一踩油门，伴随着发动机的轰轰声，说了一声：“到家之前不要跟我说话，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要走！”

　　其实最初要走的是钟离正。

　　学校大三时有交换生的名额，大二下学期要报名。当时是方圆圆最先想要去交换，钟离正自然也要跟着去。

　　钟离正是个负责任的人，凌遇礼是他的拖油瓶，他要去美国交换，肯定也要带上凌遇礼。

　　但凌遇礼的专业与实验室高度绑定，根本不可能跟他出去交换一年了再回来。

　　当时他想到的办法是直接毕业。他大一就在实验室和导师做论文，课程也已经修完了，提前毕业并不难。

　　结果临到头时，方圆圆改变主意不去了，于是钟离正也不想去了。

　　但是凌遇礼的提前毕业已经提交了，论文也已经准备了，不能像他们那样随心所欲。

　　凌遇礼让钟离正去，钟离正不去，他非要跟着方圆圆共进退，让凌遇礼去取消提前毕业。

　　那不是什么难事。正常大四毕业都可以延期，更何况凌遇礼是大二提前毕业，分分钟的事。

　　钟离正是这么想的。

　　但凌遇礼不这么想。他不喜欢走回头路，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钟离正一个陀螺只知道跟着方圆圆转，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走。

　　他如期毕了业，没有告诉钟离正。他怕钟离正要是知道了，缠着他说两声不让他走，他会没骨气地跟着改变主意。

　　要是放在以前，钟离正会觉得，那没什么区别，左右都是要走。

　　可是今天，他知道凌遇礼不是要报复他，不是要偷摸着急于离开，他觉得凌遇礼的话是可信的。

　　他还模模糊糊地知道了，凌遇礼会吃醋。

　　吃方圆圆的醋。

　　虽然就是很好笑，但是凌遇礼是真的会吃醋。

　　会吃醋，那……就是真的喜欢我吧？

　　大半夜，钟离正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就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的，反正他现在就是醒了，而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兴冲冲地爬起来去客房找凌遇礼。

　　昨晚回家已经太晚了，他让凌遇礼在他家过夜，但没让凌遇礼跟他一起睡。

　　现在窗外还很黑，有一点点藏青色，也不知道是几点。他兴奋得连灯也不记得开，反正都是在他家，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怎么走。

　　他摸到客房，看到模糊隆起的床铺。

　　就说不上来为什么，很自然，他的身体像残留着什么记忆，就蹭着一下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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