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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医院病房门口,陈醋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们现在外面椅子上等,他和裴淮先进去看看情况。
彭友他们都很听话。到了白的彻底的医院,与热汗欢笑的校园实在不一样,就连每走几步,都会看到推轮椅的老人,亦或是从电梯里猛地推出的急救病号。
很惊心,戳心窝的那种。
纪池州的病房不算大,但因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显得空旷。
推开门,裴淮本以为纪池州睡着了,所以看到纪池州依旧靠在窗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多少吓了一跳。
“你醒啦池州,不再躺一会?”陈醋瓶自来熟地打着招呼。
纪池州视线转向陈醋瓶,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裴淮看到纪池州因为刚睡醒所以头发有点凌乱,像个小狮子。他身体向后靠,落日从肘弯穿回来,给他打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的胳膊拄着窗台,白净的手指垂下来,攥着几张面巾纸。
纪池州突然拿起攥成一团的面巾纸,朝裴淮晃了晃,无意识地偏了偏头。
裴淮会意,他看到纪池州把之前宝贝的不得了的面巾纸卷成一团乱,裴淮凉凉的表情忽然慌了起来。
糟了,没有面巾纸了,他想。
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背了书包,于是他笑自己太过慌乱,这次连真的带了写字的本都忘了。
裴淮忙把书包卸下来,找出几张纸还有笔,他感觉旁边纪池州的眼神一直跟着他。
裴淮把纸拿到窗台,摊在纪池州的面前。
他展开大大的笑脸,这一下午脸都僵了,突然牵出这样大的表情,脸肌肉有点不对头。
裴淮觉得自己像一朵太阳花,逗着纪池州那个小狗狗。
“来,我们继续学习算术,你今天下午有没有不会的题呀?”裴淮说,“101加36那道题还有没有疑问?”
纪池州看着他,说,“没有。”他依旧拄着胳膊,但换成了侧身看着裴淮。
裴淮以为纪池州没有问题,于是要继续往下讲,但他感觉纪池州这次没有太大反应。
于是他侧头看了眼。
结果旁边这个人看着他,一脸“你踏马有毛病?”的表情。
裴淮:“……”
纪池州开口:“你刚在干吗?”
语气相当的疑惑。
裴淮把笔放下,沉默。
纪池州看裴淮不理他,于是转向陈醋瓶,想看看从这能不能明白点什么。
陈醋瓶摸了摸后脑勺,挤出一个笑容来:“池州,你刚睡醒哈?”
纪池州狐疑地说:“嗯。怎么回……”
他的“事”还没问出口,裴淮在旁边幽幽问了一句:“你可以给我背首诗么?”
纪池州:“……”
“背什么诗啊?”纪池州噎完,突然笑容贼贼的,“难不成裴淮你在学校没听够?”
裴淮老老实实地说:“听够了。”
纪池州又被噎了一下,不过并没在意,他无意举起手看了一眼,看到上面啃烂的皮,于是又皱着眉嫌弃地放下了。
忽然,他很正经地清了清嗓,宣布道:“其实我怀疑我失忆了。”
裴淮:“……”
陈醋瓶:“……”
于是纪池州解释道:“我记得和裴淮正要去拍脑CT的路上,之后,”他回忆道,“我正要问问那两个狗八蛋在哪,后来好像突然断片儿了。有一次被我爸灌酒,断过一次,之后还没有过,这还是第二次。”
纪池州随手把手里的面巾纸扔进了垃圾桶,他低头看了眼,闲闲补了句,“还有这一堆鬼画符谁画的?挺吓人的,我一醒就发现放我脖子那。”
陈醋瓶见裴淮不说话,于是连忙打破寂静的氛围,笑着问:“池州,你现在是思路清楚了吗?”
纪池州顿了一下:“嗯?”他说,“清楚啊。”
陈醋瓶非常激动地走过去拍着纪池州的双肩,像要把他拍进土地里面。
“太好了,池州!太好了!”陈醋瓶激动到无法正常表达。
纪池州被拍得很懵,他歪了下头,从陈醋瓶宽厚的肩膀旁看过去,望着裴淮,说:“老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看了眼书包,“现在都放学了?”
