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

作者:满月脸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夫夫平等


      风辞月这一走,也就隔了两个多月就来了,可还真就来去匆匆,晚上来的,半夜又走了。之后差不多有两百年,都是这样,一年见个三四面,时间又太短,只能抓紧时间办正事,情话都来不及多说两句。

      这些年韦捷一直在月老祠,不修炼的时候基本上都陪着白秀。她还是很聪明,也爱玩会玩,一样的容易万众瞩目,轻易就能成为焦点,下界的这些小仙小神都快成了她的小迷弟。她也不在意巧言令色虚与委蛇,只要她有那个心情就能把人逗乐,还彻底放下了她曾经属于贵女的骄矜与傲气,处处维护着白秀。

      只是在人前笑多了,难免一转脸就会有些悻悻恹恹死气沉沉,明明是那个最让人艳羡的幸运者,却有着不符合岁月的沧桑。

      她说她没爱了,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这样说的时候,白秀都没听明白,以为她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其实白秀知道她修炼有多刻苦,而且她才是天赋异禀,不仅悟性极高,他都没发现原来她有着极其罕见的上层灵根。白秀也知道她的内心肯定是不甘平凡的,只是她不想表现出那份睥睨神态,可有些东西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这里只不过是她的驿站。

      白秀一开始确实是有自己的那点私心,可很快这点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他们就是朋友,平等而纯粹的朋友。

      两人久处不厌,闲谈不烦,就算无所事事都能坐在廊下听一个下午的雨声。但各自也有些敷衍,韦捷很沉寂,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而白秀总会不自觉的心不在焉,他的风哥不在,干什么事都没兴头,就觉得好无聊。

      他俩都是凡人而来,在一起生活了两百多年,时间已经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没有了那份想要纵情欢愉的潇洒,也没了那种感到辜负韶光的遗憾。

      两人渐渐话少了很多,也不想跟人讲道理。他们有酒,没喝,他们有琴,不弹,夏夜漫长,两人歪在梧桐树下乘凉,转眼就到了冬日,踏雪寻梅,掌心搓下一手凛冽的芬芳。

      这些年赤|匪没再来过月老祠,韦捷太会伪装,白秀虽然察觉出他们见过面,却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他们的进展。白秀偶尔会冒出一点老父亲的心态,可他们毕竟只是朋友,她不肯谈,他便也不多问。

      然后突然有一天,韦捷走了,不告而别。

      她带走了她的那把琵琶,就是死神爷爷曾经送给她的那把。当她把琵琶从人间找回来的时候,白秀就确定她恢复了记忆,可他什么话都没说。

      她还抽走了九冥的一根弦,就是最后归来的那第七根琴弦。白秀这些年几乎消除了九冥身上的煞气,除了那根弦,它不肯安分。九冥不让韦捷碰,但那根弦却一直认她。

      风辞月过来,见到此情景,没好气的怨声载道:“就叫你防着她点。”

      白秀瘪了瘪嘴,看着只剩了六根弦的九冥有些委屈,他不好意思追去问韦捷要回,也怕无法给月夜交代。

      风辞月见白秀如此,又有些于心不忍,揉了揉白秀安慰道:“走了就走了,白眼狼一个,不稀罕。”

      其实对于韦捷的离开,白秀并未惆怅,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也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安稳,他只是给了她两百多年的时间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

      说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自从韦捷走后,风辞月又经常下来了,虽然还是要分别,但能陪着他看日出日落花开花谢了。

      “到春来听黄莺枝上鸣,闻杜鹃花下啼。到夏来看湖光潋滟生,香风处处微。到秋来看东篱菊绽金,玩长天水似月。到冬来落琼花阵阵飘,剪鹅毛片片飞……”

      到底是和爱人在一起,看到的所有景色都是生动美妙的,一分一秒也极其珍惜留恋。

      然后过了三百年,紫薇花开的某一天,韦捷又回来了,下马后见面第一句,她叫了白秀一声:“花哥哥。”

      她跟着白秀两百多年,除了日常的叫哥哥,有时候会呷戏的喊他月下美人,有时候会跟着胎神一起逗他故意喊秀儿,还伴着舞姿feelstyle秀逗秀逗巧克力豆,有时候也会学着风辞月的口气惫懒嗔怪的呼唤薇仙哥哥,甚至也会叫他白秀白薇仙。但她一叫白秀“花哥哥”,白秀也就不能再装不懂了。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帝尊吗?”白秀问。

      “在你点化我之时。”韦捷纠正,“不是,是冥王。”

      白秀一愣,激动又不解的惊问:“冥王?”

