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

　　顾西雾没有送她们回家，即使阮南星热情邀他，他还是拒绝了，一是何小婷生病，二是去了又要麻烦孟姨。

　　送走她们，顾西雾站路边等车，谢霄打来电话，说要来接他去吃饭，他今天心情不错，答应了，把网车订单取消，往车站方向走。

　　这会儿五六点的样子，学校旁边的小巷道里延伸出三四个小吃摊，早晚都有很多学生围着买，他经过时，眼神掠过人群中那道靓丽的黄毛线，朝前只走了三步，一碗土豆就冲他砸来。

　　肖瞬为首的三人都哈哈大笑，一副不怕事的嚣张样儿。

　　土豆明显是刚出锅的，顺着顾西雾后肩掉落。他穿的是白色短袖，油渍粘着皮肤一阵滚烫。

　　顾西雾倒是有点对他刮目相看，大庭广众就敢这样。

　　“逼佬，老子请你吃土豆，怎么，手瘸啊。”肖瞬缩肩笑，被人围在热闹中心，特神气。

　　这口气，态度，跟谢霄简直没差别。

　　顾西雾想，泼汤一事本来不想计较，但又莫名想到体育课那一次，就有点恼火了。

　　“吓傻了，矬逼…”肖瞬继续挑衅，把他小弟手上那碗吃到一半的土豆抢过来，像甩飞镖一样旋过去。

　　顾西雾闪身躲过，而后取下书包，包上也沾了些油渍，抬头，睨着他：“请问你针对我的理由是什么？”

　　肖瞬凶恶道：“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戴个逼帽子装拽，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是吧！”

　　顾西雾哼笑一声，“然后呢？”

　　肖瞬眼神犀利，继续说：“还有，我婷姐也是你能招惹的，老子警告你别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顾西雾挑眉：“没了？”

　　肖瞬流里流气道：“这学校老子是老大，你他妈要在这里混，就给老子规矩点，离我婷姐远点，不然老子要你命。”

　　听完这句，顾西雾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说：“黄毛兄弟，你是有中二病吗，建议你趁早去医院治。”

　　也许是今天心情好，他不准备计较了，况且在学校边，周围还都是些学生，他觉得没必要，甩了甩手里的外套，只听一句“找死”，余光下，一道人影冲过来。

　　顾西雾又一个侧身，肖瞬扑空，反应极快地用拳头横扫，顾西雾卡住他的右腕，在他脚踢上来时，反手一拧，肖瞬疼得大叫，用左手肘去拐他，顾西雾踢他右腿肚一脚，力道有点狠，肖瞬软力被迫跪下，顾西趁机抓住他左手又一拧，然后把他整个人擒住，用外套拴上手臂，他的两个小弟拿家伙欲冲上来，顾西雾身后一道声音喝道：“谁敢动！”

　　是谢霄。

　　顾西雾见他冲上来，说：“你别管。”

　　谢霄挡到那两小弟前面，像山大王一样用手指着他们。

　　顾西雾摁着肖瞬的头往路边的茶树堆里扎去。

　　这一操作，惊呆了看热闹的众人，谢霄也怔住了，不过很快拍手叫好。

　　茶树堆此刻就像水缸，肖瞬被人揪住头，一下，两下，三下地往里扎，肖瞬腿肚每扎一下，顾西雾将他扯起来问：“还好吗？”

　　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立马又摁进去，这样反复问，反复扎，谁都没有上前帮忙，谢霄看热闹还不忘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咔嚓点燃，然后扫视人群一眼，对好几个望他的女生懒懒一笑。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保安来了。”

　　顾西雾停手，猛得把肖瞬掼到地上，他脸上好几处刮伤，渗着血珠，破口大骂，恨不得把顾西雾吃了，顾西雾转头就走。

　　谢霄上前往死里踹他一脚，说：“敢惹老子兄弟，活腻了你。”

　　作势又要踢，顾西雾喊他：“走。”

　　谢霄作罢，把烟扔肖瞬身上，“孬种，别让老子再碰到你。”

　　车上，谢霄问怎么回事，顾西雾望着窗外，只说找茬的。

　　谢霄跟他说下回有这事把他叫上，顾西雾有些郁闷，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架，本来不想动手的，把人往草丛里扎也是头脑一热，想到肖瞬的脸，觉得自己有点狠了。

　　谢霄把车开到市中心商业街，先买衣服再吃饭。

　　男人最烦的就是逛街。

　　他们进了一家服装店，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吃饭的地方在三楼，谢霄说去吃西餐，他俩坐电梯上去，迎面就是一家主打春饼烤鸭的店子，装修都很民国风，眼睛一亮的感觉。

　　“就这家吧。”顾西雾说。

　　谢霄自然说好，但排队的人有点多，凳子乱糟糟的穿插着，他拿号回来，看他呆坐着，揽他肩问：“还在气那毛小子？”

　　顾西雾推开他的手，反问：“你今天怎么有闲心找我？”

　　谢霄抱胳膊，斜他：“几个意思？”

