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第二个愿望

　　德拉科过去从未意识到从特快的车头到车尾的距离竟会如此漫长，他满心想的只有那个名字，脑中的所有念头也都是要尽快见到她。可当那个包间已近在眼前时，他却不得不逼迫自己重新放缓脚步。他的骄傲不容许他在哈利??波特和那个韦斯莱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就只能佯装自己是偶然间无意地路过。
　　数过去是第三个隔间，现在他已经经过了第一个……随后是第二个……最后——他不由屏住呼吸——就是这间……
　　距离渐近，他已经能听清韦斯莱在用他那仿佛鼻子被塞住了一般的声音对另两人说话。
　　“……我昨天有试着把它变成黄色的……现在来做给你们看看……”
　　他看见了。那标志性的红头发和雀斑脸，还有他手里那根的旧魔杖。杖芯都漏出来了，他竟然还敢举着那破玩意儿在别人眼前卖弄；不过他身边的“救世主”倒是很捧场，该说从这时候起两人就是一路货色……
　　不，他们都不重要。
　　德拉科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装腔作势——心脏激烈地撞击着胸口，酸涩逼上喉头，刺激着眼眶微微发热。
　　她就在那儿，坐在两个男孩的对面，一张写满天真的脸孔搭配着两根傻乎乎的麻花辫——她那时是留着这样的发型吗，他几乎快要记不得了——弯着腰，双手撑着下颚，看似专注的、却又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地等着罗恩念出她在进入魔法世界后即将见识到的第一句咒语。
　　“乔丝……”
　　至此，他的视野中再看不见他上辈子最讨厌的两个人。她能够如此真实地存在于他的世界，与之相比其他事物都已是无关紧要。
　　可就是有人不识好歹。忽然有个趾高气昂的女声从旁传来，硬是打断了这一刻独属于他的“重逢”，“劳驾请让一下，你堵住走道了。”
　　这似曾相识的态度和语气，都不需去看就能知道那是谁。
　　德拉科慢吞吞地转过身，不出意料见到了缩小版的、并已经规矩地换上了校服的魔法部长，以及……跟在她身边是隆巴顿？
　　这么巧，未来的救世主小团体是要窝在车尾寒碜的包厢里开聚会吗？
　　接二连三撞见厌恶的人使德拉科的心情愈发不快，但是一想到那个坐在包厢里出神的女孩，他就能耐下自己所有的脾气。她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现在并不是个合适的挑衅格兰杰的时机——他曾后悔于初次见面就给她留下过于傲慢无礼的印象，重来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结果他妥协般压下想要嘲讽的念头，不耐地往一旁让了半步。
　　“多谢。”格兰杰轻微地对他一点头，那架势不见感激倒像是高位者给予施舍。
　　德拉科厌烦地转开眼。从两个一下变成四个，车厢中格兰芬多的含量过高，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或许他应该等到了霍格沃茨后她落单时再与她搭话，如果这个梦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的话，至少——他瞥了眼格兰杰，后者正要打开波特和韦斯莱所在的隔间，隆巴顿则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在她身后——得选个这些人都不在场的时候。
　　但就在他选择离开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女声又喊住了他。
　　“嘿，你！是的，我在问你。”格兰杰看着他，她的手还搭在门上，似乎只是顺便想起后随口一提，“你有看见一只蟾蜍吗？纳威，”她示意自己身边的隆巴顿，“丢了一只蟾蜍。”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德拉科回过头，脸上是再无掩饰的厌恶之色，“我想，学校允许我们携带宠物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弄丢它。”他冷声说完，也没在意对方的反应，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车厢。
　　他不知道自己的嘲讽令纳威尴尬地涨红了脸。一旁的赫敏刚想帮他说话，而这时隔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坐在里面的唯一的那个女孩探出头来看着他们，“我好像听到了……”
　　“没什么。”赫敏回答她，“就是个没礼貌的人。”
　　她也不知道女孩是否有在听她说话，因为在她说完后对方仍是在望着那个金发男孩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回到自己的包间时德拉科的情绪依然糟糕透顶。乔丝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种慰藉，但只要他想到她注定会成为围绕救世主的核心团队中的一员，心脏就会不舒服地紧紧搅成一团。偏偏这时潘西还没眼色地凑过来，询问他是否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哈利·波特。
