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第二天一早，梁程泽在实验室里看着表，突然就想到，这时候廖明启回程的飞机该起飞了。想到廖明启，他就忍不住又想起昨天廖明启说到关于陆配的那些事。联想在校刊上看到过的、乔雅晴因美莲有感而发的散文，又联想到这段时间关于吴素琪和谭琳的事情，梁程泽的学者性格不由得又冒了出来，虽然和自己的专业似乎没看出什么直接联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才一产生这个想法，梁程泽就习惯性地准备写个研究计划。可他新建了文档之后才写了两行，就发现这项研究，似乎自己一个人无法完成。因为他虽然认识廖明启、裴毅这些娶了陆配的人，但是想要从一个相对客观中立的角度切入这个问题，他还无法获得局外的女性视角和大陆视角。简言之，就是梁程泽缺乏合作者。

　　意识到这个合作者的问题，梁程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乔雅晴。乔雅晴不仅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所需视角的条件，而且她还有学姐身为陆配，作为合作者再合适不过了。梁程泽这样想着，对着电脑里才开了个头的研究计划，不知不觉地就微笑了起来。

　　梁程泽拿出手机，本想马上给乔雅晴打电话，然而一看时间，又似乎太早了些，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她的休息。这些天来为了吴素琪的事情，乔雅晴没少操心。有几天吴素琪反应太强烈，乔雅晴都是在办公室一直照顾着她直到半夜。虽然乔雅晴没表现出什么，梁程泽还是看得出她眼眶下方淡淡的黑眼圈。这样一想，梁程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还是等中午或者下午遇到她的时候再和她说吧，梁程泽想。

　　中午在食堂角落看到乔雅晴的时候，不知为何，明明这个假期在校园碰到她的几率着实不算低了，梁程泽还是有点莫名的兴奋。梁程泽不知道这兴奋来自何处，大概是因为今天新拟定了一个研究课题的缘故吧，做学问的人在想到新课题的时候，都会有些兴奋的。

　　乔雅晴也看到了梁程泽，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梁程泽向乔雅晴打了个招呼，见她今天精神似乎不错，自己的心情也被她感染得灿烂起来。

　　“听学姐说，前几天她丈夫来大陆了呢，而且就在我们这城市，好可惜学姐没能一起来啊。” 乔雅晴的语气中有些惋惜，郑岩去北京之后，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许多事情都会和梁程泽说一说。

　　“我知道啊，廖明启学长就是今天飞回台北，昨天我们还在一起为他饯行啦。”梁程泽笑道。乔雅晴有点意外地问：“你也去为他饯行？你认识他？”梁程泽夸张地一摊手：“拜托啦，就算不认识，能在大陆遇到故乡台北的同胞，也很快就会认识啦！况且还有士官长热心介绍。”

　　梁程泽说着，忍不住由衷地感慨道：“乔老师，从廖学长来的那天，就看得出来他不仅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也是个很负责人的人，你的学姐没有嫁错人。”乔雅晴闻言也不由笑起来：“我学姐的眼光，当然不会错的嘛！原来读研的时候，追过她的人也不少，也有些有钱的富二代，不过都没入她的眼就是了。”

　　说起廖明启和颜筱黛，梁程泽突然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刚刚产生的想法。他的表情不禁认真了起来，对乔雅晴说：“乔老师，我想邀请你一起合作一项调查研究，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合作？”乔雅晴闻言，有点好奇梁程泽这个化学博士后会有什么研究会找自己这个西方文学系的副教授来合作，便半开玩笑地问：“梁博士会有研究项目找我来合作，该不会是有关于炼金术的吧？”

　　“炼金术？”梁程泽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疑惑。乔雅晴看着梁程泽的样子，不由得就笑了出来：“因为梁博士是化学领域，而乔某是文学领域呀！梁博士来找我合作，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在某一本西方古籍中发现的一首诗歌尤其是诗谜中，发现了某种疑似化学合成方法，要我帮忙提供一点文字研究方面的资料咯。而西方化学，应该都是起源于炼金术的吧。”

