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面首

　　御书房
　　白暮亭端跪于一丈外。
　　我坐在玉案后，拿茶盖轻轻拨拂茶汤上的浮滓，尽可能地心平气和，“辅国大将军是不想苏合去乌兹和亲？”
　　白暮亭恭声道是，“臣以为……”
　　“够了。”我蹙眉，打断他，“你的那些大道理我在朝堂上已经听过了。”
　　白暮亭住了声，朝我躬下身。
　　为了她而向我顺从。
　　我凉声道：“听闻近日，苏合搬进了你的辅国大将军府。”
　　白暮亭答：“家母念表妹新寡，孤身独居于天平山庄，恐有不豫，便命臣接其来府上，宽慰几日，又加上乌兹和亲一事忽起，家母放心不下，便又多留些时日。”
　　好一个正当又正派的理由。
　　所以你便弯了腰，低了头，上了我的床榻，献媚于我，所以你便忘了形，忘了规矩，成了一个莽夫，不计后果。
　　白暮亭今日在朝堂上的大不敬之行，足以给我理由，让我名正言顺地狠狠斥责于他。
　　我说得无不在理，他沉着脸，埋着头，臣服于我的帝威。
　　斥完话，我叹一口郁气，朝白暮亭摆手，“你好自反省，退下罢。”
　　逐客令已下，不愿再看他朝我卑躬屈膝地样子，端起茶盏，兀自平复。
　　“帝君，可是苏合她……”
　　茶盏在我唇边顿下，“退下罢。”我皱眉，抬袖饮茶。
　　“帝君，恭王的奏疏深明大义……”
　　一口凉气和着茶汤滚过咽喉，难抑的咳嗽。
　　白暮亭终于住了口。
　　再次摆手，换得一句微臣告退。
　　早朝上群臣们未尽兴的谏言化成一道道奏疏，堆积在玉案上，除了乌兹还有各省各台的奏报等我示下，放下御笔，已入夜，知微奉上参茶，询问我是否移驾就寝。
　　内侍来报，辅国大将军求见。
　　早上才被我斥责过，晚上又送上门来，我若是苏合，有这样一位表哥，大约也是死也不肯去乌兹和亲。
　　屏退左右，示意白暮亭近前。
　　“细看了看恭王的折子，确有几分道理，乌兹求和的诚意有待推榷，但其在北境滋事，和亲的请求倘使置之不理，恐怕要生出祸事。辅国大将军以为如何？”
　　“臣以为如此局势需出兵威压，安定北境。”
　　我说朕也有此意，“只不过踟蹰朝中哪位良将堪当此任。”
　　“臣愿请缨。”白暮亭毫不犹豫。
　　也不听听我给多少兵，便想也不想一口应下，为了一个女人，脑子也变愚了吗。
　　我叹息，“近来四邻皆不太平，北境之忧可大可小，倘使大举调兵，恐小事化大，精兵三万，维和固稳，够吗？”
　　白暮亭犹疑。
　　不生事，一兵一卒不用，倘使生事，区区三万，自然是不够，“另遣使同去，晓以大义，施以小惠。恩威并施，将军以为如何？”
　　白暮亭恭声领旨。
　　我提点他，“遇事宜忍，方得长远。”转而再道：“兵贵神速，明日便启程罢，北境无事，苏合便无事。”
　　白暮亭领旨谢恩。
　　我挥袖使他退下，他却立在原地不动。
　　我已放言承诺，还有什么可不放心信不过的么，还是想再和我讨价还价？
　　白暮亭迟疑片刻，吞吞吐吐道：“这一去约则数月……”
　　所以呢？
　　我微笑，“京中诸事皆放心便可。”
　　白暮亭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瓷瓶，“早上听见你咳嗽，想来宫中诸物不缺，方才进来之前又听见咳，想你大约是还没吃枇杷蜜。”
　　为了苏合变蠢，到了我这儿，倒是变聪明了，“去罢，朕命你平安回来。”
　　白暮亭走后，奏请联姻求和的折子仍然源源不断，乌兹对北境的滋扰不断。
　　我皆按下，不曾松口。
　　一个月后，朔方传来急报，乌兹大举南下，犯我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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