　　“这么喜欢那条疤？那你也可以给自己来一道，潘西。”
　　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那几人都看出他心情不佳，就识相地没再继续追问。
　　就这样，猩红色的列车追着太阳一路奔驰，直至目送其落入地底。而在天色渐暗后，起伏的山峦的另一端，可见一座巨大的深色轮廓从黑夜的底布中逐渐凸显。
　　霍格沃茨，似乎在那场旷世之战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列车在减速。车厢中回荡着“把行李留在车上”的广播声。几人飞快地套上统一的黑色长袍，挤进狭窄走道中乱哄哄的人流里。
　　幸好有克拉布和高尔主动开路，他们几个算是顺利地来到了站台上。这个车站又小又旧，唯一的一盏油灯挂在一根粗壮的柱子上，在风中不断摇晃。
　　“一年级新生！”那根“柱子”出声了——那当然不是什么柱子，而是个过于高大魁梧的男人。他套着宽大的皮袄，脸孔藏在一捧乱糟糟的胡须里，“这边！一年级新生都往这边走！”壮汉提着灯，粗声粗气地嚷着。
　　“天呐，”德拉科听到身旁潘西故作姿态地尖叫了一声，同时她还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粗野的猎场看守。现在他还不是保护神奇动物课的教授。
　　德拉科没有理会潘西。人太多了，他找不到那张他最想见到的面孔——想来她肯定是和那群他最不想见到的家伙们走在一起——就干脆随着大部队跟在了海格身后。
　　走过一条湿滑狭窄的小径，又拐过一个弯——
　　“哇哦！”一年级新生们激动地欢呼起来。近处有两个女生的嗓音过于尖利，吵得德拉科有些头疼。
　　渡河的小船一次只能坐四个人。潘西自然是会主动和他一起的，接着布雷司和诺特也乘了上来。克拉布与高尔则挤到了另一条船上，两人的块头过大，以至于那条船上剩余的两个新生畏惧地缩在了一起。
　　载着新生的小船穿过黑湖，从覆盖着常春藤蔓的山崖下驶过后，来到了城堡的隐秘入口。一群人踏上铺着碎石与小鹅卵石的地面又走了一阵，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已近在眼前。
　　海格敲响了门。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位穿着翠绿色长袍的高个女巫。
　　德拉科“不久前”还在乔丝的葬礼上见过米勒娃??麦格，而眼前的人与担任霍格沃茨校长时期的她相比无疑要年轻许多，至少这时她的头发还全是乌黑的。
　　领路人就此从海格换成了麦格。他们跟着教授进了门厅，接着又被带进了个小房间里。
　　“欢迎来到霍格沃茨。”麦格说。随后她精简地向他们介绍了什么是分院仪式。
　　分院。
　　便是今天再回想，德拉科仍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或许该说就是“今天”。当老麦格把那顶破帽子放在他脑袋上后，他只听到了分院帽嘟囔了一句“又是个马尔福”就洪亮地向大礼堂宣告他的所属是“斯莱特林”。
　　他注意到潘西的脸上交织着兴奋与恐惧。但对他而言，结果早已是板上钉钉。
　　麦格教授去而复返。在嘱咐他们排成单行后，她就领他们进了礼堂。
　　霍格沃茨的大礼堂也是一如他印象中那般奢华绚烂，四张长桌上摆着金灿灿的餐具，无数蜡烛漂浮在半空，与天花板上映出的璀璨星点一道照亮了整个房间。
　　格兰杰大概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够卖弄自己学识的机会。德拉科听见她在对走在她身边的女孩小声地普及，“这里施过魔法，看起来和外边的天空一样。我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读到过。”
　　麦格领着他们走到礼堂的上首处，面朝着教师的的长桌。队伍不知不觉中就乱了，新生们凑在前方挤成一堆，看着麦格教授在前方的空地上放上一张圆凳，以及一顶尖顶的巫师帽。
　　听完分院帽那首惯例的、也令人难以忍受的歌后，一旁的麦格打开了一卷羊皮纸，“现在我叫到谁的名字，谁戴上帽子，坐到凳子上听候分院。”她扫了眼纸上的第一个名字，“汉娜·艾博！”
　　未来的破釜酒吧老板娘跌跌撞撞地出了队伍，然后被分到了赫奇帕奇。
　　“约瑟芬·阿西娅！”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地出现，仿佛一声震彻的钟鸣，即刻扯回了他神游的思绪。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德拉科没想到被喊到名字的女孩此时居然就站在他身后。她轻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由着耳廓一路抚过他的心尖，使其为之颤动不已。他僵硬地往旁边靠了靠，可女孩子在从人群挤出的时候还是不免碰到了他的胳膊。
　　虽然是一次短暂地、一触即离地、且隔着几层衣物的接触，但碰到的地方却仿佛烙下了个看不见的滚烫印记。他不由得追随着女孩的背影，看着她的一对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然后——乔丝转身落座，那两根长辫子也顺势背甩至背后。
　　尖顶帽被扣到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孔。