　　听了乔雅晴的解释，梁程泽才恍然大悟，也被逗乐了：“报告乔老师，我想找乔老师合作的，是一个社会学方面的项目啦！”乔雅晴故作惊讶：“社会学？梁博士对社会学研究也这么有兴趣，这样看来，还真是广读派的呢！只是不知道梁博士的研究课题是什么？只怕我这个只有文学硕士学历的教书匠水平太差呢！”自从上次说到校刊，“广读派”这个词给乔雅晴的印象极其深刻，在她眼里，几乎就像是写在了梁程泽的脸上一样。

　　梁程泽听着乔雅晴的话，笑着回答：“能邀请到乔老师共同进行这个调查研究，是我的荣幸啦！这是关于一个社会问题，就是陆配。”

　　最后两个字，梁程泽说得很认真。乔雅晴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问：“梁博士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呢？”还没等梁程泽回答，乔雅晴突然促狭地说：“哦，我明白了！”接着掩口笑道：“梁博士一定是对实验室的哪位女研究生有所关注，所以才会想要先来打探一番情报吧！梁博士眼光真是不错哦，我们学校的理科专业当中，就数化学院的研究生里美女最多呢！”梁程泽闻言，脸上不由得“刷”地一下飞红，忙说：“哇嘞，哪里有，乔老师不要亏我啦！”

　　话既出口，乔雅晴却突然生出一丝没来由的烦躁，看了梁程泽的表情，她更不由得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爽来，说起话来也不受控制地尖刻起来：“这有什么不承认的，喜欢上大陆的研究生，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还是说你们就是觉得大陆女生哪里配不上你们了，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乔雅晴的话来得太突然，梁程泽完全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乔雅晴没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攻击道：“看来有些网站说的也没错，你们都是在台湾找不到老婆才会想起来要找陆配，但你们也别以为大陆女生就好欺负！想要歧视大陆女生，你们还没资格。你倒是说说，比你们台湾女生，大陆人差在哪里了？”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语言袭击。伶牙俐齿的乔雅晴连珠炮似地轰炸过来，梁程泽始终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轰炸。就在他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乔雅晴又开始进攻：“论钱，大陆人才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缺钱，就算缺钱也不是你们一块糖就能骗走的时代了；论文化素质，你们动不动就说你们素质比大陆高多少，只能说你们看大陆太片面，能在这所学校里读书，本科生研究生有哪个差得了？”

　　“乔老师……”趁着乔雅晴喘气的功夫，梁程泽终于迟疑着开了口，可是才只说了这三个字，又被乔雅晴抢过话语权：“你们以为大陆女生多，从台湾过来就可以随便挑，可是人家还挑不中你们呢！”

　　“乔老师……”梁程泽有些发懵，不知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乔雅晴的攻势似乎告一段落，虽然自己也有些不平，但出于对女生的礼貌和尊重还是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乔老师，我并没有这些意思，只是因为昨天廖明启学长谈了不少这方面的经历和观感，我纯属是出于对这个社会问题的好奇，才会想要研究一下。如果是我刚才哪句话让乔老师产生了这样的误会，那我向乔老师道歉。”

　　发泄了一番，乔雅晴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太无理更无礼了，不免就有些心虚。而她看到梁程泽脖子上青筋隐隐有些浮起，明白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分。而当她听到梁程泽说这番话，更加感到愧疚起来，有些歉意地看着梁程泽说：“对不起，梁博士，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

　　乔雅晴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地闹情绪，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最近自己遇到而且还参与过的陆配相关事件都是负面案例的原因吧。想到这里，乔雅晴诚恳地解释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心里有些难受吧。其实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多都只是网上随便看来的一面之词，和我自己的臆想。我也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偏见，我真的没有想要针对梁博士，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梁程泽释然一笑，看着乔雅晴的眼神也从疑惑变为理解：“没关系，乔老师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啦。就是因为两岸互相都存在偏见，所以才更需要交流啦。”见乔雅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梁程泽自嘲道：“其实社会学方面，我这理工男也什么都不懂啦。只是性格缘故吧，我性格有些固执啦！所以不管是哪个领域的问题，被我遇到，就总会忍不住想追根究底，直到得到一个能够接受的答案，”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或者我对这问题失去兴趣。”

　　对于梁程泽的解释，乔雅晴抿嘴一笑：“能够和梁博士合作进行课题项目研究，是我的荣幸呢！如果梁博士不嫌弃的话，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着，伸出右手来。梁程泽的表情也完全放松了，眉梢和嘴角的笑纹细密起来，伸手握住乔雅晴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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