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衮州
旌旗万里，牧野低垂。
蒙挚为主帅率七万大军驰援北境，此一役军情紧急，林玥作为前锋将军带领前锋营身先士卒，为大军开路。
随着大军逐渐向北行进，人烟反倒渐渐鼎沸，到处都是拖家带口躲避战乱的百姓。看到大军过境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一个女童被慌乱的人群留在官道中央，正正直面着飞驰而来的大军。
林玥心中一惊，从奔驰的马上飞跃而出，一把抱起女童侧身躲开来不及停下的马匹，从两匹军马中擦肩而过。
“欤——”大军因这意外的事故不得不停下，林玥把女童抱到路边放下，一对父母慌慌张张地推搡着过来，抱住了女孩。女孩年纪虽小但胆子不小，竟然没哭，还安慰父母道：“丫丫没事，爹娘别担心。”
“叫你别乱跑，叫你跟紧点。”母亲搂着女孩责怪，父亲擦干眼泪，对着林玥磕头就拜，“多谢将军救了小女，多谢将军救命。”
林玥扶起男子，告诫道：“我王师将领马上就会兵发北境，你们不要再往南走了。若是惊扰大军，小心被军法处置。”
四周的百姓没有跑远，他们不过是被吓怕了，跑开后见了军旗知道不是大渝军就又探头探脑地回来。正好听见林玥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有人失声痛哭，有人仰天长嚎，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欣喜微笑。
林玥职责在身不可久留，留下警告就准备动身上马。没想到一个男童刺溜一下窜到两人身边，怯怯地拉着女孩的衣角说：“姐姐，饿——”
女孩一手极有大姐风范地搂着男童，一手眼疾手快地拉住林玥的铠甲，细声细气地问：“将军，我弟弟饿了很久了，能不能救命赏口饭吃？”
女孩的父母一下子愣住没反应过来，林玥看了他们一眼，毫无同情心地淡淡道：“说谎，这个男童身上穿的是云锦，戴的是足金宝石，如何会是你的弟弟。想要我帮忙，就给我说实话。”
女孩虽有几分小聪明，但到底年纪尚小被这么一吓就全说了：“他不是我弟弟，是住在老爷隔壁的大人的儿子。我们以前钻过隔墙的狗洞一起玩过，娘有一年生了病差点没挺过来，是他给了我银子才有钱请大夫给娘治病。
我跟着老爷逃难出来，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一个人躲在队伍里，好像在被人追杀，我就一路照顾他。只是吃食越来越少，我又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已经饿了两天了。”说着说着女孩坚持不住地哭了起来。
林玥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流离失所中一个女孩都懂得知恩不忘报，而这就是林氏虽九死而无悔，一直守护的大梁百姓。
林玥接过黎七递来的干粮，给了女孩，男童接过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女孩的父母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能干”，这时才回过神来，又是一番教训。
林玥蹲下身，细细打量男童，心中一动问道：“你家在哪里？”
男童一个劲儿地吃着干粮，只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林玥。
“我们是从衮州逃出来的，这孩子该是太守府的公子。”女孩的父母倒是有些生存智慧，男童明显身份不凡，落到这个境地必有因有，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可以涉足的。
不提两人心中转着什么主意，衮州是大梁北境的桥头堡，此次大渝越境突袭最先失守的就是衮州。林玥之前一直有个疑惑，按照常理即便两国已经十三年不曾有过战事，衮州作为边境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也不该这么快就被大渝突破。正是由于衮州被破才使得大渝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看到这个男童，林玥觉得自己应该找到原因了。
林玥把男童抱起，示意黎七安排下去先安营扎寨，自己带着男童向大军赶去。
大军离前锋营不算很远，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远远地可以看到绵延的黑色大军中突兀的一座马车，里面坐着的就是梅长苏。
原本梅长苏是不愿意坐马车行军的，不说马车麻烦机动性差，单只从来没有坐着马车上阵杀敌的，不成体统。诸人轮番劝说都不曾说动他，最后还是林玥知晓父亲心思。他只说：军情紧急，骑马父亲可撑得了？梅长苏便不再多言，默许了他们准备的马车。
如今梅长苏便在马车上研究着北境的地形和布防图。梅长苏熟悉北境如同自己的家，只是十三年过去到底多少有了些改变。而此战关系重大，容不得丝毫差错侥幸。
林玥一路抱着个孩子招摇过市，引来不少瞩目。不仅蒙挚疑惑地询问，蔺晨还打趣问是不是他的私生子带来见祖父的。
