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程

　　03
　　岑溪刚上高一那年，家对门搬来了新邻居。
　　她早上刚睡醒，脑子都是浆糊，神游般坐在餐桌前，死气沉沉怨气冲天啃着面包。
　　妈妈拍了下她的脑袋，“一会儿出门碰见新邻居记得打招呼，别当没有礼貌的孩子。”

　　上学第一天。
　　岑溪的怨气比鬼还重，咬掉最后一口面包，“妈妈，我素质比较低下。”
　　凭什么要她和新邻居打招呼啊？
　　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实在没心情在外面装个乖孩子。

　　徐连芊听见女儿任性的话，好气又好笑，这孩子每次早起都特别没耐性。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这会儿在这里发作起床气。”徐连芊也不是在斥责孩子，她对女儿多多少少有点溺爱，平时也多是纵容着她，“我听说对门搬来的这户人家，孩子学习特别好，期末联考是市里的第一名，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带带你的成绩。”

　　岑溪对妈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小声咕哝：“我成绩也不差啊。”
　　徐连芊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暴栗，“我怎么不记得你考过第一？”
　　岑溪捂着额头，她不服气哼唧道：“那我是不乐意考，我淡泊名利，不想被过度关注，妈妈你不懂，我们班的第一名下课总是被人问作业，很烦人的。”
　　“如果每节课下课都有那么多人来问我问题，我累都累死啦。”

　　徐连芊拿她的歪门邪理没办法，“乐于助人是好事。”
　　岑溪睁着圆圆的眼，黑漆漆的眼珠很是灵动，她抓了抓头发，认真想了想，特别诚恳的承认了，“妈妈，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内心阴暗的坏孩子，呜呜呜。”
　　徐连芊：“……”
　　岑溪是真的不懂，教会了他们，让他们超越了自己的名次，岂不是更要完蛋！

　　徐连芊无可奈何摆了摆手，“行了，赶紧去上学吧，快要迟到了。”
　　岑溪揣上牛奶，背好书包，慢吞吞出了门。
　　好像也不怕会迟到。
　　她已经习惯了踩点到教室，毕竟不用狼狈的去抄写作业。

　　岑溪还是很困，她像梦游似的飘进电梯，门快要合起的瞬间，一双漂亮的手强有力的挡住了侧门，指节凸起明显，雪白的腕上若隐若现的青筋。

　　男孩很高。
　　几乎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她视线齐平，只够看得到他的喉结。
　　男生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宽松舒适的蓝白短袖，普普通通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是比别人好看，清瘦有型，扑面而来春风拂面的清冽。

　　男生身材优越，个子高高的，腿也很长。
　　空气里似乎浮动着他衣摆扬起的、淡淡的肥皂清香。

　　这似乎就是妈妈口中的说的那个中考第一名。
　　她的新邻居。
　　不仅是个学霸，好像还是个帅哥？

　　岑溪站在他侧后方，抬头看见了少年的侧脸脸。
　　乌黑柔软的发梢落在漂亮精致的眉眼之间，少年的眼尾长长的，鼻梁挺拔，唇瓣微红，轮廓极其出挑。

　　有点模糊，看不太清楚。
　　不过应该是挺好看的，八成是个帅哥。

　　“叮——”
　　电梯门开了。
　　帅哥腿长，走路都带风，两三步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嗯，还是个性格冷淡的帅哥。

　　岑溪打了个哈欠，从车库里拖出自己的小自行车，蹬着自行车去了学校。
　　她卡着铃声进教室，书包里是没有写完的暑假作业。
　　但是显然，整个教室都处在兵荒马乱狂补作业的混乱中，她一如既往的淡定，赵思楠看她云淡风轻，从写不完的作业里抬起了头，“你都写完啦？”

　　岑溪如实摇了摇头，“没有。”
　　赵思楠都要抓狂了，“那你还不快写！”
　　岑溪打开书包，拿出作业和笔，慢吞吞的动作也没有比蜗牛好到哪儿去：“你别急，越急越乱。”
　　赵思楠：“？”
　　岑溪说：“老师人很好，我们要相信他们不会那么残忍。”
　　赵思楠抓起笔，争分夺秒埋头苦干：“这话你等会儿和数学老师说去吧。”

　　岑溪的成绩确实好。
　　上个学期末，排名也在全校前十。
　　只是数学成绩拖了后腿，考得没有那么高。

　　“好吧，我承认，我写不完了。”
　　与其狼狈的补作业。
　　倒不如态度良好接受老师的批评。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班主任从容不迫的出现在教室里，西装革履也特别和蔼可亲，站在讲台前说了很多话，最后假模假样咳嗽两声，看着底下六七十名同学，“我相信大家已经完成了作业，暑假作业就不收了。”

　　哀嚎声伴随着痛叫声。
　　滋儿哇啦叫起来特别聒噪。

　　岑溪没想到自己连挨骂都不用挨了。
　　赵思楠趴在桌子上一蹶不振的，还在揉弄写作业写痛了的手，她转过头看向岑溪，“不是，你这什么狗运气！”

　　岑溪的运气有时候好的自己都觉得愧疚。
　　对其他人实在太不公平了。
　　还好她没什么良心。
　　不然岂不是日日都于心不安。

　　“我这是实力。”岑溪撑着下巴，“我用概率学估算过了班主任收作业的可能性，可能是缺德人本能的嗅觉，我就是觉得他不会收。”
　　赵思楠弹坐起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岑溪正直地说：“我可以自己堕落，但我不能耽误好朋友要学习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赵思楠知道岑溪的脑回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
　　虽然奇怪。
　　但是听起来好像又很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

