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夭夭不是桃子，纵使遇到手足无措的尴尬时刻她也能尽量圆滑地处理。此刻晔然与那隔壁班的男孩同时出现在宿舍楼下，原本称得上眉清目秀的男孩因着有晔然相较，难免显得平凡。而夭夭却似没有看到晔然一般向那男孩走去。她对他微笑说，抱歉，稍微收拾得晚了些。男孩在淡薄的灯光下悄悄观察夭夭的脸，发现上面不似上课时有化妆的痕迹，但仍然是个漂亮的女孩。

　　多数女孩念大学后，首先学会的不是专业课，而是化妆，夭夭自然也不会像桃子那般例外。她很快添置了许多化妆用品，上课时多半是化妆出现，然而今日与这男孩的约会原本除掉打发时间外毫无目的，因此便没费心在自己脸上涂抹。

　　晔然看着夭夭与那男孩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小女孩的心思，终究还是逃不过他的慧眼。于是他对着那个窈窕的背影说，夭夭你没看见我吗？

　　夭夭身旁的男孩敏捷转身，看到声音的来源是站得距自己不远的那个男人。刚刚自己在忐忑的等待中就观察过他，看他通身的气派便知，他不是寻常人。

　　夭夭略停顿一下才转过身，她表情严肃说，我已经跟同学约好。

　　晔然慢慢走向他们，看着那男孩说，不好意思，怕是要打扰你们了。

　　年轻的男孩都是烈日下的干柴，轻微的火花便可以把他们点燃，因此晔然此言一出，他的眼中便愠气勃发。

　　看到男孩的愤怒，晔然仿佛也回到自己十八岁那年。但是似年轻那般把感受外露于晔然而言早已是遗忘多年的技能，所以他的回击便绵里藏针。他不管那男孩，单对夭夭微笑说，你不会是怪我没找你所以故意气我吧。

　　夭夭心跳有些加速，但仍是保持冷冷语调说，你自视过高了吧。

　　晔然扶扶额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轻轻摇头说，好了，别闹了。

　　夭夭扯着那男孩的手臂说，我们走，不理这个人。

　　站在宿舍楼下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向他们的方向看来，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好奇。

　　晔然伸出手臂揽着夭夭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说，你不是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吗？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语气虽平淡，但可以感觉得到他已经发怒。夭夭被晔然手臂的温度以及他突然迸发出的怒气而震慑，站在他的臂膀之中，一动不动。

　　晔然优雅对那男孩说，对不起。说罢便带夭夭离开这里。

　　此时已是秋季，空气中颇有凉意，在校内约会的年轻恋人不似夏季是那样多，但也有不少。晔然与夭夭并肩同行，两人皆十分沉默。这诡异的气氛令夭夭十分不适，她完全可以掉转身体离开晔然，然而他周身却似有磁力一般，将她吸引在他身边。

　　路旁有人向晔然问好，晔然报以一贯的礼貌回应。

　　走到人迹罕至的僻静处，晔然停步在夭夭面前站定。

　　幽暗的月光透过树冠的间隙投射到晔然脸上，显得非常地神秘，但又好看得令人不敢逼视。夭夭微微侧一下视线。

　　晔然说，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是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报复。

　　夭夭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她看着他的脸孔说，我没有报复你。

　　晔然冷笑说，你没报复，那你约那个男孩子干什么？

　　他的冷笑以及语气中的刻薄刺到了夭夭的心，于是夭夭也同样刻薄地回应。

　　她反问他，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要求我不能接触别的男孩？

　　晔然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是的他确实没有明确向她说明过什么，可是他早已向她表示过情意——他何时曾对一个女人像对夭夭这般用心？。他此生最恨轻浮的女人，却没想到清纯如夭夭也会用这最低等的方式报复自己。今日在许多人的视线中与一个小自己几岁的男孩子争夺一个女孩，这绝不是他的作风，然而因着对夭夭的报复的强烈反感晔然还是做出了这凡常的举动。

　　她是自己爱上的第一个女孩，她的一切都应该完全归属于自己。

　　这样想着，晔然愈发有些愤怒。平日解语花般的她，此刻咄咄逼人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这反差实在令人不能接受……等等，带刺的玫瑰？

　　或许是这些日子给桃子讲过太多童话，自己脑中偶尔也会飘过些童话中的字句。夭夭此时的样子不正像B612行星上那朵小玫瑰吗？明明渴望被爱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自大样，实在是可爱得紧。

　　晔然伸出手臂，环住夭夭的身体，夭夭双手推他的胸膛，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放开我！

　　晔然拥着这怀中挣扎的小女孩，低声在她耳畔说，别闹，让我抱一会。

　　这句话让夭夭的身体瞬间柔软起来。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在秋风的作用下枯萎，然而夭夭的心中却突然绽出一点崭新的绿。

