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羊鲜汤

作者:鲔鱼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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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娘子吸血鬼,五行之说有猫腻


      说话间,裴子渔已经和阿明已经出了延喜门,各上一匹银鞍白马,扬鞭一挥,不一会儿就到了十六王宅。俩人一前一后踏马在人烟阜盛的街上,拐入一寂寥小巷,在一处颇有些破败之感的府院前停下。

      裴子渔目光掠过府门前高悬的赤金螭虎青地匾额上那三个锈迹斑斑的字:晋王府,又低头打量檐下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和门前那一对垂头丧气的石狮子,一股邪火油然而生。他倏尔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予阿明,一个箭步冲到石狮子面前,用袍袖去擦拭上面的灰尘。

      小厮大叫:“王爷使不得!” 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拦住王爷,“小人该死,这就将门前打扫干净。”

      阿明厉声斥责:“王爷身份贵重,你们居然把府门口整成这样?拿着晋王府的银钱,却不办好差事,再有下回,某怪我阿明心狠。” 裴子渔听着心里愈加烦闷,示意他别说了,转身心意阑珊地跨进宅院。

      当今圣人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待见自己。八年前不说缘由一夜之间把自己关进大理寺,褫夺王爵,贬为庶人,流放岭南。后来是自己曾经的老丈人,当时任太尉的王大人和母后文皇后,以及舅舅中书令兼大理寺卿文闵元多次死谏,才让圣人回心转意,将他召回长安,封晋王。可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没有忘记这段过往,对他晋王并不及其余王侯那般尊重,更不及太子了。

      对于那个比他小十岁的太子,他何止是嫉妒,简直是嫉妒得疯癫。裴子渔,他日夜对自己说,你总有鱼跃龙门、龙袍加身的那一日。

      他沿着鱼纹青石地紧走几步,抬头只见舅舅正和一位披着白衣长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雕花影壁下寒暄,一旁跟着个鹅黄襕衫的少女。他知道,是辞去太尉之职多年、在太原过闲云野鹤生活的王员外和王小娘子来了。

      “晋王殿下,多年不见啊。” 王员外向他躬身施礼。子渔快步上前搀住了他,示意他勿要多礼。

      王员外抬头细细打量他,捋捋胡须,“长得这么大了嘛,果然潇洒美少年一枚。”

      “就是这平巾帻,是破了吗?” 王员外微微皱了皱眉。舅舅也注意到了,问他怎么回事。

      “别提了,今天遇到倒霉事情了。” 他对舅舅摆摆手,同时对着王员外还礼。

      “这是我家长女红煜”。王员外介绍道。

      王红煜对着子渔微微欠身,眼神羞怯。他心道,这才是女孩该有的样子嘛。哪像那个轻浮的卓皓扬,每次看自己就好像在盯着一只即将上钩的兔子一样。

      正当他准备还礼时,一只雕翎箭嗖得贴着他的耳边飞过,牢牢地钉在了影壁上。

      他又是惊诧又是气急,上前就想把那箭扯下,却怎么也扯不动。王红煜在一旁觉得好笑,上前微微一发力,就把箭拔了下来。子渔当时尴尬极了,心道,怎么自己遇到的每个女人都一身蛮力?

      文相见王子差点被冷箭射到,当下额上冒汗。不过他也是惯见风浪之人,及时问道:“这箭上似乎有字?” 众人定睛细瞧,只见箭身上有形状奇特的字,一圈套一圈。

      “这是西谷文‘烽连山’三字。” 阿煜说道。

      子渔诧异问道:“王姑娘会西谷文?”

      阿煜回答:“我阿爷是今朝大儒,会多国语言。阿煜不才,对西谷文也只是略通。”

      子渔听这“烽连山” 三字,觉得颇为耳熟,略微思忖,想起来这山是西谷国关押俘虏的地方,在从前被俘又东归的杜环子的书《西域图鉴》中提到过。听说西谷人在那里虐待俘虏,手段甚为骇人。

      “这雕翎箭真的是贺兰秋手下的箭矢吗?他是在威胁要将我抓到烽连山去?” 子渔问道。

      听他这一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阿煜一挑柳眉,好奇问道:“王爷怎么只凭几个西谷字就断定是西谷王要害你呢?”