　　“算了，我想去上厕所。”
　　“我也去。”

　　好姐妹就是要结伴去洗手间。
　　大课间有充裕的休息时间。
　　赵思楠拉着岑溪又去了一趟小卖铺，绕回教学楼时待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对面九班门口扎堆了好些人，人头攒动，比菜市场里面都热闹。

　　赵思楠啧了声，“九班新来了一位转校生，成绩很厉害。”
　　岑溪听见之后，默默的想，她又多了一位竞争对手。
　　“主要是有颜值加持，大家一窝蜂全去看他长得有多好看了。”
　　“够得上当校草？”
　　“我没见过！我不知道！”
　　“嗷。”

　　不过九班门口很快就散了。
　　因为新来的帅哥学霸转校生好像不在教室里。

　　赵思楠转头就看见岑溪沉默不语、表情凝重的样子。
　　“你怎么咬牙切齿的？”
　　“因为……”走廊上的风吹动少女额前的碎发，莹润白皙的精致小脸在阳光下映着水灵的光泽，黑葡萄似的眼珠清澈干净，她说：“成绩比我好的，人人得而诛之。”
　　赵思楠顿时无语。
　　她到底怎么做到又卷又摆烂的。

　　“小溪，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叔叔和阿姨也很满意啊！周末都从来没有逼迫你去上补习班。”赵思楠十分羡慕她有宠爱她的并且很开明的父母。
　　岑溪默了默，想到早上妈妈说的话，“没有哦，我妈也想找人给我补习。”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身后的暗潮涌动，“我家对门搬来了个学霸，我妈还想和他们家搞好关系，让他给我补课呢。”
　　“他成绩很好吗？”
　　“应该吧，也可能不是，说不好有没有在吹牛逼。”
　　赵思楠看着她身后，呃了声，都没心思认真听她的话了。
　　全神贯注望着她身后这位刚转学就在学校引起轰动的转校生。

　　少年穿着最普通款式的校服，身影清瘦，端正俊美的五官透着几分凌厉的美感。
　　他漫不经心往那儿一站，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清冷男神。
　　沉默寡言、冷冷淡淡。
　　活脱脱真人版难搞的高岭之花。

　　他就站在岑溪的身后，好像是听见了她的话，才停下了脚步。
　　岑溪浑然不觉，也没注意到赵思楠使劲用眼神在提醒她。
　　她嘀嘀咕咕，小声抱怨：“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教坏喽。”

　　话音落地，四周安静的不对劲。
　　岑溪后知后觉感觉到背后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她转身，猝不及防撞入少年的冷瞳。

　　男生精致的五官，直白闯入她的世界。
　　比起清早在电梯里模糊的一眼，这会儿要清晰许多。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几秒钟后停滞的心脏开始重新的、剧烈的在胸腔咚咚咚跳动起来。

　　她望着他，像是被吸进了这双漂亮眼睛里。
　　除了剧烈的心跳声，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原来，少女的心动。
　　真的只需要一秒钟。

　　他周围的一圈好似自带柔光模糊，她看不见别人。
　　橙黄灿烂的阳光大片落在他雪白的皮肤，深色的瞳仁被光线折射成浅浅的琉璃色。

　　“哇靠，林周怎么来四班这边了？”
　　“他刚刚去老师的办公室了。”

　　四下的同学窃窃私语。
　　岑溪仿佛不在状态，沉默的有点不像她。
　　直到——
　　少年快要走到她面前。

　　“你好，借过。”

　　岑溪默默让开了路，随后少女便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他刚刚是不是全部都听见了！？
　　好想死啊啊啊。

　　走廊上已看不见他的背影。
　　岑溪还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赵思楠回味无穷。
　　岑溪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他叫林周？”
　　赵思楠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点点头，“是啊。”
　　岑溪嗯了声，过了会儿，她忽然又说：“我妈妈是对的。”
　　“嗯？”
　　“我还是得虚心请教，该补课就补课。”
　　“不是，你真喜欢补课啊？”
　　“当然啦。”岑溪特别认真看着赵思楠，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谎话，“大家都在进步，我怎么能够止步不前呢？不好好学习的人是没有未来的，我们不能让自己被这个时代抛弃。”

　　赵思楠：“说人话。”
　　岑溪：“我想追林周。”
　　赵思楠：“……”

　　赵思楠当然不会当真，以为岑溪是无聊时的冷笑话。
　　傍晚放学，岑溪又蹬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
　　她骑得快，十几分钟就到了家。

　　岑溪没有急着上楼，她靠着楼道口的墙壁等了会儿，低头就能看清楚地上自己的影子。
　　莫约又过了十五分钟。
　　不远处传来自行车的滚轮声。
　　刹车、停止。

　　男生推着自行车，刚进楼道。
　　少女从百无聊赖中抬起头，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精致又可爱。
　　她看着林周，心脏又开始乱跳起来。

　　岑溪厚着脸皮说瞎话:“好巧。”
　　林周推着车，“有事吗？”
　　岑溪跟在他身旁，“我是想来和你道歉的，上午说的那些话，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用。”林周淡淡说：“我没听见。”
　　岑溪还真没想到他能说得出口这种话。
　　没听见怎么会拿那种凉飕飕的眼神盯着她看啦！
　　谎话精！

　　她很烦躁，本来还想通过这个话题和他拉近关系，对方却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你真的没听见吗？”
　　“嗯。”
　　“哦。”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林周伸手摁下了楼层，岑溪越想越烦恼，她抬起脸，眼瞳黢黑，定定看着他：“你可以教我一下吗？”
　　少年侧过脸，微微垂首看向她，“教什么？”
　　岑溪：“灵活的把耳朵闭起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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