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

　　街上各家食摊子的叫卖声互斗着，这家悠长那家高昂。听着这些，让人感觉空中飘荡的香气都被赋予了股生气，连带着各家摆出的吃食似乎比单单瞧上去美味了不少。

　　街尾处，肖君如晓月正坐在一处支着简易草棚的食摊前，两人面前各摆着一碗面。

　　晓月咬了口左手拿着的糖饼，兴许是嘴里觉得甜了些，待她咽下饼后紧跟着夹起一口面，随后发出吸溜儿一声。

　　咸香的羊汤化解了方才那股甜，也让她从中寻到了一种独特滋味儿。

　　不过在第二口糖饼之前，晓月看着羊汤面忽地想起方才饭桌上的羊肉来了。

　　“娘子，今天那道炙羊肉味道怎么样？”

　　听到这话，肖君如停下了筷子评价道：“比起四叔公的手艺自然不够格，那道炙羊肉刚上桌虽还热着但羊肉本身的香气不知去了哪儿，外皮倒还算酥脆，可一口下去只差把我牙给崩了，四叔公做的不仅外脆里嫩，里头的香气汁水更是锁得紧紧的，第一口便能体味到羊本身的咸香，肥而不腻，透而不柴，再加上那秘制香料，混在口中的滋味儿可太过美妙。”

　　“若吃的人不着急，也可先将火灭了只剩点火星子，若不嫌麻烦还可再添上些果木，再把整只羊用松枝盖着，半个时辰左右便好，这时的羊不仅滋味儿足，更是添了许多风味。”

　　“想想你吃的时候鼻尖萦绕的尽是果木松枝香气，若吃过这烤羊，那吉祥楼的炙羊肉还怎么下得了口。”

　　晓月执着竹筷呆愣愣地盯着肖君如，再瞧自己左手的糖饼和眼前的羊汤面，那是怎么瞧都觉得不满足。

　　“……四……爷他还做过菜？”

　　她脑中浮现出萧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脸怀疑地盯着肖君如开口道：“娘子准又是逗我玩儿吧？厨房尽是些大娘，要是有男人进去了，第二天准要传遍了。”

　　“烤个羊罢了，哪需去厨房。”

　　肖君如端起面碗喝了口汤继续说着。

　　“其实烤个羊罢了，只需处开阔的地儿便可，四叔公那院子常年空着，那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其实烤羊也不难，最为要紧的便是香料和火候。只需将羊放干净血后扒了皮洗净，再将里头的东西掏干净，在各处肉厚实的地方划上几道，接下来便将准备好的香料涂上腌上一个时辰，烤前将香料去了抹油撒盐，接着便是上架子烤了。”

　　说完，肖君如低头吃了几口面。

　　而还等着她再接着说的晓月等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娘子……这就完了？”

　　“自然啊。”

　　一旁跟着听了半晌的食客像此时的晓月一般，面上均是失望透顶的模样。

　　这不就跟什么都没说一样？

　　用了什么香料究竟要用上多少盐？怎么关键的地方都不说清楚呢！

　　卖羊汤面的摊贩抓心挠许久，直到肖君如喊了声结账，见是自己注意了许久的小娘子，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绕过摊子走到桌边。

　　两碗羊汤面总共二十文，摊贩心不在焉将其收起，眼见着肖君如就要离去时，他下意识唤了声：“贵客留步。”

　　肖君如回过身看向这正被风霜浸染的人。

　　“掌柜有事？可是钱少了？”

　　“不是不是，二十个铜板正正好……贵客当没听见好了，小的也不是什么掌柜，只是方才听您说起那炙羊肉听得颇为嘴馋罢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听着他渐渐低下的声音，肖君如又将他上下打量了遍，最后视线却是停在他那双格外干净的手。

　　“炙羊肉做法大同小异，关键便是那香料，家中那位四叔公平素只爱钻研医书，想来那配方中应是加了药材的。”

　　“……这……那这便不奇怪了。”摊贩长叹一口后又咧开嘴干笑了两声道：“这方子该一代代传下去，可福延子孙。”