这种笑言没人会放在心上，何况梅长苏。只是这种情况下林玥带来一个孩子，梅长苏敏锐地意识到事情有变。
果然听完林玥对这个男童背景的解释，梅长苏得出和林玥同样的结论，衮州有内贼。想必衮州会这么快被攻占就是内贼在里应外合，男孩的父亲衮州太守欧阳熙应该有所察觉可惜终究棋差一招只来得及把幼子送出。
内贼本来追杀这个孩子想要灭口，后来大渝入境事情已成，又遍寻不到这个孩子也就放弃了。
梅长苏拿出食盒打开，那个食盒里是静妃娘娘临走之前特意为他做的点心。都是些易存放的，装了满满三大食盒。只是飞流一路上吃了不少，只剩浅浅的一层了。不过对于一个饿了两天，只吃了些干粮的孩子来说已经是绝世美味了。
梅长苏温和地说：“慢点吃，小心噎着，这里还有。”
男童到底受过良好的教育，缓解饥饿后，进食的速度不减但样子还算斯文。男童吃完点心睁着大眼睛问道：“你们是朝廷的人吗？”
梅长苏和林玥对视一眼，梅长苏摸着男孩的头，说：“是，我们奉陛下之命迎战大渝，为什么这么问？”
男童背书般说：“父亲说如果我遇到朝廷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如果没遇到就把这封信烧了。”
梅长苏接过小心藏在男孩腰带里变得皱巴巴的信，展开看完后，由衷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欧阳熙可惜了。”
林玥看过信，里面写的和他们推想的差不多。欧阳熙察觉到衮州参将成珉私通大渝，本想搜集到证据后揭发他。没想到自己身边早就被安插了对方的人，没等他行动就先被成珉灭了满门。
欧阳熙本有机会逃脱，只是作为一州太守如何能抛弃一州百姓独自逃生？于是让心腹带着幼子离开，自己留下奋力一搏。这封信除了写明前因后果，最重要的是留下一条隐秘的通往衮州的路线。
这条路就连林殊也不知道，因为这是赤焰一案之后北境地动，使得地形有变才形成的。极为隐秘，就连欧阳熙也是机缘巧合听说的。只是情势危急迫不得已才冒险让幼子从那里离开。
这封信若是落入朝廷手中，那么欧阳熙就算戴罪立功，他的幼子不仅生命无虞，若是朝廷网开一面，欧阳家也能有机会延续。
而如果与朝廷的人错过了，就吩咐孩子烧了这封信，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的孩子至少有机会活下去。
这番心思在梅长苏和林玥面前一览无余，两人感念对方的慈父心肠，又欣喜于破局有望。原本两人的计划是先收复合州、旭州，用围魏救赵之策解了汉州之困，最后攻克衮州。
因为衮州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就连两人也没有太好的快速攻下衮州的方法。现在却是柳暗花明了。
“这孩子先留在我这里，你那里不好照顾。等晚上扎营后，我们再升帐好好商议一番，争取一举挽回颓势。”
“好，那我先回去安排。”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又被叫住：“等等”，梅长苏拉开马车的暗格里面的药看得林玥一阵紧张。
“父亲，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这药吧。”梅长苏拿出的就是当初林玥从悬镜司出来后所用的，林玥虽性情隐忍坚韧，但不代表不怕疼。林玥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拒绝的。
梅长苏拉住林玥手腕，力气不大但林玥不敢挣脱。
“你既敢不要命地冒险，还怕这小小伤药吗？过来——”
林玥见事不可为，乖乖地挪到梅长苏面前解开铠甲露出伤口。不出梅长苏所料，这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反倒因为连日奔波更为严重，再不处理就会发炎了。
梅长苏知道林玥必不会好好上药修养，也没有这个时间条件。只好狠狠心，下猛药，药一上身，林玥的肩膀就不由自主地一颤。
梅长苏这十三年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面不改色地无视了林玥的颤抖上完了药。林玥疼得脸色惨白，头晕目眩，可还是注意到了父亲的左手死死掐在右手腕上的伤。他们父子一脉相承的隐忍，改不了，去不掉，那就只好互相体谅了。
林玥穿好衣服，至于铠甲好脱不好穿，只得穿着紫色中衣，默默替梅长苏上药包扎完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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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超长的一章哦～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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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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