“嗯。”裴淮终于开口,“下午的时候,你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
纪池州:嘎??
裴淮继续说:“从你忘记的那段时间开始,你的记忆就开始乱了。你的思维大概是处于你七岁的时候。”
纪池州:???
纪池州咽了下口水。
裴淮凉凉地看了眼被扔进垃圾桶的面巾纸,“你还一直嚷嚷要做算数题。医院没纸,给你找了张面巾纸写了。”
纪池州已经震惊成了一个表情包。
看解释的差不多了,陈醋瓶突然想起来还晾在外面的彭友一行人。
陈醋瓶松开纪池州的肩膀,去打开了房门。彭友、于凌恒和段梓一看到裴淮那张本来和纪池州一样的冷白皮再次黑的不能看,纷纷站起来肃穆伫立。
“裴哥,我纪哥不会是……”彭友张口结舌。
“纪霸霸!”段梓悲怆喊道。
于是身为纪哥、纪霸霸的纪池州听到了响动,走近了病房门口看到了他们三个,眼睛立刻就笑了。
“你们是来看我的?!”纪池州喜悦地说,“真兄弟。”
彭友扑过去:“纪哥纪哥,你没事吧?”他一眼就看到了纪池州头上缠的纱布,瞬间慌得一批。
“你的头你的头怎么了?”彭友舌头打结。
“没事儿,”纪池州摸了下纱布,“之前和别人打了一架。”
“我操,谁啊?”彭友大体格挥了下拳头就像要找人干一架似的,“我揍他!”
纪池州想了一下,徐枭徐雄那两个孙子估计躲起来来了,想找也找不到。
“没,其实就是……”纪池州卡了一下,裴淮感觉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纪池州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什么,你纪哥我今天手痒,正好遇到两个混蛋,打的很爽。”
如果要是说自己是为了裴淮的演讲才被揍的,不知道彭友他们怎么想。
纪池州从前一直坦坦荡荡,如今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
“啊?”这下轮到彭友他们懵逼了。
他们要信了他纪哥的鬼话就有鬼了。
“纪哥,你今天特意请的拉肚子的假条,就为了去找人打架?”彭友幸亏鼻梁上肉肉的,要不然眼镜要卡不住了。
纪池州:“……”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的确是这么个计划。
不联合上下文听起来原来这么傻X。
不过他实在没脸承认是为了裴淮。
“对对,昨晚你不在,你不知道,有俩事逼下的请战书。”纪池州只好睁眼说瞎话。
“哦,”彭友居然信了,“那纪哥你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好歹告诉兄弟一声,帮你揍他。”
纪池州舒了一口气。
裴淮站在旁边静静听着,他虽然刚刚脸黑不假,可是他现在是真的开心。
他以为的二三十年,居然只有一个下午。他简直被这种快乐冲昏了头。
他在一旁笑得像个痴汉,一边强把嘴角压下来。
不过,刚才彭友说的请假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如果纪池州那阵是真的就为了跑个厕所,可是明明课间的时候,他的脸那么平静。
平静的好像圆寂了。
那么,只可能是早有蓄意。
裴淮隐隐觉得他触到了真相。
纪池州的确是为了他。
头破血流地拼命就是为了保护他。
裴淮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高兴了一秒,很快变沉沦了下去。
他并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人,不要命地保护他。
太傻了。
裴淮从小到大都不是这么傻的人,尽管他有把责任揽在身上的担当,但并不代表他会飞蛾扑火。他会瞻前顾后,他一直听得懂大人们口中的欲言又止,就连母亲死之后,裴福再取妻他也没说过什么。
但他望了过去,看到纪池州和他的好兄弟们勾肩搭背的样子,只觉得纪池州恢复了真好。
他那没着落的心终于沉沉落地。
段梓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买了个果篮带着,插了枝好大的香水百合,里面有香蕉苹果和金桔,都是应季水果,鲜艳一整篮。
“你们什么时候买的?”陈醋瓶惊讶,这帮毛孩还挺客气。
“刚在旁边超市买的。”彭友笑呵呵很得意的。
于是病房又变成了小学生春游。
陈醋瓶告诉了医院来的护士纪池州的情况,一会可能还要检查检查,所以他们在病房里坐着等待。
见裴淮自个儿在一边看书呆了半天,纪池州笑着回头递给裴淮一个苹果:“你饿了没?”
