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敕流年

　　没过多久，夜场拍卖如期举行。
　　随着顺序的临近，简祎越发地坐立不安，手心里全是汗。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一如奥运会百米决赛的选手在跑道上就位后等待发令枪响起前的那一刻，心跳快得简直感觉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晚上10点半，宋徽宗即位初期的这道由蔡京手书的《司马远告身》[1]作为第657号拍卖品终于出现在了场内的大屏幕上。
　　拍卖师微笑着向大家介绍这件拍卖品，谁知才说了几个字，就见屏幕突然一暗，随即就失了信号，只剩下一片蓝色，单调得有些令人心悸。
　　一下子，整个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简祎更是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杨清见状，安抚地拍了拍她。
　　大屏幕很快恢复了正常，原来是后台电脑数据线松了，断了信号。
　　拍卖师首先向大家致歉，接着继续介绍。当拍他宣布开拍时，场上举牌的竞拍者络绎不绝，价格很快到了250万欧元。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价格，不禁令场内一些观众因震惊而发出尖叫。
　　简祎和杨清也被惊诧得低呼出声，这个价格实在是超出他们预料太多太多。
　　杨清连忙给司马松龄打电话，请示这种情况下的应对方式。
　　然而，电话里还没说几句，场上的出价已经上了300万。
　　简祎紧张得不行。尽管在下午她尝试着举了几次牌，算是有了一定的感触和准备，但当属于自己的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仍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极度的紧张和激动，就连举牌的手都在颤抖。
　　“380万。”拍卖师看到了她举起了号牌。
　　可没多久，场上又有其他竞拍者超过了她。
　　500万了……
　　杨清抓着电话，跟司马松龄转述着场上的情况，同时也焦急地等待着指示，他紧锁着眉头，隐约都可以看到那额上凸起的青筋。
　　“500万，”拍卖师握着拍卖槌，右手高高扬起，“500万——第一次。”
　　简祎紧张地看着杨清，“外公怎么说？”
　　杨清眼神一暗，很显然，司马松龄还在迟疑。
　　然而另一边，拍卖师已经喊出了第二次报价。
　　场上的紧张局面已然容不得再多一刻的迟疑。
　　“外公……”她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似乎只是一瞬，可又好像过了很久，她才听到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一个字。
　　“跟！”
　　“500万——第……”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地扬起手上的号牌。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520万。”
　　怎么又是他！
　　简祎猛一回头，瞪着他，目光霎时变得有些冷厉。
　　本以为这道告身帖将以500万欧元落槌，不想在最后一刻，同时来了两个新的竞价人，拍卖师激动了。
　　“149号的先生和161号的女士同时出价，这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时刻！”
　　这时，杨清突然站起来，说：“鉴于价格已然到了这个高位，我们恳请将每轮的加价梯度改为5万欧元。”
　　拍卖师微微一笑，片刻，便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是，简祎将价格加到了525万。
　　谁知，陆地竟一路紧咬不放，将价格追到了560万。
　　一时间，场上众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了这两个激烈角逐的年轻人身上。
　　仿佛不拼尽最后一口气便决不罢休的狠绝——你追，我赶；你仗剑在手，我也刀已出鞘！
　　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简祎真恨不得拿眼刀戳死他。
　　565万，在拍卖师最后一次报价出口前，陆地又将报价刷新。
　　这场激烈的竞争简直太精彩了，以至于前排的好些竞拍者都转身站了起来，竞相一睹这件珍贵的艺术精品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在拍卖师喊出第二声报价后，得到电话那头外祖父的授意，简祎再度举牌，猛吸一口气，大声道：“580万！”
　　话音一落，场上众人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同样，陆地闻声也是一惊。
　　从这几个紧张的回合来看，他知道她是此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却不曾想她竟然是这般志在必得。565万，已然是他这边的底线，只要她按常规再举一轮，他也有心无力了……
　　“580万，161号的女士出价580万！”拍卖师激动地扬起手中的拍卖槌，“580万，第一次！”
　　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到陆地身上，停顿片刻后继续道：“580万——第二次！”
　　简祎屏住呼吸，看着拍卖师再度将目光落回自己身上。只见他停顿了几秒，高举的槌子缓缓落下，“580万——最后一次！”
　　简祎哽咽了，眼中顿时一片模糊，一眨眼，泪珠已经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平复一下呼吸，就听得拍卖师突然改口，大声道：“585万！”
　　她浑身一震，骤然转身，却看到陆地同样震惊的表情。她只觉得自己都要不会呼吸了，僵硬地转身，顺着拍卖师的指向看向右边代理席上那个一手握着电话、一手举着号牌的工作人员。
　　没等众人从震惊从回神，那名工作人员放下手中打电话，道：“600万，有位新加坡的朋友愿意出价600万！”
　　一瞬间，全场寂静，然而下一瞬，场上有人开始惊呼。
　　一池湖水顿时被吹皱，全场迎来了高|潮。
　　拍卖师亢奋不已，举起拍卖槌，目光扫过全场，高声道：“600万——600万，第一次！”
　　简祎抹了把眼泪，连忙看向杨清，“杨叔叔……”
　　杨清也是面色煞白，沉声向电话那头请示：“董事长，600万……”
　　“600万——第二次！”只见拍卖师将高举的拍卖槌从右边移向左边，随后满眼笑意地看向简祎。
　　“外公……”简祎的声音颤抖着，“来不及了……”
　　“600万——600万——”拍卖师将声调拉得很长，“600万——最后一次！”
　　说完，他环视四周，又将拍卖槌从左边移向右边……
　　这一刻，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乎落针可闻。
　　拍卖师将左手缓缓指向代理席，双眼凝视着对方。
　　简祎从杨清手中抓过手机，“外公，没时间了……”
　　可电话那头却只有粗重的呼吸。
　　“外公……”
　　只见那拍卖槌缓缓落下，略一停顿后被拍卖师重重敲下。
　　“啪！”
　　一槌定音。
　　也正是在这一秒，她才听到电话里传来司马松龄的声音，“拿下！”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一秒，就差那么一秒……
　　落槌声响，全场惊呼，继而掌声雷动。
　　简祎坐在座位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手机掉落也浑然未觉。
　　杨清轻轻拍了拍她，然后从地上将手机捡起，声音遗憾而低沉，“董事长，我有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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