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第二个愿望

　　如果这是个梦的话，那未免也太过漫长了些。
　　清晨时分，德拉科从梦中醒来。头顶依然是光秃秃的床板。他掀开幔帐朝外看，窗外的湖水泛着幽冷的绿光，有个模糊的黑影从窗沿晃过，后很快消失在了遥远的幽绿色深处。
　　时间还早，可高尔粗犷的呼噜声已经吵得他再没有任何睡意。于是他干脆换上了长袍，独自一个去大礼堂吃早餐。
　　大礼堂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不少人。德拉科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旁随意拣了个位置坐下，面上的空餐具中立刻如有所感地呈上了一人份的食物。
　　高脚杯里的橘子汁是冰凉的，盘子中的小圆面包松松软软，炒蛋与培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能以自己的五感充分地感受这世间的一切，偏偏他的思想、也有可能是意识，或者说是类似灵魂的某种存在，它就是摇摇欲坠地悬在半空，落不到真实的平面上。
　　这一周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奇妙了。
　　他回到了十一岁，重新坐在了本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课堂，听着那些本该逝去或是苍老的人重复着烂熟于心的基础理论。即便当年他大多数科目的成绩都算不得好——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坦率地承认这点了——但毕竟也算是学习过更高深的魔法知识，所以这些课程对目前的他而言能说是简单得有些无趣。
　　可惜的是他的魔力也随着年龄的退化回到了一个普通小巫师应有的水平——他非常庆幸这点，这让他不至于在课上成为第二个格兰杰——德拉科毫不怀疑，就算他现在掏出魔杖对着克拉布念上一个昏迷咒，充其量也只会让他脚下一个趔趄而已。
　　不过这没关系，他迟早是会从这个不切实际的梦中醒来的……前几日每天睡觉前他还能这么对自己说。可当一周后的今天，当他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斯莱特林宿舍那张松软舒适的四柱床中上，那些个坚定的信念便开始缓缓地动摇了。
　　也许这不是梦，有某种魔法在他身上产生了效力，将他送回了二十多年以前，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能够弥补一切遗憾的机会。
　　要是这个“机会”中没有波特的存在就更完美了。
　　“嘿，你在这儿呢，我们刚刚还在找你。”
　　德拉科抬起头，发现潘西已经主动地占据了他隔壁的位置。布雷司慢吞吞地在他斜对面的空位上坐下，而他正面的空缺也很快被一个大块头所填补了，克拉布和高尔一左一右跟着布雷司落座。这两人占据的体积都不小，细痩的布雷司被夹在他俩中间的隙缝中，总觉得有些可怜。
　　德拉科略低下头，试图掩住为这个想法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我说德拉科，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个人先走了？”潘西刚落座，就马上挤着他喋喋不休地追问了起来。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些天都不让克拉布再跟着他了。
　　这么想着，德拉科瞥了眼那位在潘西口中被抹去了姓名的当事人。克拉布正在往嘴里塞香肠，而在听到潘西的疑问后，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他们在讨论的是与他有关的事，跟着愣愣地抬起头，还是一副痴憨愚蠢的模样，不过塞得满满的嘴巴一刻都没有停止咀嚼。
　　他不意外潘西会对此产生疑虑。自他们几个相识的第一天起，克拉布就像个仆人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这期间贯穿了整个他在霍格沃茨渡过的时光，直到……
　　那不是段美妙的回忆，德拉科也不愿再刻意地去回想。
　　“你是说，非要我等你们几个慢吞吞磨蹭完才能出门吗？”他曲解了她的问题，并用上了他一贯傲慢的口吻反问潘西。
　　“我……”潘西顿时语塞，“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德拉科懒得再搭理她。他把最后剩余的一点炒蛋塞进嘴里，然后拎起了书包，“我先去教室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礼堂。
　　“他这是怎么了……”被留下的潘西忧心忡忡地望着德拉科的背影呢喃。
　　“谁知道呢。”布雷司满不在乎地道。