　　“那恐怕是传不下去了！”晓月这时一脸苦恼地插嘴说道：“那烤羊先前不过是随手做的，你想啊，我这天天跟在娘子身边的都没见过，要不是今日因那吉祥楼的炙羊肉，我可就是连听都没听过了！娘子你说是吧？”

　　肖君如轻点头，勉为其难解释道：“确实是四叔公随手做做的，也没什么方子，想来若是再做一次那滋味儿也大不相同。”

　　“这……”这摊子连带周围摊子的食客均发出一声低叹，好似是他们自家有着莫大损失般。

　　等众人窃窃私语完再看向两位小娘子原先站的地方，人却早没了影儿。

　　“娘子，四寨主真有这手艺？那天你怎么也不带点回来给我尝尝？是不是都叫三寨主吃了个干净？”

　　“……一定是我帮您出来添置炭火那天，哎！怎么就这样不凑巧呢！”

　　晓月锤了下腿，有些闷闷不乐，不过思来想去，她竟不知道怪谁才好，毕竟娘子都说了是四寨主随手做的，自己又刚巧不在，娘子就算帮她留了几口肉，那等到她回寨子都几时了。

　　铁定早早地就失了原本的好滋味儿吧！

　　见她又是一口长叹，肖君如被晓月那张皱在一块儿的脸逗得直乐。

　　她伸出手指勾了勾晓月下巴，而后止住了笑轻声说道：“哪来的什么烤羊，我那四叔公是这样有闲心的？没想到你还一本正经地信了。”

　　晓月张张嘴，转头看向自家娘子。

　　“娘子你才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编得这样像样，你就说在场的谁能不信啊！”

　　肖君如耸肩，“可惜我上句话不是骗你。”

　　“我倒是宁愿你上句话骗我……”晓月叹气道：“至少我还能想想什么时候能吃到那传说中的烤羊啊！”

　　又是各色香料……又是果木熏制……一听便让人流口水……

　　咽了咽唾沫，晓月又是一声长叹……

　　“就这么想吃？”

　　“娘子你当然不想，你编瞎话的本领可真是高，光骗别人不骗自己。”

　　“若把自己都骗过去了，那便不叫谎话了。”说着，她点了点晓月额头：“不要拘泥于一两句谎话，记住人最要信的便是自己。”

　　“那娘子，照你这样说，那这烤羊是真是假？”

　　晓月一脸期待，看得出她是真被引出了馋虫，若吃不到这烤羊兴许能记上一辈子。

　　对此，肖君如勾了勾唇，撩起身旁遮挡的布帘朝外看了一眼。

　　此时车马已行至远郊，已是人迹罕至的地界儿。

　　向着远方遥望，参天大树层叠着缓缓向更高处爬升着。谁又能猜到这重重山峦后头藏着个山寨呢。

　　“先前吉祥楼替我们扬了酥油茶汤的名，可这一间铺子哪够将山寨上的人往外安顿的。”

　　“娘子是说……”晓月那小脑瓜转了又转，最后又是一锤腿，笃定道：“所以这烤羊是真的！”

　　“假的。”

　　被这样再三逗弄，即便是泥人也该生出几分气性了，更何况是只在肖君如面前才会乖巧的晓月。

　　“娘子又编瞎话！看我这次怎么惩治你！”

　　说着她便张牙舞爪地扑向肖君如，外头正赶车的晓五看着前方似乎到不了头的路，无奈闭了闭眼，等再睁眼，他也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算了，反正小寨主也不会对自家阿妹真下手。

　　也正如他所料。

　　没一会儿身后那些响动便停了。见怪不怪的赶车人甩了甩缰绳，继续赶着他该赶的车。

　　车内，晓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披发，而后又转头看向自己身侧的人问道：“娘子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要将那烤羊做出来？”

　　“既然吉祥楼好心奉上良机，自然要将其把握，今日我只埋下个钩子，等他们正式推那几样新菜，我们便要开始做准备了。”

　　被手把手教了许久的晓月立即反应过来，当下便接话道：“娘子是要等吉祥楼那几样新菜的名传遍温平再推出我们家另一种炙羊肉！”