      “对啊,冥王还挺喜欢我的,问我考不考虑跟着他干,我说我还要再想想。”韦捷虽被白秀点化,又在他这修炼了两百多年,但并没有成仙,跟着冥王的话,那么就要弃掉肉身成为鬼厉了,一旦为鬼,与仙界基本无缘。

      “你……你已经是了?!”白秀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所以在阳光之下才会毫无影响。

      只是这斗篷……月夜的那件在吕涯那,吕涯是不会把月夜的东西送人的,何况那衣服还是姜灵的。况且这种斗篷,可不是谁都能得来的,甚至天上地下根本难得第二件,韦捷的这件更加罕见,在日光下竟呈现出一种耀眼而深沉的紫色光晕。

      “嗯,想清楚了。”韦捷点点头,见白秀盯着她的斗篷,她抬抬手,“府君送的,取他自己退落的羽绒织就而成。”她成了鬼厉,到泰山府倒是方便了很多,不跟冥王混,在府君那只怕更舒坦。

      “凤凰正常情况下不掉毛。”白秀挥了挥自己小手手。

      韦捷笑了笑,忽然抬眼看向端着一盘红烧肉过来的风辞月,招呼了一声:“嗨,小白道长。”叫完以后,她又习惯性的打了声响舌,轻佻又俏皮。

      风辞月不为所动,将红烧肉摆在白秀的面前,浅浅道:“趁热吃,别等凉了。”然后才扭脸对韦捷又重复的说了一句,“我不姓白。”

      韦捷无辜的眨了眨眼,憋着笑指向白秀:“可是他姓白啊,你不跟他姓?”

      白秀却立马先一步正色纠正道:“哎,我们没有攻受之说,男男平等。”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也没有嫁娶之说,夫夫平等。”

      韦捷嗤笑一声,看着风辞月离开的背影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下一块肉皮吃了。

      白秀瞪了瞪眼睛,意外的问:“你能吃东西?”

      “能啊,想吃就吃,不吃也饿不死。我们高级鬼,还能吃小鬼。”韦捷说着筷子也没停,将每块红烧肉的肉皮连着下面的一层肥肉都给吃了。

      白秀看看她,恍如三百年只是一眨眼,恍如将近一千年也不过昨天。

      “给你看看我的装备。”韦捷吃了一盘子的红烧肉的皮,喝了两杯酒后伸手一招,先出现了一把短刀,“锵锵,断魂又归我了!”

      “啊你……”白秀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把朴素无华却杀气蒸腾的黑刀,刀鞘已经没有了,连刀柄都裹着黑布,就是妖刀最初始的模样。

      “你去找秦孤术了吗?”白秀不可思议。

      “我找他干什么,我只是找我的刀。”韦捷的脸上又有了那种睥睨却淡漠的神态,若不是因为白秀跟她太熟,真的有那种生人勿近的诡谲之气。

      “不过我确实见到了那位魔王第七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还以为会是秦蓁蓁那样的风流做派,没想到那么沉闷,一点都不有趣。不是说先魔王三宫六院唯色不倦,就连天界的公主都敢……”韦捷说到这“嘿嘿”的笑两声,“毕竟大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秦孤术不是抢走了帝尊的妻嘛!”

      白秀:“……”你八卦倒是知道的不少。

      “花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来见你了吗?”韦捷也不等白秀回答,从袖中又招出了一件神武之器。

      白秀的面部表情太过生动,他嘟了嘟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韦捷用那根被她抽走的琴弦配了一把神弓,还用神雕雕翎制了一支箭,这箭矢可无限使用,能追踪,还能自动追寻主人。她的左手拇指上又戴了一枚抉拾,这个白秀倒是知道,赤|匪还给她的。

      九冥被韦捷抽走了一根弦,白秀花了三百年的时间终于想到方法将那剩下的六根弦重塑,重新化成了更加齐心的七弦。也就是说,白秀不会要走她这跟弓弦了。

      白秀之所以无话可说,是因为她能得来在三界畅行的羽篷,能再得一把神弓,能有天马当坐骑,甚至能将姜灵注入一层神力的妖刀收为己用,那么这根琴弦即便难得,但对她来说,并非没有更好的替代。

      但曾经属于她的东西,她不想丢就要拿回来,一如那把琵琶,一如那枚抉拾,一如她真诚且热烈爱过的人。

      “你才修炼五六百年,妖刀能驾驭吗?”白秀身为正神,妖刀身上的杀气已经干扰到了他。

      “嗯,脾气不小呢。”韦捷眨了眨眼睛,将一壶酒喝完,“所以它想干嘛我只能投其所好了,斩妖除魔只为喂它。”

      “你……”白秀硬是忍下了老父亲的苦口婆心,韦捷弃了肉身已是鬼,她又在冥府和泰山府之间穿梭,等于一只脚已经跨入魔界了。

      一入酆都,瞬间就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里没有天界冗沉的规矩,没有血缘等级,甚至都没有绝对不可逾越的制度,简直就是逍遥的伊甸园。可有利有弊,弱肉强食永无停止的争斗,没有正义与公平的声张之地,愚昧、肮脏、落后,他们嘲笑高尚,讽刺奉献与牺牲,一团污糟的兀自挣扎,却永无尽头。

      可是该怎么劝她呢,洁身自好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实在讽刺,在天界又如何,还不是照样的会一念成魔?