裴淮愣了一下,接过来。
“是啊是啊,你俩今天怎么回事,我眼瞧着你和纪哥都瘦了。”彭友扒了个橘子,“我怎么就瘦不下来?你们好像说掉肉就掉肉。”
虽然纪池州觉得自己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段梓把彭友的橘子打掉了,佯装教训道:“你少吃一口不就得了。”
彭友好委屈地捡起了橘子,“段梓你凶我。”
段梓差点喷了。
护士这时候唤纪池州去楼下做检查。
鉴于纪池州走路还是有点失去平衡,所以得需要一个人扶着去。
裴淮几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说:“我送你。”
没想到纪池州好像没听见一样,头微微偏了过去。
彭友自告奋勇,说:“纪哥我扶你去。”纪池州笑嘻嘻说好,然后很自然地搭上了彭友的脖子,俩哥俩晃悠悠却十分稳定地走了出去。
于是裴淮又坐了下来。于凌恒悄悄拍了下裴淮,低声问道:“你和纪哥闹矛盾了?”
裴淮看了长腿于一眼,摇摇头。
纪池州和彭友晃悠出了病房,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他觉得自己病了,不是头伤,而是心脏病,还病得不轻。
裴淮一说要送他,他一想到他俩要独处,纪池州就没来由的感到尴尬。
总算逃过了独处,又被坐诊医生像看国家珍惜保护动物一样检查,纪池州觉得心力憔悴。
踏马的他就说不来医院吧!裴淮非要带他来,旷课不说,最关键的是医生还要把他当猴看!
纪池州小朋友刚恢复记忆又要疯掉了。
检查完了,医生与纪池州和彭友一同回到病房,告知陈醋瓶说:“暂时来看纪池州恢复地很快,鉴于安全起见,本来应该留院多观察的。”
医生看了纪池州一眼,很无奈地说:“但病号有强烈的意愿想要回去上课,其实也是可以回去观察。但尽量两个月之后来复查一次,减少复发的可能性。”
空气一片寂静。
“好!”于是纪池州自己说。
然而裴淮看着纪池州,那眼神像要活生生把他吃了。
意思是,现在回去立刻复发怎么办?!
等着变成小傻瓜么。
纪池州耳尖红了。他不敢看裴淮,总觉得每看裴淮一眼,心情就要花好久才能平复。
不划算,实在不划算。
医生笑了,对裴淮说,“小兄弟,你对你弟弟这么上心。没关系,回家观察也是观察,其实如果没有其他大碍,回去也是可以的。”
纪池州:卧槽谁弟弟??
裴淮顿了一下。
他低声说:“医生你误会了,他是我同桌。”
“哦,好,同学好,同学好。”医生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么多同学,兄弟们真是好啊。”
于是陈醋瓶便帮纪池州办理了出院手续。四个男孩轮流扶着一个男孩,纪池州觉得自己像皇帝出巡。
美的吐泡泡。
天色暮霭沉沉,灰鸟扑扑。
当然今晚没那么容易结束,陈醋瓶就像一个老爹一样,开车回去的路上,所有人主动请出了副驾宝座给纪池州,剩下四个人挤在了车后座。
车里很黑,只有一闪而过的路灯霓虹,在车里划出口子,石破天惊。
段梓在后面开始了:“老师,你看我们还没晚吃饭,你是不是请我们吃顿饭呢?”
彭友在后面附和称是,气氛炒的十分热。
陈醋瓶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长长地号了一声:“裴淮呢,裴淮懂事,你劝劝他们。”
裴淮笑了,腹黑地说:“为了庆祝出院,我也觉得老师应该请客。”
彭友连忙拍着裴淮的后背,比了大拇指,虽然车里伸手不见五指。
听到裴淮也这么说,纪池州扑哧笑了。
陈醋瓶要不是在开车,真想下去把几个小崽子撵下车。
于是后来,这一天的最后以陈醋瓶被五个少年一人讹了一大碗拉面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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