　　肖君如却是轻笑摇头。

　　“并非我们家，这次换别人去做。”

　　晓月听了点点头，暗自猜测着自家娘子要将这活儿交予谁去做。

　　小五是不大可能了，毕竟娘子先前可是说要让他去王都的，况且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也做不了烤羊这样的大事儿。自家阿兄更不用说，呆头呆脑，哪天方子被窃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周大娘要去如月铺子，更是不可能……四寨主烤羊的事儿又是娘子扯得谎……

　　想了一圈子，晓月心里依旧没个眉目，正巧这车又停下了。

　　等下车时，肖君如帮她理了理披风，“好了，别想了，这事儿不急，还不如先帮我想想这羊怎样烤得好吃。”

　　这话在理！

　　大事应该让能成大事的人去办，没什么本事的人自然该学会放宽心。

　　既然明知拘泥于此成不了事，那只需不添乱便成了。

　　若能再帮上点小忙，那更是大功一件！

　　平安深谙此道，且十分擅长将紧要的事儿甩给他家公子。

　　沈弈见着他时，他才顺道去过如月铺子，只不过即便在那门前发了半晌的呆，他最终也没想出什么来。

　　“公子，今日我都没跟肖掌柜说上几句话，叫你失望了。”

　　“原来那掌柜姓肖。”

　　因这迟迟未能打听到的一个姓氏，沈弈原先便怀疑如月铺子掌柜并非一般人物，也因此，他才叫平安先去探了探。

　　不过本就不指望能探出什么来，此时的沈弈自然不会怪罪平安，当下也只是开口问吉祥楼那新菜怎么样。

　　平安一摆手，神色郁闷道：“我一口没吃，吉祥楼那人一直拉着肖掌柜说话，我都插不进去嘴！”

　　“看来你觉得这肖掌柜不错。”

　　“可比那什么姓钱的好多了！”

　　一想起钱掌柜那些挤兑人的话，平安气不打一处来！

　　“还好那肖掌柜是个不错的，临别前还邀我们下旬等她家铺子重开时去吉祥楼吃酒呢！”

　　沈弈听了，便跟他确认道：“这月下旬？”

　　“是，她还说前几日来过我们茶坊喝茶，夸我们那儿的景色好，当时我还想问是哪日，不等插进嘴她便先走了，现在一想，原来是公子叫我做新掌柜那日。”

　　回想起那日还是自己做掌柜第一天，平安自然还记着肖君如的样貌。

　　“肖掌柜虽是位娘子，不过这肚量可比那姓钱的强上不少，若是以后她再来喝茶，公子我们是不是能赠她一碟子点心？”

　　“不过两面便要赠人点心了？”

　　沈弈瞥了他一眼，等见人老实了，他喝完手中那一盏温茶后才又开口问道：“这肖掌柜模样如何。”

　　“模样？”平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模样倒是不错，她身边的那个若是清秀的话，肖掌柜那脸就好似女娲精雕细琢过的，不过有些未长开。”

　　“是还带着些稚气了。”

　　见自家公子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平安连忙接话：“虽说模样还有些稚气，可肖掌柜的架子还是很足的，钱掌柜对她都很恭敬。”

　　“这么快便护着了？”沈弈笑看着他说道。直到将平安看得四肢都僵住了，他才轻叹了声。

　　“倒是也没看错人。”

　　“那公子，送点心的事儿……”

　　“想送便送吧。”

　　沈弈说完，却又立即指着他笑骂道：“肖掌柜是个例外，你可别看谁顺眼便送一碟子点心过去。”

　　“不会不会！”

　　“知道就好，不过你也别真当人家没脾气，那钱掌柜是什么人这次你也清楚，他都忌惮的自然是有手段的，别到时候不小心惹着人家了寻我出主意。这次我便跟你说清楚，她要欺负了你，你便受着。”

　　平安哪敢反驳，忙点头应下。

　　同时他心里也有点高兴，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公子护着别人呢，也不知道是肖掌柜真被公子看入了眼还是公子那病终于好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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