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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凌晨两点半。钱由被丢在浴缸里洗刷刷。
猫不喜欢水。
猫也很爱干净，并不脏。
但是程莫把他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里，放了水，洗澡。
“你变回人自己洗，还是我给你洗？”程莫熟练的拿出人类用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拿出了猫咪洗浴三件套。让他自己选。
钱由就是知道程莫不高兴了，于是任命的往浴缸里一跳。
“你洗。”猫咪说。
花斑猫的毛发瞬间都耷拉下来，原本蓬松的小脸皱皱巴巴的，只有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些可怜巴巴。
浴缸里多了两条小鱼干玩具，还有两只浮起来的小黄鸭。
程莫给猫咪洗好澡吹干。
下垂的嘴角，终于微微扬了起来。
颤颤巍巍的钱由是被人抱在怀里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钱由怀里抱着个人。
程莫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梦到了什么。
钱由不是第一次在睡梦中从花斑猫变成男人的模样。
这不是他自己控制的。
一开始他也被吓到了，就默默变回猫，乖乖躺着等人醒。
后来习惯了，就偷偷亲一下程莫，再默默变回猫，乖乖躺着等人醒。
今天他准备选择前者。
总感觉程莫生气的莫名。
不会真的是嫌弃自己太胆小了？
其实真不能怪他。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他小时候经常和师傅师叔炫耀说：我什么都不怕。
也的确，除非是武力压制，他也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仙魔鬼怪。
谁能想到天生压制自己的是一只兔子。
是一只兔子。
兔子……
一开始几天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太能吃不太能睡。
后来几天他发现离乐天近一些他能稍微好受点，能睡上三四个小时，保存点体力。
他单纯的以为是自己之前损坏的内丹没有修好，想捱到师傅师叔来了再找解决的办法。
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在和乐天回家的路上就看到了一只长耳兔子。
兔子乖乖巧巧的站在路边，就和普通兔子没有区别。
他还没反应过来。
乐天的脖子上的屠戎斧就发出了巨大的光芒。
之后那只，兔子一直没有靠近过。
兔子也一直没有走。
然后一周以后，在吼被收拾掉之前，钱由确认了一件事：他堂堂獜狮，最怕的是兔子。
是兔子。
竟然是兔子……
钱由自然不想自己怂怂的样子被喜欢的人见到。于是他都快住在乐天家了。
所以……程莫为什么不高兴呢？
钱由纠结着。
在程莫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没什么烦恼。
好像师傅给了他仙根后，程莫会皱眉，会生气，会不动声色的观察，然后总能问出一些扎心的句子。
此时的程莫缩在他的怀里。
好像只有睡着的时候，程莫会和以前一样，没什么防备的，怕冷，喜欢用这样的姿势贴着自己，寻找安全感。
钱由默默感受了会儿难得的温暖和安逸。
低头在程莫的额间轻轻贴了一下。
看来还是没忍住……
刚要变回猫。
钱由的手被抓住了。
窗外天光已经微微亮起。
光亮透过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洒了进来。
钱由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怕自己被抓住。
他也期待自己被抓住。
喜欢程莫是不被允许的。
程莫是半个仙，他是他的师叔，他们都是男的。
月老至死都没有办法给男男仙人牵上红线。
师傅又是个置身其中，却少根筋的老古板。
程莫……
也忘了他们曾经的过往。
他伤害过程莫很多次。小时候吓他。长大了无可救药的喜欢他，接近他，最后不得不让他面对分离和死亡。
结果自己还没死成……
不过已经很好了，程莫的未来会有正常的人生。
钱由想。
师傅的安排其实是最好的。
程莫什么都忘了。
他做一只猫。还可以陪伴相守。
是什么时候越过了心里的防线，突破了安全的距离？
大概是那天被问“所以你变成猫亲我？”的时候。
就又一次沦陷。