      子渔于是把刚才在皇家学堂遇刺客一事说了,又在再三犹豫之后,将怀疑瑶海公主找人假扮刺客的判断也说了。

      王员外反复看着这箭,说道:“这不是一般的雕翎箭。箭上羽毛是只存在西部的一种金刚雕的羽毛,虽然不能完全断定只有西谷王才有,但是毕竟这些年西谷国早已阻断东西商路,东朝想要弄到它应该很难。”

      “但是公主去年才从西鸿国来到东朝,如果要搞到这箭,应当不难。” 子渔说道。

      阿煜却捂嘴笑道:“小女以为王爷多想了。公主如果是因为要取悦于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取悦郎君的方式应该有很多种吧。”

      文相一捋胡须,眯着眼睛缓缓说:“涉及两国大事,公主不应会如此草率。也许这真的是贺兰秋要对晋王下手。对和亲之事晋王目前还没想好是主战还是主和,如今没想到西谷王居然会直接要暗害东朝王公,欺人太甚。”

      王员外端详着影壁上箭矢留下的小洞,“并非真的要害晋王吧,只是警告罢了。这人内力极深,如果想要射中子渔,如何不能中啊?圣人是不是这几日要重议和亲之事?”

      文相回答:“对,贺兰秋的求亲使臣已经到了鸿胪寺。我拟了两份诏书,一封是请圣人以大局为重,再嫁康国公主。一封却是劝圣人莫要嫁公主。”

      子渔正色道:“他们以为用这种卑劣手段就会让我屈服吗?舅舅,你之前主张两国和好,这西谷人却变本加厉,先是毒打康国公主,后多次陈兵西境,还勾结藩镇,意图改换东朝门庭,如今居然直接行刺了。您这就上书父王,历数西谷罪恶,包括今日欲杀朝廷重臣之子的行径,而且今日太子也正好在崇文馆,如果不是那刺客早早被打跑,很可能冒犯太子。父王也许不够果决,但是母后可是霹雳性格,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他早就不满圣人对西谷的墙头草政策,西谷强大时就主动言和,西谷内乱时又要联合西域其他国家与之交战。他觉得,不如趁着西谷国新君登基不久,就一鼓作气,举兵伐之,收复山河。

      阿煜问:“那晋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淡然回答:“我自有主张。就算是玉石俱焚,又有何惧?”

      王员外感叹道,“王爷真乃英雄豪杰啊,可惜与小女无缘了。”

      子渔一脸苦相,“我虽贵为王爷,却是身不由己,这些年都依仗着员外在朝中的朋友扶持,如今没想到,圣人居然重新指婚。哎,不过王公今日上巳节相约,莫非是有什么法子?”

      王员外两手一摊,“圣人旨意,我又有什么法子?不过小女在与令郎解除婚约后,又奇怪地得上了先前的怪病,总会无缘无故头疼,夜里盗汗,辗转难眠。”

      原来王家与晋王结亲之前尚有一段因果。王小娘子曾经生一怪病,有云游僧上门医治,说是她五行缺水,需找一有水之人共结连理,方能避祸。正巧当时被流放岭南的裴子渔经过太原,上门拜谒,听闻这僧人的说法,抚掌大笑,说他的名字裴子渔,人送外号玉面飞鳐,如鱼得水,名字中有水,加之生肖为龙,龙王行雨,自然与水有关。

      而且文皇后祖籍钱塘县,江南水乡。俩人又年貌相当,于是当时定亲。神奇的是,自从俩人定亲后,王娘子这病就好了。只是如今圣人亲自下旨取消二人婚约,并让阿煜与太子成婚,这让王家晋王府都十分为难。

      文相用关切的神情看着阿煜说:“如果当初那云游僧人尚在,倒也许能为煜儿的病再指点一二了。”

      阿煜恭敬回答:“那云游僧人几日前确实寻到我和阿爷住的邸店去了。”

      文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喃喃道,怎么这僧人又会出现。

      阿煜继续说:“他说我和裴郎的婚约如果解了,我半年间就会一命呜呼。”

      子渔急了:“那就请员外去求圣人,拒了同太子婚事吧。否则,太子与令千金成婚不久,太子妃就会出事啊。王家是太原大族,山东六族之首,员外虽然不在庙堂,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圣人如今正在用人之际,一定会考虑您的意见的。”

      员外却连连摇头,“圣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而且,圣人怎么会信一个云游僧的话呢?”

