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敕流年

　　简祎愣了愣。
　　她有些难以想象，一个有着那种独特癖好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高品位的一面。下一瞬，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世上的人千百种，性格分裂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她碰巧遇上这么一朵奇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管他呢！
　　于是，她回过身，继续检索每件拍品的具体信息，同时和一旁的杨清讨论。
　　然而还没等拍卖师开口，另一边就有了新的竞拍者举了牌。
　　“150万。”拍卖师指着出价方位，大声道。
　　几乎没有半丝犹豫，陆地再次加价。
　　“155万。”拍卖师才开口，就见另一边又有人举了牌，忙道，“160万，左前方74号的这位女士出价160万。”
　　几秒后，他再次转向陆地，“依旧是149号的先生，165万，请问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又过了几轮角逐，价格已经超过了200万，然而陆地依旧紧追不舍，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225万，这位先生出价225万。请问在场各位朋友，有没有比225万更高的？”拍卖师有些激动，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225万，第一次！”
　　简祎有些惊诧，低声对杨清道：“不是说宋元画才贵么，怎么这幅清代的画怎么也那么贵？起拍价65万，足足翻了三倍多了。”
　　杨清笑道：“这可不是这么说的，艺术品的价值也不单单是由年代长短决定的。就说这幅《青竹秀石图》吧，它可是郑板桥绘画中难得一见的精品。”他指着手中画册上那参差错落几竿修竹，“郑板桥画竹几十年，可他画的可不仅仅是竹子，大多是借竹缘情、托物言志，将竹子人格化了。你看，画中这竹子和奇石，可都是赋有深邃的意境的。”
　　简祎吐吐舌，“看不懂……”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一声，拍卖师敲下拍卖槌，扬手指向陆地，大声道：“恭喜149号的这位先生，以225万欧元拍得清代郑燮这幅《青竹秀石图》！”
　　简祎向那边瞥了眼，心道：这人还真是有钱任性。
　　随着拍卖继续进行，简祎越发的紧张起来。杨清察觉了她的情绪，笑着建议她试拍几次。
　　可简祎哪里敢随便举牌？她这次的目的就是那道黄灿灿的圣旨，其他的完全不在计划之内，万一误打误撞中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清看她那跃跃欲试但又犹豫不决的样子，笑道：“没事，就等下的这件王铎的草书，一开始你就叫，喊个两轮就差不多了。”
　　“这……能行么？”简祎依旧迟疑着，“万一没人跟我争，外公肯定会骂死我……”
　　老爷子哪里舍得骂你呀？杨清心里叹着，可嘴上却笑着说：“怎么，你还不信我？”
　　简祎看看画册，又看看他，忽而狡黠一笑，“好，我拍，要是真中了，算你的！”
　　杨清哭笑不得。
　　果然，当拍卖师介绍完王铎的那幅作品后一宣布竞拍开始，简祎就第一时间举了牌。
　　然而不过几秒间，拍卖师已经如点数一般过了她的出价。
　　“2.2万——2.5万——2.8万——3万。”
　　见杨清未加阻止，她再度举拍加价。
　　然而她的领先仍旧不过寥寥几秒钟，很快就被其他竞拍者超越。没过多久，价格就超过了五万。
　　“怎么样？感觉如何？”杨清低声问她。
　　简祎难掩激动，“挺爽的，我还能再拍吗？”
　　杨清道：“差不多了，等下换一件再让你试。”
　　简祎点点头，却听前方的拍卖师大声道：“6万，149号的先生出价6万！”
　　又是他！
　　她再次回头望了望。
　　在三次询价后，终是没人和陆地竞争，拍卖师一槌定音，“再次恭喜这位先生！”
　　随后，在杨清的指点下，简祎又试了仇英的一款仕女图和赵之谦的一副篆书对联，愉快地当了几次炮灰，过了一把瘾，也终是稍稍平复了一下因时间临近而愈加紧张的心情。
　　然而，当拍卖进行到倪元璐的草书《范质公吏部招饮澜园泛舟》时，简祎因觉得有些闷热，便一抬手，拿着号牌扇了扇。不曾想，前方拍卖师的目光却比那鹰隼还要锐利，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这个无意识的举动。
　　“25万，后方161号女士出价25万。”
　　“不是吧，我的小姑奶奶……”杨清傻眼了，“这个号牌能这样随便当扇子使吗？”
　　简祎也慌了，“我……我没有要拍啊……”
　　可举牌无悔，场上的规矩不会因为这是谁的无心之失而有任何的更改。
　　只听拍卖师继续向场上示意，“25万，第一次。”
　　“怎么办？25万，这是欧元啊……”简祎简直快要急哭了。
　　拍卖师提高了声调，拉长了语气，“25万，第二次。”
　　“杨叔叔，怎么办啊，我爸肯定会骂死我……”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接受那落槌声响起时，只听得拍卖师激动地说：“28万，149号先生出价28万！”
　　这简直就是简祎听到过的最悦耳动听的一句话了。
　　阿弥陀佛，感谢祖宗庇佑啊……简祎连忙双手合十，默念了几遍后向身后投去感激的一眼。只见陆地目不斜视，紧盯着前方，依稀可见大屏幕上那龙飞凤舞的文字在他那厚实的眼镜片上投下的光影，如同璀璨的星光一般闪亮夺目。
　　呵，猥琐男貌似也没那么猥琐。
　　“28万，第一次，在场有没有朋友要追加？,”
　　“28万，第二次，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28万，最后一次，成交！”
　　随着落槌声响起，陆地斩获今天的第三件拍品，一时间，成为了场上各路记着镜头追逐的焦点。
　　到了傍晚，类似“中国英俊青年闪耀巴黎苏富比拍卖会”的新闻早已占据了当天艺术品交易专栏的各大版面。
　　简祎一边吃着晚餐，一边抽搐着下巴。
　　那个猥琐男也能叫英俊？外国人的审美，真是伤不起……
　　杨清见她这般表情，无奈笑道：“B市陆家可是国内有名的书香世家，陆家过世的老太爷可是艺术泰斗林风眠先生的至交好友，在书画方面亦颇有造诣。这个陆地他爷爷陆元麟还曾得林先生亲自指点呢。哦对了，他就是你们上次去B市博物馆看到的那个画展的作者，你还记得不？”
　　简祎摇头。
　　杨清笑笑，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听说老爷子年轻时和陆元麟还有过交情呢。”
　　简祎想了一圈，也没记起这号人，“按理说，外公B市的那些朋友我都认识啊，可好像真没听他提过这个人呀。他是已经去世了吗？”
　　“还在世呢，不过前两年中了风，一直瘫在床上。”杨清道，“至于为什么后来老爷子和他没了来往，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回去后，你可以亲自问问老爷子。”
　　“嗯。”简祎点点头。想着杨清说的关于陆家的那番话，她好奇之余不禁也有些替陆家老太爷感到可惜，怎么那么优秀的基因遗传到了曾孙子这里就变味了呢？
　　情趣内衣、变态道具……脑补了一下那些个少儿不宜的画面，她不禁一阵哆嗦，起了一身的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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