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面首

　　白暮亭并不看我，而是垂眼看着手中解下的傩面，恭声道：“是臣……僭越了。”
　　这是打算以色事君的样子么？
　　做不来何必偏要做。
　　谁勉强你非要如此了么。
　　罢了，我微微叹口气，从锦毯里摸出一个手炉，递给他，“去罢，暮亭。”
　　此刻我不是女帝，仅仅是个关心心上人冷暖的寻常女子。
　　白暮亭接过手炉怔了怔，却不起身。
　　“怎么了，暮亭？”原来火气源于期待，不去期待什么，便能心平气和了。
　　白暮亭看我的眼眸变得深幽，让我不适应的直截了当。
　　“可以么？”他直勾勾地看我，目光灼灼。
　　还以为我已看破世间万事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在他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我微微蹙眉，“你是不敢，还是不情愿？”
　　似一场不计输赢的博弈，予求予取，听凭天意。
　　他的气息渐近，覆上我的唇，重重的。
　　暖炉生香，催人迷醉，风雨声淹没了一切，厢顶坠着的羊角灯无休无止地摇晃，摇碎了满室春/光，碎成天地间自在飞扬的烟尘……
　　灯光渐定下来。
　　许久，白暮亭退了出去，他撩了锦毯替我遮好，揽我许久。
　　事后应有的礼貌和温存，不似我以为的耿和讷。
　　他起身披上衣衫，垂目看我，“如如，其实……”
　　“其实你想这一日许久了？”我半睨了眼看他。
　　他愣片刻，滚了滚喉结，说是。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我弯起了眼梢。
　　白暮亭笑笑，回过身，传来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他温声道：“如如，有一件事，不知你是怎么考量的，关于乌兹……”
　　“回去再说罢。”我不耐，打断他。
　　我就知道他要同我说乌兹之事。
　　因为舍不得苏合去乌兹和亲，所以才这般费尽心思讨好我，就不能再忍一时，连穿好衣服再说也等不及么！
　　许是听出了我语气的冷硬，白暮亭望望我，说好，“晚了，是该回去了。”
　　他很快理好衣衫，起身。
　　我唤住他，“喏~”光裸的手臂从锦被里滑出来，递过一只手炉。
　　白暮亭淡笑笑接了，退出门外。
　　马车轻晃，我忽想起什么，起身在散落满地的衣衫里翻找，荷囊落在一处角落，里头的面人儿完好。
　　从密道回到寝殿，知微奉上一盏参茶，服侍我沐浴就寝。是让苏合去乌兹和亲，还是举兵与乌兹一战，我举棋左右。
　　早朝上，内侍监在我的授意下宣读了恭王从千里之外呈送的奏疏，群臣议论纷纷。
　　恭王主战，理由很简单，和亲无法阻止乌兹的狼子野心，与其退让求和，不如以武威压。
　　群臣主和，理由也很简单，人心思安，能以一个女子解决的问题何必动用兵马。
　　那个能代替千军万马的女子，便是苏合。
　　一个绝美的女子。
　　能让白暮亭因为错过她而抱憾终身，至今不婚不娶。
　　也能让乌兹可汗仅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一得知她丧夫守寡，便立即蠢蠢欲动。
　　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和番的老生常谈在文臣们的嘴皮子里生出花来，武将们嘴舌笨些嗓门儿和气势上却是不输。
　　指节轻叩玉案，我声色不露，冷眼看着群臣们的唇枪舌战。
　　为了护她，白暮亭不惜在朝堂上与人脸红脖子粗，竟不顾体统抓住另一位将军的衣领……
　　“放肆！”忽然起身的眩晕让我面色铁青。
　　丹陛之下寂静一片。
　　“退朝。”我拂袖而去，“辅国大将军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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