　　克拉布呢，他重新把头埋回了餐盘，仿佛对他和高尔而言，再也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在走出礼堂之前，德拉科还是忍不住往格兰芬多的方向瞄了一眼。没有发现乔丝，倒是看见了韦斯莱那头醒目的红头发，这令他顿生反感，匆匆移开了眼神。
　　许是在开学式上乔丝那没有任何感情倾注的一眼冷了他的心，这些天他都消沉地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有关她的事，可他所谓的抵抗根本敌不住暗藏在心底的潜意识作祟，但凡有格兰芬多出现的场合，他就会忍不住去寻找那个身影。
　　只不过就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每回见到乔丝，她都是和格兰杰形影不离，就好像有人在她们念了个禁锢咒，把她俩用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给紧紧绑了起来，就连上厕所都不会分开。
　　德拉科步下阶梯，来到魔药课位于地下的教室。他推开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诺特独自缩在前排的角落里；与他相隔甚远的另一边，有几个格兰芬多的学生也已经到了，稀稀拉拉地占据了几张桌子。
　　周五连在一起的两节魔药课，是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
　　他环顾教室，竟然在几个格兰芬多中发现了那个会令他的心跳如失了控般加速的背影。乔丝坐在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旁，身边是空的，没有格兰杰，甚至没有用来占座的书！
　　那一刻德拉科忽地失去了对于肢体的控制能力。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待到意识重新衔接上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把书包丢在了女孩身旁的那个空位上。
　　书包的声音惊动了对方，她如梦初醒般从眼前的课本中抬起头。当那双双深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的刹那，她不免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其余的几个格兰芬多，还有诺特，他们也都在看着他。但德拉科全然不在意那些包含着多种意味的视线，自如地就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也只是表面平静，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脏已是跃速过猛，几乎快要冲出胸膛。
　　他假装百无聊赖地翻弄着课本，可是能感觉到乔丝不安的注视片刻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他忍不住了。“这个位置没有人吧？”德拉科问，极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显得不那么失礼。
　　他的出声也打破了压抑在地下教室内的诡异氛围，乔丝慌乱地收回视线，怯怯地低下了头，“没、没有。”她小声地说，几乎快把脸完全埋进书本之中。
　　于是德拉科就心安理得地霸占了这个位置。
　　在铃声响起之前，两个学院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入了座。但……起源久远到无法追溯，总之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向来是水火不容，所以除了他们这桌是混搭之外，其余人都是自发地和自己学院的同学坐在一起，且座位都靠得相近，悄无声息地就在地下教室内划分为红绿两个色泽分明的阵营。
　　作为唯一的“异端”同桌，他们两个自然受到了不少的瞩目。德拉科是已经习惯了，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他都经历过；可乔丝向来都不太适应成为众人的焦点——这和她那位总是会在学校里大出风头的“男性朋友”相比可太不一样了——在斯内普进教室之前，她一直将头埋在书里，还一再试图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往他的反方向缩了又缩。
　　魔药课教授大步走进教室，黑色的长袍在他身后上下翻动。当他站上讲台，用那双冷漠的眼睛扫视下方的学生时，教室内已经安静地像是被施了无声咒。
　　再一次见到曾经的院长活生生地立在他面前，德拉科却说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讲台上翻动点名册，在念到其中一个名字时他故意停下来，细薄的嘴唇扬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哦，是的。哈利·波特，这是我们新来的、大名鼎鼎的人物。”
　　开始了，斯莱特林们喜闻乐见的环节，亦是魔药课的乐趣之一。