程莫的手暖暖的。
怀里的人闷闷的说：“要走？”
“……”
钱由就不敢动了。
怀里的人换了个姿势。背对着钱由。把抓住的手拉向腰间。
钱由伸手。贴着他后背，长手环过程莫的腰侧。
无数个清晨他们就是这么醒来的。
程莫侧脸的头发有些长了，露出后脖颈的曲线。
钱由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听到程莫说：“和我说说，我是谁，你是谁，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钱由知道这一次，是混不过去了。
……
一个小时后。
钱由变回了猫咪，在厨房蹲在程莫的脚边，他到哪，猫就走到哪里。
以往的早上钱由会给他准备猫粮和牛奶。
今天早上，那个猫咪图案的猫粮盆子里，干干净净的还什么都没有。
“吃饭。”程莫把煮好的鸡蛋，热好的牛奶还有蒸好的豆沙包端在餐桌上，意思挺明显。
钱由拿不准程莫的态度，小心翼翼的跳到椅子上。
钱由被程莫扫了一眼。
就乖乖变成人，默默的吃饭。
刚刚他把程莫和众人的羁绊梳理了一遍。
他没有说程莫小时候的事。却是被一步一步逼问着，说出了当年獜狮和戎犬大战伤到他的前尘往事。
后来的爱意，陪伴和短暂的相守被他有意略过。
故事的版本非常简单：小时候的程莫被獜狮伤害，师傅麒麟觉得抱歉，给了他三分仙骨，从此可以平顺过一生。
程莫就是听到这里，推开了他，起床去做早饭的。
总觉得程莫有些失望。
程莫的确有些失望。
因为按照钱由的描述，钱由的陪伴不过是听麒麟的话，和对小时候的愧疚。
不是因为喜欢。
于是今天的豆沙包也不甜了。
按照钱由的描述。
来过家里的那些人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麒麟想要复活曾经让他犯错的妖怪。
莫全想要复活上一世的妻子和女儿。
阎一和悭臾想要复活他们所爱的长琴。
乐天，是未来敲响东皇钟的关键。
敲钟需要锁妖绳子上的24颗珠串。事成之后堵住时间的洪流需要用到乐天的心脏——女娲石。
不过是各怀鬼胎的三波人，互相制衡着，欺负一个乐天。
程莫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也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若是你们计划失败了呢？”程莫抬头问：“你师傅就没有想过，如果那一天，三方互相牵制消耗最后谁都没有成功呢？被其他人捡了便宜？”
“师傅他们有准备。”钱由剥着鸡蛋，想到师傅师叔走的时候同他说的：“他们想要联手，一起敲钟。据上古手册记载，东皇钟敲响时，天地间会有三道鸿沟。一道通向过去，一道通向未来，一道通向平行的现在。若是顺利，他们去过去找到想要找寻之人，堵住未来的通道，去到平行的现在，就能成功。不过经历之前神魔大战，莫全抢夺东皇钟的时候损坏了法器。我师父和师叔在想办法修复，莫全和阎一在准备敲钟的法器。”
程莫冷笑一声：“那你被分到的是什么任务？看好乐天，不让这个重要的道具被他人抢走吗？”
钱由愣了一下：“我……我……”
我了半天，钱由也没有我出点什么来。
的确他接到的任务就是看着女娲石，帮助乐天迅速找全24颗珠子。
毕竟乐天是一切的核心。太重要。
“你们就是这么做神仙的？”程莫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乐天喜欢阎一，所以你们留下阎一看着他。你师父又害怕阎一倒戈莫全，于是用他对乐天还有小花的感情牵制阎一……真有意思。”
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
什么都看得透，想得明白的程莫，其实很可怕。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总是问出钱由回答不了的问题。
于是钱由就像个做错事被教训的孩子。低着头，默默的听着。
“那么。”程莫没有接过钱由剥好的煮鸡蛋。狭长的眸子抬起，带着三分失望。
他说话的速度更慢了：“那么，我在这个局里，不仅仅是扮演一个曾经的受害者，这么简单吧？”
“你说什么？”钱由整个人都绷紧了，他的目光里肉眼可见的升起了没来由的恐惧。
下一瞬。
钱由就凭空从程莫的面前消失了。
空荡荡的餐厅里，只留下男人的一句：“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除非我死了。”
……
傍晚的时候。乐天推着婴儿车，哼着小调，开开心心踏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他休息没课，上午在家里窝了半天，下午就带着小花出去逛逛公园和超市。
