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连理

　　韦捷等胎神走了，抓着白螭一起进房里，看见白秀躺在床上，风辞月已经给白秀换了衣服，这会儿打了一盆水正给他擦脸。

　　“你这个手法好像在装殓尸体。”韦捷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风辞月抓起白秀的手给他仔细的擦拭，懒的搭理韦捷。

　　白秀的手也变得粗糙了，从前细长白净的手指如今都生出了厚厚的茧子。其实风辞月早发现了，却只怪他磨疼了他，从未心疼他。他看懂了吕涯的眼神，如果白秀跟着吕涯，依旧是清风明月，做着万神敬仰的月神，可现在却满身的烟火气，被生活磨的粗粝，一地鸡毛的和凡夫俗子没了区别。

　　韦捷见风辞月根本不想睬她，于是抓了抓白螭的脑袋，指着白秀道：“你知不知道他不是你主人。”

　　白螭扬起小脑袋望着韦捷，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迷惑，这小东西也会装傻，它当然知道。

　　“把白螭放下。”风辞月冷声道。

　　“干嘛这么防着我？我又不用剑！”嘴上这样说，韦捷真把白螭放下了。

　　白螭踱着小肉腿走过去看看白秀，发现他应该没什么大事，于是便出去找小心心了。小心心怕火，赤|匪一来就把它吓得要死，白螭倒是从烈火里炼出来的，只是不想当着白秀的面跟风辞月配合的太得心应手默契十足，它也想当一只有节操的剑灵啊。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那只火凤都已经找来了，我不想你打扰我们的平静。”风辞月直截了当的下逐客令。

　　“可我的心法才刚突破第三层，这会儿你让我去哪？”韦捷背手站着，暗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再说，你别冤枉人，我能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你霸着三界第一大美人，把幸福生活想的太简单了吧？”

　　风辞月说不过韦捷。

　　“悠着点吧，你又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人物，谁高兴成全你们的美事。”韦捷放下手，自己整理了一下裙摆，“没了上面那位护着，哥哥的麻烦不少，他只是没跟你抱怨而已。你知不知道，你来我们才闲着的，你不在我们经常被挑衅，有多少龌龊鬼神在疯狂的试探哥哥的底线？”

　　风辞月其实知道，他也能想得到，只是他觉得白秀能应付。况且他没亲眼看到总有点无关痛痒，还在揣度，兴许白秀乐于此道。只要不见面，他总把白秀想的龌龊不堪，可人一在眼前，不是白月光就是朱砂痣，宝贝的不要不要的。

　　“你不用担心赤|匪，小孩而已，我能应付他。”白秀的房间里都铺了地席，韦捷进来也没脱鞋，但门口的地方有一块不规则的地毯，仿佛是画好的禁区，不请自来的人最多只能到这，所以韦捷也识相，每次只站在地毯上。

　　“随便你，我不想欠你这个情，也劝你好自为之。”这话讲的等于就是叫她利用赤|匪了，还把自己摘出来。

　　韦捷嗤了一声，已经准备转身走了，回头又补了一句：“跟他玩还是玩得起的，又不是跟你玩，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是怎……”

　　“快滚！”风辞月一指过去，就要锁上门。

　　韦捷伸手一握，紫薇剑突然到了她的手中，人虽然被推出了门，却用剑帮她撑住了巨大合力。韦捷一张脸笑嘻嘻的探过来，说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提过去事，干嘛总戳哥哥？哥哥一句伤感情的话都不说，你却一点不顾及的捅他心窝子，不过分吗？”

　　“白螭，你给我过来！”风辞月说不过韦捷，只好把火发在白螭身上，“你最好给我想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你再这么三心二意跟着她到处疯，我就废了你！”

　　紫薇剑化成肉团团，蹬着腿揉起眼睛呜啊啊的假模假式要哭。

　　韦捷主持公道，送风辞月一个词：“李代桃僵。”

　　这个词用在此处是真妙啊，风辞月今天被这个女人噎的处处成了哑巴。

　　白秀到了后半夜才醒，瞥眼看见风辞月就在他的身边，侧着身子正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又重新闭上了眼。

　　“白秀？”风辞月确实是看的入了神，但他并没有望着眼前的这张脸去追思另一个人，他只是在回想这两三百年和白秀的种种。

　　白秀再次睁开眼睛，轻声叫了一句：“风哥。”

　　风辞月冲着白秀笑了笑，问道：“还难受吗？”

　　白秀摇头摇了一半，突然刹住，委屈的瘪嘴，哼声道：“难受，头还疼。”

　　风辞月伸出一只手，到了白秀的头上给他按着，按了许久，他对白秀道：“他们做他们的云端公子，我们做我们的平庸凡人，好吗？”

　　白秀看着风辞月顿了一下，然后才“嗯”了一声点点头。

　　风辞月继续给白秀按了起来，又按了许久，他再次对白秀道：“我下来陪你吧，不去天宫了好不好？”

　　这一次白秀却立刻摇了头：“不好。”否定了之后才有理有据的解释，“我除了是月老还是月神，又是霜雪之神，我去不了别的地方。而你一旦脱了仙籍，天大地大，我们又能去哪里？”

　　“到哪里都可以。”风辞月握住了白秀的手，“白秀，你什么都别考虑，只问自己想不想永远跟我在一起？”

　　白秀又摇了摇，咬着唇道：“我不能。”

　　风辞月将白秀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沿着白秀的手背滑下，留下一丝冰凉后消散无踪。

　　“今早我上去，紫清真人召了我，他说我天赋不错，想收我为徒，问我愿不愿意。”风辞月道。

　　白秀一听，霍然一下坐了起来：“紫清真人？彤华宫宫主，大神啊，他要收你为徒，那风哥你的辈分和地位不是一下就上来了吗？”