　　抱了许久之后他拉她走到不远处的石凳旁，铺好手帕让她坐下。然后坐在她的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

　　夭夭，以后要是生气直接跟我讲就好，不要用这种方式气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语气极之温柔，温柔到仿佛在哄孩子。夭夭突然有些气恼，他总是说等你长大等你长大，在他的心里自己只是个小孩。他对自己的所有关怀都是居高临下的，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

　　夭夭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说，卓晔然我不是你放的风筝，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有自己的头脑有自己的思想。

　　晔然叹口气说，伤脑筋呢，你这样说话让我怎么把你当大人呢。

　　这样的口气跟神情在晔然看来分明就是小孩撒娇。

　　夭夭起身说，我走了。再晚宿舍就关门了。

　　晔然没有追她。在他的心里夭夭通情达理懂得人情世故，纵使一时头脑发热闹闹脾气，只需冷静下来便好。她不是自己的妹妹，不需要自己劳心去哄。况且，与旁的男人有瓜葛，这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不可能做出任何让步。

　　愤怒的少女负气回到宿舍，想找人谈心却发现这个烦恼实在私密，宿舍内的人固然相处融洽，但毕竟交情尚浅。这烦恼找桃子倾诉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事关桃子的哥哥，让她如何让开口呢？桃子知道这事势必也会左右为难吧？

　　夭夭走后晔然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待心情平复之后去超市买了零食给桃子送去。因着开学初许多事情要忙，他也未得抽出时间与桃子相处。在艺术系的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叫桃子下来，不一会便见到这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妹妹。许是刚刚洗漱完毕吧，她周身一股肥皂的香气。晔然揉揉她的头发说，乖，早点睡。

　　桃子红着脸笑笑。

　　晔然又说，把东西分给同学吃点。

　　因着这句话，桃子的眼眶湿了。关于同宿舍女孩们深夜讨论的话题，她数次想对夭夭开口都不知该如何说起，今日晔然忽然提到同学，又勾起她的伤心事。其实她是很想释放一次的，就像因着那朵枯萎的紫睡莲而在哥哥怀中哭泣一样，此刻她也分外怀念哥哥的胸膛。于是，便软软地趴在哥哥胸前，轻轻抽泣。

　　晔然拍拍桃子的后背问，怎么了？

　　桃子不说话，兀自哭泣。

　　此时正是将要熄灯的时候，宿舍楼前出入的人颇多，晔然想小女孩哭得这样必定有伤心事，便带她到楼旁的无人处细细问起。

　　桃子抽泣着支离破碎地把她平日里听到的同宿舍人的议论说给哥哥听。晔然咬住下唇紧紧攥着拳头。

　　早就知道人心险恶，也知道这些花样年纪的少女同样会以唇舌伤人，但是受害者换成桃子，还是让晔然不能够坦然接受。桃子是为着一朵花的枯萎便能够伤心落泪的女孩啊，她是这样的善良又脆弱，怎么能够受到这样恶毒的伤害？想来，她自小也许已经受到过许多类似的伤害，然而她却在自己面前落泪并敞开心扉倾诉，这样的信任依赖让晔然觉得自己很大，桃子很小。

　　是的她是他的妹妹，他要把她冰冷的小小身体拥在怀里。

　　他哄桃子不要哭。可是该怎么跟她解释呢，难道告诉她社会如此、人心如此吗？让这样不谙世事的她一下子接受这样多的世俗，是不是太过残忍？晔然想想还是没有说太多，只轻轻摩挲她的头发说，乖，别哭。乖，别哭。

　　待到桃子的哭止住之后，宿舍门已经关闭。晔然看到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心想如果她回到宿舍势必又引起话题。便决定带她回自己的公寓。桃子听到哥哥要带她回公寓，小小脸孔瞬间便红了，低着头轻声说，我穿着拖鞋呢，而且这衣服也不像样子。

　　晔然这才发觉她身上是在宿舍时穿的宽大运动服，脚上也是一双粉色缀蕾丝的拖鞋。他含笑对妹妹说，不碍事的，我的公寓离走五分钟就到，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来换衣服。桃子点点头。晔然又问晚上查宿是吧？桃子说是。

　　那你知道查宿的纪检部部长是谁吗？晔然问道。问题甫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以桃子的性情，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于是接着说，你不用担心了，明天我找你们学院学生会的说说就行。说罢便拉着桃子的手往前走。

　　桃子跟在哥哥后面，心跳得厉害。他要带她去那间只属于他的公寓，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幸福得可以死掉的事情。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让自己怎么可以想象到他们会像今日这样无间呢？有了哥哥这双温暖的大手，纵使以后遇到再难过的事情，自己也一定不会像过往那般绝望。

　　哥哥，你是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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