虽然出去三四个小时其实也没有离家两公里外，但是他还是非常有收获的——
他发现婴儿车是个好东西，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买好的零食和各种蔬菜水果都能装下。推起来轻松又惬意。
小花和一般小婴儿不太一样的地方是，自从有一回他在莫全面前苦哈哈说了一下孩子太爱哭晚上睡不好，莫全不过是瞪了一眼小花，这孩子就突然不怎么爱哭了。饿了，尿了就哼唧两声，平日里爬来爬去也都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
于是几个大人都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乐天准备回去在莫全面前再哭诉一下小姑娘长的太丑被人嫌弃。希望魔王再来一眼，把小花瞪的好看些。
女孩子嘛，可爱点，未来的路就更好走一些。
乐天哼着小曲盘算着明天岳轻下课的时间点，已经在脑内安排好话术和流程。
心里美滋滋了一番。
就看到不远处等在巷子口的钱由。
钱由很少化成人形。
应该是在等他。
因为钱由已经拽着他的手在数手腕上的珠串。
“哎哎哎，你干嘛。”乐天被拽疼了。这光天化日的。
“日猋、魍魉、悭臾、金鳌、凿齿、蠃鱼、 绩女、蛊雕、橐蜚、横公鱼、吼。”钱由一个个的数着：“怎么只有11个怪?应该有12个。”
“啊？”乐天也看着珠串，心里一个个数了一遍：“没错呀，我抓的就这么多，11个。”
“不对！”钱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还有一只白矖。”
“啊？白矖?”这个怪乐天真不认识。
这边钱由的表情越来越糟糕。
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手指嵌入了掌心，很用力的，乐天隐隐的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怎么……了？”
钱由的嘴唇微微轻颤：“你还记得……悭臾水淹西湖……那时候我吃了魍魉，可以和程莫相守三日。”
“记得。那时候我们用了师叔的息土，还是让悭臾跑了。最后是腾蛇把他抓回来的。”乐天愣愣的回。
乐天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却是看到钱由此时随时要发作的模样，他怀疑自己漏了什么内容，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应该和程莫有关。
“那次作祟的不仅仅一个悭臾。还有一条白矖。”钱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白矖和腾蛇都是女娲的宠物。白矖为雌，腾蛇为雄。补天之际，女娲以身殉天，白矖和腾蛇也追随而去。后来他们被点诏成仙，一南一北镇守在灵山上……
“师叔说，300年前白矖几近入魔，再无音讯，直到水漫西湖，师傅收了悭臾和蛊惑悭臾成魔的白矖。师傅亲口和我说的，他们抓到了两个怪……”
乐天回想起当时自己给濒死的钱由喂了血，内丹碎裂就要死了。
是腾蛇和麒麟救了他。
也让程莫的神志恢复了清明。
自己的心脏是女娲石。
是补天用的神石，白矖也是当年补天人之一，白矖和腾蛇都是女娲的宠物弟子……
难道……
两个人的对话突然被打断。
是程莫拎着便利店的袋子，给小区里腿脚不遍的老人送日用品。
不知道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
这边两个人还保持着钱由拽着乐天手腕的暧昧姿势。
乐天能感到钱由握着他手腕的手，抖得很厉害。
乐天鬼使神差的摇了摇手腕。
嘴上轻轻喊了一句：“白矖。”
突然！
他看到程莫的额间和钱由的胸口同时冒出白色的光芒。
是妖怪要被收入锁妖绳发出的共鸣！
乐天吓了一跳。
赶忙再喊了一句怪的名字。
心里疯狂喊着：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白光才渐渐黯淡下去。
三个人愣愣的用原本的姿势站在原地。
面面相觑里，程莫发出了声响：“钱由。”
“嗯……”钱由的眼睛已经红透。
“东皇钟响需要三块补天石，堵住鸿沟……一块是乐天，一块在你我身上，最后一块，是你的师叔腾蛇，是吗？”
程莫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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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