　　“波特！”在说完那一大段极富威慑力的开场之后，教授的矛头就指向了伟大的救世之主，“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波特不出所料地呆住了——就算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在面对老师的突击提问时表现也不见得会有多突出——他还试图以眼神向身边的韦斯莱求援，不巧他的求助对象也是个傻乎乎的草包。还是一旁格兰杰的手飞快地举起，她那副急迫的样子是恨不得将胳膊戳到教授的眼皮子底下，只是为了自以为是地向所有人证明她知道这个答案。
　　德拉科转开眼，波特和格兰杰滑稽的样子逗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可偏过眼神时，他注意到一旁的乔丝的嘴唇翕动，好像在嘟囔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忍不住问，用耳语般的音量。
　　就算斯内普听到了也没关系，反正他向来都是袒护斯莱特林的。
　　与他搭档做同桌的姑娘无疑也知道这一点，她紧紧抿起唇，包含着怨念地瞪了他一眼。半晌，她突然从书包中摸出半张羊皮纸，羽毛笔沾了墨飞快地往上写字。
　　她的骨子里终究是深深地镌刻着属于格兰芬多的叛逆与莽撞，气愤之下她都忘记了自己在片刻之前试图以漠视在他俩共享的这张课桌中间划下一道深刻的峡谷。
　　羊皮纸被推到德拉科眼前，女孩细致精巧的字体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换做是你，也未必知道答案吧？”
　　她真是有些生气了，问号下面的那个点按得很重，墨渍深深地嵌进了纸张里。
　　可他看着那个满怀怒气的墨点，嘴角不觉勾勒起笑容。“活地狱汤剂。”他低声回道。
　　什么？！乔丝看着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满了这个单词。
　　“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当然还有些别的步骤，加热后会得到一份活地狱汤剂。”德拉科进一步为她解释，当然还是以压得极低的音量，“那是种效力很强的安眠药，俗称‘生死水’。课本上有提过，不过等我们真正需要调配这种魔药得到六年级。”
　　乔丝没有接话，但她看他的眼神中又有了隐隐的变化。
　　“波特，告诉我，如果我需要一块粪石，那我应该去哪里找？”
　　“山羊的胃里，”德拉科继续用气声回答着斯内普出的难题，“这种石头有很强的解毒作用。”
　　“舟型乌头和狼毒乌头……”
　　“……是同一种植物，也统称乌头。”
　　说完德拉科不免有些洋洋自得，不提他那段落魄时期在对角巷的药品店做学徒的经历，好歹魔药学是他O.W.Ls考试中唯一一门得到了“O”的科目。
　　可他再看向乔丝时，却发现女孩已经别开了眼，她的坐姿也改为略侧过身的状态，只留给他了一个抵触的背面。
　　她反感的表现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所有的热情，就连扯了一半的笑容都尴尬地僵在了嘴角。
　　他险些忘了，作为敌对的学院，他知道得再多也换不来她的一丝好感。
　　接下来斯内普让他们以两人一组调制一种治疗疖子的简单药水。期间他们再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按照黑板上的步骤有条不紊地完成各自的工序。哪怕斯内普刻意停下来赞美他蒸煮带触角的鼻涕虫的方式，也没能让他的情绪稍稍变好一些。
　　不过他与乔丝一组，倒是让她免去了被批评与扣分的不公平对待。
　　谁料课程期间又出了事故。
　　隆巴顿烧坏了斐尼甘的坩埚，酸绿色的浓烟弥漫在教室里，锅子里的药水都四散飞溅出来。眼看着就要殃及池鱼，德拉科条件反射般拽住站得较近的乔丝把她往后扯了一把，尽管药剂还是零星滴上了她的袍角，但总好过被隆巴顿做出的那锅不知名玩意儿给浇一脸。
　　斯内普清理了药水，并呵斥斐尼甘送隆巴顿去医院——他的皮肤上碰到药水的地方都生出了大大小小的疖子——可酸臭的烟雾仍在教室中盘旋，其他人叽叽喳喳，气氛一时又变成了上课前那种乱哄哄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种无人在意的时刻，乔丝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谢谢。”她细小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周围嘈杂的人声里。
　　所有不快都在眨眼之间散尽了，他的心又重新飞了起来。即便下课后诺特带着怀疑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坐在一个格兰芬多身边时，也没能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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