　　分院帽在乔丝身上花费的时间显然比汉娜·艾博更久，但这段相对漫长的等待竟让他生出了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有没有可能不会再被分进格兰芬多？以前乔丝说过她以为自己会去赫奇帕奇……不，还是算了吧，毕竟那个学院里的人不少都是草包；当然最好的选择还是斯莱特林，和他在一起，但以她的性格可能并不适合；那就只有拉文克劳了，尽管那也是一群死气沉沉的书呆子……
　　就在德拉科胡思乱想的时候，结果已尘埃落定。
　　“格兰芬多！”
　　分院帽喜气洋洋地向着大厅宣布，接着最左边的那张长桌上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摘下帽子后乔丝微笑着一路小跑过去，也没再往新生群的方向再多看一眼，就加入了她的学院。
　　德拉科目送着她的身影。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分院仪式在继续进行。芬列里、斐尼甘、格兰杰……克拉布和高尔都先他们一步进了斯莱特林，下一个是隆巴顿，终于——
　　“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接受着万众瞩目走上前。坐在圆凳上的同时他看见了人堆中凑在一起低声说话的波特和韦斯莱。不难想象韦斯莱在给波特灌输什么，未来的救世主阁下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抵触。
　　麦格把分院帽搁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他便听到了，帽子开始用细小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
　　但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帽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哦，当然了，马尔福，嗯，精明的利己主义者，毫无疑问的，你属于……”
　　就在德拉科以为分院帽会毫不犹豫地喊出“斯莱特林”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的耳畔响起了某种古怪的杂音，就像收音机在找不到频道时会发出的那种沙沙的响声。伴着那细小的动静，帽子又说话了。
　　“但是我看见了，你拥有着愿意为某样事物付出一切的勇气……”
　　有些奇怪，帽子的音调变得有些冷硬，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圆滑人声。
　　“也许格兰芬多会是一个不错的尝试……”
　　“等等！”德拉科突然有些慌乱，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分院帽居然会对着他说出“格兰芬多”这项选择，“格兰芬多？你是疯了吗？！”
　　他以为自己喊出了声，但看台下众人毫无波动的表情，显然他自以为的大吼大叫其实都只发生在他的意识里。除了他和帽子之外，再也没人能听见他负隅顽抗的声音。
　　结果帽子没有再回应他。而那股奇怪的沙沙声又响起了。
　　下一秒，像是错误得到了修正，分院帽坚定的答案响彻大厅，“斯莱特林！”
　　分院帽被拿走了，来自斯莱特林的呼声遥远地仿佛远在天外，德拉科恍惚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脊背上已是浮起一层冷汗。
　　格兰芬多……他木然地坐到克拉布和高尔事先为他占的空位上，目光不由穿越过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的长桌，投向礼堂的另一边——与斯莱特林的桌子相距最远的一端。
　　分院帽想把他送进格兰芬多？这简直是疯了！
　　看看那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吧……隆巴顿、格兰杰、韦斯莱，以及那个波特！
　　还有、还有……
　　胡乱漂移的眼光不由定格在了某个焦点，他看到女孩微笑着稍稍偏了头，在认真地倾听着格兰杰对她说的话。可随即，她垂落在长桌上的眼神仿佛不经意般地抬起，穿越过整间礼堂与他鲁莽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那是过去他曾注视、触碰、亲吻过无数次的眼睛，只是如今他再也无法在那双深色的眸中找到柔软的爱意。女孩坐在礼堂与他相隔最远的位置，望向他的目光中仅是冰冷与陌生。
　　德拉科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绝望徐徐没上，其余的情绪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这个引领他回溯过去的梦境出现的意义。
　　虽然此刻她鲜活地存在于他触手可及的世界里，但她终究不是“她”。他深爱的妻子实则已经步向死亡的国度，至于眼前的“乔丝”，她仍是张无暇的白纸，独属于他的那抹颜色，还从未在其上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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