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难养

　　次日一早醒来，两人简单地吃完早饭便决定直奔龚咏雯的宠物诊所。

　　显然他们都太着急了，诊所还未到营业时间，铁将军把门。陆凌揣着高离坐在阶沿，树荫浓密，日头还没完全升起，倒也不觉得热。

　　虽处闹市，还没到上班高峰，人流不大。陆凌拿出纸笔来，不知记着什么。高离探出头问：“你在写什么？”

　　陆凌顺口道：“出远门的物资。”高离瞥了一眼，单子不长，字有点看得懂，又有点看不懂。

　　“带什么物资？”

　　“无非是衣物、吃食、日用品，都是用完即扔的，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不过又要让你破费了。”

　　高离没说话。

　　陆凌又道：“最重要的还是证件，这个不搞定的话寸步难行。”正说着，马路对面走过来个女人，脚上的高跟鞋在路面“笃笃”地敲出响声。她在陆凌身边停下脚步，一脸错愕地盯着他看。

　　陆凌站起身来，向她打招呼：“嗨！美女！又见面了！”

　　两人差了一个脑袋的身高，龚咏雯哆嗦着嘴唇仰头看他：“……你……你不就是那个……那个……”

　　陆凌笑着说：“对，我就是那个男娃娃。”

　　龚咏雯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啊呀，你……你……你怎么……”她痴痴呆呆说不清话，陆凌接口，“我恢复人身了。”他展开双臂，“现在不矮了吧。”他口袋里一阵蠕动，然后高离伸出半边身体来，“咏雯。”

　　龚咏雯的视线木然从陆凌脸上慢慢落到了高离身上，然后她瞳孔巨震地刚说了一个“你”字就朝后晕倒过去。

　　陆凌上次就知她其实外强中干，早有准备地上前托了一把。高离跳出口袋去翻她的包，掏出了诊所的钥匙：“快！先把她送进去再说，别让人看到。”

　　龚咏雯躺在宠物用的病榻上，她慢慢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高离的小脸。

　　龚咏雯：“……妞儿！”她疲惫地叫了一声，“我快要吓死了！”

　　高离忙说道：“你别慌，先听我说！”她抢先作答，“反正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因素，我和他对换了身体大小。现在我们有需要你帮忙之处。”

　　陆凌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不急，先压压惊。”

　　龚咏雯先是见了鬼似地来回盯着两人，渐渐地她冷静下来，接过水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陆凌耐心地等她喘息平顺了才接着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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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凌从他们驾车出门、遇到暴雨、被前车所误、翻入江中，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龚咏雯，只不过略去了去看望病人那一前段。他向她伸出手掌：掌心中淡淡的六芒星，那是来自未来异世界的高科技芯片植入技术。

　　龚咏雯听完有点晕，她示意陆凌先停一停：“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和高离的互换只不过是暂时的，你们会很快又换回来是吗？”

　　陆凌道：“没错，但是不能确定时间，我只能估个大概，应该在一周以上。我回去必须倚靠一个黑洞将我吸入，应该还有十多天就要在这个世界敞开了，如果这次不回去，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了。”

　　龚咏雯胆子虽小，适应能力挺强，听着听着她就淡定下来了，还追问：“所以你是要我帮你去找那个地方吗？”

　　“现在所知去那个地方需要出境坐飞机，如果我还是原来的身体，高离倒能帮忙把我弄出去，可现在我是个‘大个子’，还是个黑户，反而不如我身体变小的时候方便。”

　　高离也道：“现在你家张谦大概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他也帮不了忙——”高离指指陆凌，“到了时间他就得一直以这副模样呆在这个世界上了。”

　　龚咏雯试着整理了自己的思路：“要安排个假身份出境……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张谦只不过是个法医，虽然也确实认识些白道上的朋友，但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男人送出境去，中间可不止有三曲五折的难点，要调动的也不止是一处两处的关节。”

　　“需要多少钱打点的话我出。”

　　龚咏雯惊讶地看着高离：“妞儿，他是你什么人，你对他这么好？”

　　高离又不出声了，半晌才道：“送佛送到西，他是我捡回来的。”

　　他是我捡回来的——陆凌听了心头微微一跳。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胸口炙热起来，低头看看高离，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