　　顾西雾嘴上扬：“不陪你那些女朋友们。”

　　谢霄摆头：“别提了，一提就头疼，个个又事儿逼又吵，老子想清净，再说女人如衣服，烦了就扔，兄弟如手足，能比吗！”

　　顾西雾睨他一眼，“少来。”

　　谢霄重新揽上他肩，弹他帽子，说：“请你吃饭，给我开心点，不然…”

　　顾西雾听他没下文了，顺着他的眼神偏头，林珊予低头经过，谢霄冲她吹了一声口哨，她站定，看他一眼，视线转到顾西雾身上。

　　她眼睛微红，像是刚哭过的。

　　谢霄戏谑地看顾西雾，问：“你们认识？”

　　顾西雾瞧他歪心思写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不认识。”

　　林珊予对他的回答愣了一下，突然后面有人喊她，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跑走了。

　　是个打扮得精致的女人，跟林珊予眉眼有几分相似，追着经过时，高跟鞋哒哒响，顾西雾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儿。

　　谢霄半信半疑地问：“真不认识？”

　　顾西雾说：“怎么，看上了？”

　　“切，我还没饥渴到在大街上随便抓女人吧。”谢霄别有意味地说：“不过，刚刚那个妹妹，两眼泪汪汪，长相身段有股林妹妹的味道，看着确实想让人欺负。”

　　顾西雾把凳子往前挪些，想到阮南星，骂他一句：“人渣。”

　　声音不小，已经盯他们很久的女孩子都闻声偷笑。

　　谢霄面子挂不住：“喂喂喂，老子是人渣，你他妈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小姑娘面前装个屁的好人，老子看你能装多久。”

　　.
　　吃饭期间，谢霄提到他跟何小婷两姐妹相处得怎么样，问阮南星在学校老不老实，顾西雾估摸着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只说相处得不错，谢霄一听趁机问他和何小婷有没有戏，顾西雾搪塞过去，说觉得这家店口味不错，烤鸭挺好吃的。吃完饭，谢霄又组局准备去唱歌，硬拉顾西雾去，顾西雾没那心思，说什么都拒绝，谢霄又要送他回家，他家距离这个商场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决定留在这里逛一会儿。

　　想买个书包。

　　二层有个时尚百货，他先到包包专场，扫一圈，在黑色和橙黄色之间纠结，似乎是想到什么，嘴角弯了弯，选了橙黄色的，慢慢转悠着，面对女孩子打量，他礼貌点头，有些甚至凑近想要联系方式，他一一回绝，从始至终保持着淡笑，耳根发烫的厉害，也不是没经历过，就觉得有那么多人一直在注意他，挺让人难为情的。
　　接着来到小饰品装区，在一整排钥匙扣前站定，他非常喜欢这些小挂件和钥匙挂在一起特别好看，家里有收集了两盒子，他的钥匙串始终是一个向日葵和一个金毛裱牌，偶尔加一些其他买的挂件，挑挑选选，又拿了一堆可爱的动物泥塑，结完账出来，选了一个小猫饰件挂到钥匙扣上，心满意足地回家。
　　路上、他又进了一家玩具店，买了一个朝大号的飞机乐高。

　　到小区门口时，一辆迈巴赫停在大门前，林珊予和一个女人正在车旁拉扯，车里有男人的声音似在催促上车。

　　“去过你的逍遥生活吧，何必在意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呢。”

　　“上车！”车里的男人暴躁催促一声。

　　“等妈妈忙完这一阵再回来看你。”

　　林珊予以一种颓望神情，苦笑着，说：“宋莲，当人小三就那么爽吗！”

　　“啪”的一声，林珊予被打偏头，正好看到了顾西雾，眼里闪过惊慌，看他走近，惊慌到心跳飞快，可顾西雾就只看了她一眼，陌生人一般进了小区。

　　正当顾西雾走到一处路灯下时，林珊予追上来喊住他：“你听到多少？”

　　顾西雾停步，转身看她，语调很淡：“你说那么大声，不就想让周围的人听见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果然，全都听到了。

　　林珊予有些绝望，让在意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不堪与耻辱，她甚至有那么一刻想，如果时间能倒回，她愿意折寿十年。

　　林珊予又上前几步，“刚刚，你当着你朋友面为什么说不认识我？”

　　顾西雾没回头，但还是出于礼貌，不给丝毫机会，果断地说：“因为不重要。”

　　林珊予没想到顾西雾也这么无视她，明明每天都坐在一起，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无关紧要，还是因为她生来就不被待见，给她一个龌龊的身份，走到哪都可以被忽略。

　　这时有两个女生走过，是顾西雾的邻居，碰巧撞见这一幕，上前试着安慰：“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林珊予皱眉，冷冷看她们一眼，向前走去。

　　“我认得她，她就是那晚见死不救，被警察带走的那个女的。”

　　“那个帅哥看女朋友这么冷血，闹掰了吧。”

　　“是我，我也不会要，指不定哪天就被她推下楼，嗝屁了。”

　　“对，离她远点，看着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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