      阿煜的表情有些怪,像是憋着笑,只听她缓缓说道:“其实,那云游僧说了,还有一法,可保小女性命。阿煜命中有火,王爷聚水,如若王爷将身上的水放出,就可救下阿煜性命。”

      “我身上的水?” 裴锋满脸狐疑。

      “王爷可否愿意取下十大碗鲜血,给阿煜饮下?” 阿煜问道,一双杏眼闪着天真无邪的光芒。

      裴锋意识到这举止温婉的小娘子居然要喝自己的血,惊得双目圆睁,又仔细观察她的面色,随即说:“我见王家娘子白里透红,说话中气十足,刚才扎的那么深的箭毫不费力地就拔了出来,怎么会有重病缠身?”

      王员外脸上温和之色突然一扫而空,代之以满脸怒气,“王爷这么说,是不愿意帮忙咯?区区十碗血,又算得了什么?刚才还不是大义凛然,不畏暴权吗?大丈夫血洒疆场都不怕,害怕挤点血?”

      文相赶紧陪笑道:“员外何必听一个云游僧人信口胡说呢?”

      王员外胡子都气歪了,“当初要不是听他的话,我们王家何必找一位已经被贬为庶人的王子结亲?还有这么多年我能明里暗里扶持你?就算你勾结外戚,买通宦官,与太子作对,我依然助你稳坐晋王之位?”

      裴锋气得脸涨得通红,没想到李相却连忙对着员外一拱手,“员外切莫动怒,我现在就让下人去端十个碗来,让王爷取血。”

      “慢着,我们带了碗了。” 王员外让几个随从抬过来一只大木箱,打开箱子,里面有十只五寸半径的白釉圆底碗。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李相还是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翻脸无情,如此步步相逼,不给晋王丝毫面子。毕竟王员外可是有不少把柄在他们手中的。

      王员外并不理会,只是用决绝的眼神凝视子渔。子渔把心一横,抄起刚才那只雕翎箭就在手上划出一个大口子,刚挤出几滴血,就感觉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几乎倒在青石地上。

      阿明赶紧搀住主人,对王家人恳请道:“晋王有晕血之症,不然将我的血给王家娘子吧。”

      阿煜见他面色惨白,终是不忍,推了推王员外,“阿爷,算了,和他们说实话吧。”

      王员外对着文相阴着脸沉声道:“那个云游僧人都告诉我了,你当年派他偷偷在我家旁边中了几株有毒的树木,树粉随风飘到我家。那树毒性较轻,对大人没有影响。可是阿煜当年只有八岁,吸了树粉,日日头疼,夜夜盗汗。然后你再让僧人上门编了这番五行之说,又正好上门拜访,就是为了与我王家结为亲家,能够助晋王日后青云直上。晋王,文大人,你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真是要感谢圣上隆恩,与你这歹毒之人划清楚河汉界!” 话音未落,他就大袖一摆,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阿煜瞥了一眼倒在阿明怀中、毫无血色的裴锋,噗嗤一声笑了,对着文相微微欠身行礼,还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阿煜劝王爷和文相莫要对太子说一些早年筹谋的事情,否则,对王爷有害而无益。” 话音未落,她便随着阿爷走了,留下李元手足无措地站在庭中,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

      过了半晌看门小厮进来递过一封书信。文相拆开一看,见上面是瑶海公主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字:阿郎好游乎?此地桃花春水。阿郎好饮乎?此刻女儿正红。上巳节午时,曲江郎官清酒肆阿扬静候王爷。

      此时晋王坐在雕花红漆胡床上,背靠着蓝缎靠背引枕,看见书信,不屑地一笑:“字如其人!”

      阿明却在一边十分不知趣地说了一句:“是啊,字和人一样好看。”

      子渔剑眉倒竖,剜了他一眼,“你不会是西鸿国派来的细作吧?”

      阿明却喃喃道:“今日先生可是错把公主的字当王爷的字啊,王爷说公主的字不好看,那岂不是在说自己的字丑?”

      子渔气得直咳嗽,连叫自己平日里对他这个奴才太好了。

      没想到文相也在一旁嘟囔道:“说起来阿渔真是艳福不浅,瑶海公主来京时,舅舅在朱雀街见过一面。长得确实是不错,武功也高,可以护你周全。如果她不继承西鸿国主之位,而是祝你打败西谷国,那王爷岂不是如虎添翼?” 他转眼瞥见外甥愈发阴沉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再顺着说下去了,而是话锋一转,“阿渔这公主之约,你一定得去,试探她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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