　　风辞月：“……”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答应啊风哥，你难道还真要永远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医官啊！”白秀抓着风辞月都激动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沉寂许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贵人，看来风哥你不止在我眼里优秀啊。”

　　“你刚刚不是还答应我，只做平庸凡人吗？”风辞月问。

　　白秀又来笑哈哈：“啊呀，那不是退而求其次的下策嘛，有的选当然要往高处走啊，你成了紫清真人的徒弟，就不会再有谁敢明目张胆的随意欺负你了。”

　　白秀还一直以为风辞月在天宫处处被刁难受人欺凌呢，却不知没了吕涯给他打小报告，他在彤华宫有多嚣张。只是紫清真人这一回来，加上吕涯也在敲打他，他以后的日子只怕没那么轻松了。

　　“风哥，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努力啊，等哪一天你在天宫有了一定的地位，你和月夜……”

　　白秀正说的兴奋，为风辞月的未来可期感到欣慰，风辞月却冷冰冰的打断道：“紫清真人闲云野鹤，天界许多事情他既不关心也未留意，但因他要收我为徒，闲话还是传到了他的耳里。真人虽是飘渺仙人，却也目下无尘，所以他问我可有此事的时候，我否认了。”

　　白秀一时有些懵，下意识的问：“否认什么？”

　　风辞月看着白秀一字一句道：“他老人家问我是否真如他们所说，我是月神大人的小官人，我说皆是前缘，已然过去。他老人家却并没有风轻云淡的不提，而是严肃对我道：‘过去便罢，不可再有。’老人家自己弃情绝爱，几十万年一心只做修行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点红尘之事，尤其是已然成了神仙的，更是十分忌讳。”

　　白秀听闻，怔了许久，然后才弱弱道：“要不先学本事，欺瞒之事以后再道歉？”

　　风辞月道：“不管是人间的修真界还是神魔界，尊师重道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素养，我在入门之际就欺骗师尊，即是重罪也为人不齿。”

　　白秀也知道，所以一脸纠结，问风辞月：“那怎么办？”

　　“我已经说了我的想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了，拜不拜师，待不待在天宫都无所谓。那么你呢，你怎么想？”风辞月把难题抛给白秀。

　　白秀睁着秀长眼眸，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风辞月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抢先问：“你要跟我说分手吗？为了我所谓的前途？为了我可以配上神仙哥哥？”

　　白秀答不上来。

　　“你说谈一场七千多年的爱恋，我答应你了。不管是心血来潮还是深思熟虑，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做出的承若就要守住，我说陪你陪到你死，就不会在前一刻丢下你。那么你呢，那么轻易的就说算了，你要我怎么信你？”

　　白秀张了张嘴，轻轻的叫了一声：“风哥！”

　　风辞月看着白秀，眼眶泛红，却再没了泪水，良久他倏地笑了起来，突兀的说了一句：“我没说谎。”

　　紫清真人问他：“你真个如他们所说是月神大人的小官人？”

　　他回：“皆是前缘，已然过去。”

　　紫清真人又道：“过去便罢，不可再有。”

　　他却笑了笑回道：“可我已经有了。”

　　白秀拉住风辞月一脸懊丧：“风哥，那我也不能太自私呀！我可以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爱你，可你还有很长的未来，我走了，你怎么活？”

　　所以你保留！所以你从不说爱我！所以你既不想做别人的替身，又时刻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所以……

　　风辞月问：“所以你随时准备着说分手？”

　　“我没说。”白秀只能庆幸自己没真说出口，“从我们确定关系以后，我再没说过，是你在咄咄逼人。”

　　风辞月怔了怔，大意了。

　　吵架最怕输了气势，风辞月没理就撒泼：“这么说你有怨气？”

　　“……”白秀认怂，弱弱道，“不敢。”

　　风辞月推了一把白秀，忍笑道：“不敢你个头，不敢就是想有喽！”

　　白秀晃了一下身子，也要笑不笑的回道：“不敢想。”

　　风辞月哼了一声，躺床上睡下，白秀回头看看他，欺身靠过去问：“那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风辞月想把白秀推开，手一抓到人又拉过来啃了一口，“不拜师就是了，三界之中，谁敢收我为徒！”

　　“哎呦哎呦，好猖狂的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又骚又浪的叫人老师，九百八十一势又是谁教的？”白秀说着把人给压住了。

　　“今天不行，你再这么放纵下去真要把自己玩死了。”嘴上说着不行，手上抓着人也没松，白秀吻他，他自己也是入迷的情难自禁。

　　“那你来。”白秀往一边躺了下来。

　　白秀每次说“你来你来那你来”，他都是一脸傲娇的回“不要不要我不要”，但今天白秀一躺下他就贴上来了。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风辞月突然直起身道：“白秀，紫清真人这次回来只怕短期内不出去了，我虽没拜他为师，但他却调我去炼丹房，以后我不给神仙看病了，只专心炼丹。所以近些年我只怕不能常来看你了，就算下来找你也是来去匆匆。”

　　既是说了有人，更不得耽误正事，否则偏见加深，便是作茧自缚。又是在紫清真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大方便使手段，倒不如就认认真真的走正途换人心。

　　白秀：“嗯，没事。”

　　“你要记得想我哦。”想想又道，“但也不用经常想我。”

　　白秀：“好。”

　　“不许胡搞，不得瞎玩，不能跟韦捷太亲密，不要跟胎神讲太多，不……”

　　白秀把人脑袋一按，低低的“哦”了一声。

　　“哦什么？”

　　“就是‘哦’哦！”

　　“不要！”

　　“来呢来呢，风哥，爱你爱你。哎呀，疼，风哥你咬错地方了！松嘴，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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