      “有麻烦来找我,哥哥给你撑腰!”白秀道。

      韦捷笑了笑,起身后斗篷一甩,转眼就已经上了马,消失不见。

      “诶,连声招呼也不打。”直到韦捷走了,白秀这才拿起筷子吃她剩下的肉,风辞月烙了两张饼来,又端了一碗素菜汤。

      白秀朝着风辞月抬了抬手,风辞月很自然的牵过,然后挨在他身旁坐下。刚入大暑,一大早蝉鸣声便此起彼伏,若不是因为韦捷来,白秀这会儿还在睡,风辞月也不会那么早就给白秀做饭。

      白秀这么多年都是一天只吃一顿,胎神知道风辞月在,这几天都是傍晚过来蹭饭,今天赶不上趟了。白秀把肉卷着饼,先递给风辞月,一般只有白秀一个人吃饭风辞月是会陪着他吃的,但今天这肉被别人碰过了,他不吃。

      小心心竖起尾巴,喵喵叫的在两人之间蹭来蹭去,还好它不掉毛。白秀不喜欢风辞月吸猫上瘾的样子,于是他便简单撸了两把没抱起它。哪知小心心天生妖艳贱货,一碰它立马躺下,露出肚皮和打码处晃晃荡荡的大白天下。

      白秀曾嘲笑过它小,结果这家伙已经完全超出一般猫的尺寸,而且修炼的猫又不像普通猫到了时间就要发|情,它是想发就发想骚就骚,有时候性情倒是跟白秀很像。

      白秀看看小心心,皱眉问:“为什么它还是一只猫?”小青五百年都有个人样了,白素贞一千年已经法力高强呼风唤雨了。

      风辞月又挠了挠小心心的下巴道:“它可能自己不想化形吧!”

      化成个人形会很奇怪吧,现在这猫样跟白螭很搭啊!如果化成了男人还怎么被风辞月抱在怀里伏在肩头?怎么心安理得的睡在他俩的床上?怎么喵喵叫的一副主子的姿态呼来喝去?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遮下一片阴凉,婆娑的树影里伴着丝丝的风间或漏出几缕光,白秀时不时的动动手指飘点凉气,白螭化成紫薇剑在休息,七个纸人怕烈日,白天都不喜欢出来,只有小心心窝成一团睡的呼哧呼哧。

      蝉噪林逾静,吃好了饭,也到了夏日最静谧的午后,两人一同歪在梧桐树下,互相拥着对方不时的啃上两口。风辞月被白秀闷的有些瘫软,脸上添了醉酒般的绯色,一双鹤眸也是雾蒙蒙,微抬起的脸,一张笑靥对上白秀简直妖冶魅惑到了极点。

      白秀一直觉得自己比风辞月成熟,但他现在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这股热情了,指尖按在风辞月的唇上揉了两下,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态,撬进嘴里就想抓住他的舌尖。风辞月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东躲西藏的反将白秀耍的没了情致,可白秀刚要走,他又立马上来裹住了。

      这舔吮咬噬的手法叫白秀瞬间由指尖麻了半身,随即浑身一个激灵,想抽又抽不走,没两下就被乱了呼吸。

      “风哥,你是妖精变的吧?”白秀低喘着问。

      “那你猜,我是什么妖精?”风辞月松了口,目色潋滟的对上了白秀的眼眸。

      白秀笑了笑,双手把人紧紧的抱住,用下巴蹭了蹭:“管它什么妖精,我就是喜欢。”

      风辞月也跟着笑了笑,缩身下去贴在了白秀的胸前,柔声问:“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那你喜欢的又是什么?”

      “眼前人呐。”白秀招出白玉骨扇,给自己燥热的脑袋降降温,此刻也唯有诗情画意才能冲一冲精冲上脑,于是仰天说道,“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风辞月听他念了一句不着调的诗,抬起脸来笑问:“什么呀,韦捷编的吗?”他也是认同韦捷的歪才。

      白秀依旧看着头顶上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叫人愉悦的绿色,随口附和了一句:“诶,我倒是该把这句话念给她听。”大约只有她能跟白秀共情。

      风辞月是明白了,都过了快一千年了,白秀还记着原先的那个世界呢。可他也没跟白秀计较什么,疑问的语气:“眼前人是心上人?”你都不看我!

      “人活太久,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想明白了,也自以为自己可以游走之外。可有一天突然遇上了某个人,不可抑制的还是会痴迷执着,到最后也就成了戏中人。”白秀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道,“有些话呢说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深远的含义,但听的人就各有各的体会了。”

      嗯,例如现在白秀也就随口一说,他只执着于心上人就在眼前,但风辞月却听得哑然失笑。

      白秀听风辞月笑出了声,笑声里也听不出来其他的情绪,好似单纯的开心笑起,不禁疑惑:“风哥,你好好的笑什么?”

      风辞月只是望着白秀,白秀手中的扇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扬起他额前的碎发。这是一张极容易叫人心动的脸,虽然不像白秀这般石破天惊,可他带着蛊惑,不可抗拒的妖邪之气喷薄欲出,一看定了就会入迷。

      “戏中人就戏中人。”风辞月看着白秀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呢喃道,“用力演,用心演,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主角。”

      白秀扭开脸,忽然不忍看他发痴的目光,故作风轻云淡道:“我才不演,我就是我。”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346690/28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