　　龚咏雯从病床上起来：“这事儿我得直接问我们家张谦，绕不开他去。不然你们随我一起回家吧，今儿他正好休息呢。”

　　时间本就紧迫，陆凌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两大一小关了诊所直奔龚咏雯的家。

　　陆凌将高离揣在兜里，龚咏雯一路走一路奇，阳光毒起来了，她有点眩晕，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科幻世界里。陆凌在旁问道：“你家张谦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说话吗？我们就这么——见他，我怕他反应过度。”

　　龚咏雯知道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怕她老公和她一样吓晕过去吧。她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大手一挥：“安啦！张谦那人阅尸无数，早就练就虎豹熊胆了！”

　　“悦诗？”

　　龚咏雯：“尸体的尸。他是个法医。”

　　陆凌：“……”

　　龚咏雯的诊所离她家很近，走了十分钟三人便拐进一个私家园区。这里都是高层住宅，密度看起来挺大，龚咏雯的家在三十六楼。摁响门铃后，一个身着白T，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开了门。

　　“咏雯？你没去诊所？”男人看着龚咏雯，视线却瞟到了她旁边的陆凌身上。

　　龚咏雯把陆凌先推了进去：“我们大家都先进去再说。”

　　门关上了。男人转过头有点莫名：“我们大家？哪来的大家？”

　　龚咏雯的家是两房两厅的格局，现在住着两人一猫甚是宽敞。她把陆凌迎到客厅，泡了杯茶，又对男人说道：“张谦，随便拿一个塑料饮料盖子给我。”

　　张谦更莫名了：“干啥用？”

　　龚咏雯笑笑：“泡茶给客人呗。”

　　张谦拿了一个可乐瓶的红盖子过来，龚咏雯抽了张纸巾把它擦得干净，然后把茶壶里的水缓缓注入，捧着这盖子放在了桌上。

　　张谦看鬼似地看着她，在她额上摸了摸：“你没发烧吧？！”

　　龚咏雯甩开他手，瞪眼道：“说什么呢，当然没有啦。你听着，我现在要郑重向你介绍我面前的这位——”

　　陆凌向他伸出手：“还是自我介绍吧，你好，我是陆凌。在你们这里写作大陆的陆、凌厉的凌。”

　　张谦看着他没握手，心道这谁啊，和我老婆又是什么关系，一大清早的跑人家里来干什么？

　　陆凌见他怀疑的眼神也不生气，收回手，一脸认真地说：“其实我是从未来的平行时空来到这里的，我有不得不找你帮忙的困难。”

　　“……”张谦转头看他老婆。龚咏雯听得专注，好像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说的是疯话。

　　陆凌一股脑儿说下去：“我是十多天前从一个名叫时空轮——类似虫洞的超物质空间里穿越过来的。你们所生活的这个地球在平行时空有无数个，但大体的历史演进都相差不大，所以我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年岁比我们那儿慢了四十纪元年——就是四十年吧，我来的时候因为身体受到虫洞挤压变小，又因为某种原因，现在我与高离互换了身形。我必须赶在半个月以内找到下次时空轮出现的地点，现在能确定的是这地方远在两千公里之外的尼泊尔，但我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根本没法坐飞机，高离说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帮到我。”

　　他吐字清晰、条理分明，但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张谦却觉得仿佛在听天书。

　　龚咏雯对张谦说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张谦的目光在两人中间逡巡：“雯雯，你是在和我玩什么游戏吗？还有这人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陆凌说：“我来找你帮忙，我想要乘机出境。这事儿太难了，高离说只有来找你试试了。”

　　张谦脱口：“那她人呢？”

　　陆凌说：“在我口袋里。”

　　张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在我口袋里”，高离已从陆凌的衣服口袋跨出，跳到了茶几上。她指着那瓶盖问龚咏雯：“是给我的吗？”

　　龚咏雯把它推过去：“喝吧，跟着我们走了这一段，你也渴了。”

　　张谦“倏”地站了起来，惊异地看着桌上的小人弯腰抱起瓶盖、喝水、擦嘴，然后把盖子放下。她向龚咏雯点点头：“谢了。”

　　龚咏雯转头看自己的老公，只见他两颊刷白，眼珠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不由好笑地拍拍他肩头：“我第一次看到小人的时候比你还菜，我直接晕过去了。你的表现已经不错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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