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虽然祁曜想知道的事情还是没问出来，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也没解决，但是表面上都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祁曜觉得自己面对苏兰枻的时候容忍度已经无比的高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鬼迷了心窍。距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加上前一天晚上苏兰枻他们彩排到了大半夜，两个人决定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再出去。祁曜来之前不知道苏兰枻住在哪个酒店，所以没有提前订房间。进了酒店，苏兰枻陪祁曜去开房。拿到房卡，祁曜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苏兰枻回了他的房间。祁曜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玩手机，苏兰枻简单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准备睡一会儿。对祁曜说：“七点叫我吧，我们出去吃饭，真是太困了。”
　　祁曜说：“好，睡吧。”
　　苏兰枻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有点昏暗，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唯一的光源是祁曜坐的沙发旁的落地灯。苏兰枻坐起身，问：“几点了？”
　　祁曜抬起头，笑着说：“醒了？六点四十，还不到七点。”祁曜等着苏兰枻适应了一会儿，打开了房间的大灯。苏兰枻下床去洗手间洗漱。祁曜跟着苏兰枻走到洗手间门口，倚着门框说：“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查了几家饭馆，我们用老方法挑一家怎么样？”
　　苏兰枻用毛巾擦了擦脸，说：“行啊。”
　　最后两个人去了苏兰枻选的那家店，吃完饭出来，刚过九点。苏兰枻说：“我来之前查到这里有个夜市挺有名的，想去逛逛吗？”
　　“走吧。”祁曜点头说。
　　这家夜市规模比A市的那家小一点，但是各种各样的摊子很丰富。大概是因为天气还有点凉，人流量也不算大。祁曜走着走着，想起来上次他们几个一起去逛夜市的场景，轻轻笑了笑。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逛夜市那次吗？你是不是本来想吃完饭等我们走了自己去逛一逛？”
　　苏兰枻看了一眼祁曜，说：“你有时候眼睛还挺毒的。”
　　“还行吧。主要是你当时那个眼神太好懂了，一看就是想去又不想麻烦别人的样子，跟个小可怜儿一样。”祁曜说。
　　苏兰枻被祁曜的用词逗得哭笑不得，说：“什么小可怜儿。我只是不确定大家是不是都喜欢，你跟张宇怎么看都不是爱逛夜市的。”
　　“偶尔逛一下还行，主要看是跟谁逛。 ”祁曜说着，看见一家手工冰淇淋的小店，“还吃么？冰淇淋。”
　　苏兰枻一看见冰淇淋店就想起来赵柔的那句“都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祁曜看着一脸开心的苏兰枻，说：“你这是多久没吃冰淇淋了啊，怎么高兴成这样？”
　　苏兰枻摆摆手，“想起来个好玩的，你跟张宇一直都不知道。你吃吗？我去买。”
　　祁曜点点头，说：“陪你一起，我得挑个不那么甜的。”
　　两人买了冰淇淋继续逛，苏兰枻说：“我们一起逛夜市那次，我不是跟赵柔一起去买冰淇淋吗，有两个姑娘就问赵柔我们三个谁是她男朋友，想要另外两个的微信。赵柔不知道怎么想的，跟人家说了都是。所以那两个姑娘看我们的眼神才会那么奇怪。”
　　祁曜笑了笑说：“是赵柔的风格。让张宇知道了，两个人不知道又要吵到什么时候。”
　　两个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祁曜洗完澡躺到床上，想起来在音乐节苏兰枻唱的那首歌。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打开微博在搜索里输入“苏兰枻”，弹出的搜索结果果然都是今天去了音乐节的人发的。大部分是感叹苏兰枻长得好看的，也有夸吉他弹得好的，还有一部分在求唱歌视频。祁曜点开一个求唱歌视频的微博，下边有很多评论，被顶到最上边的是一条指路评论。祁曜点开那条链接，页面跳转到了另一条微博，是苏兰枻唱歌的视频。祁曜拿过床头柜上的耳机戴上，然后点开了视频。拍视频的人手很稳，祁曜几乎感觉不到晃动。站在舞台上的苏兰枻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祁曜听他说没想到会有人认识他，感谢那些朋友；说这首歌是最近才写的，写给一个朋友；说这首歌叫《您》。接着祁曜耳边就响起了苏兰枻清润的声音“是否我会停留 是否我会住在你的背后如果没有那次后巷的抬眸......”祁曜觉得这个视频像是开了双声道，一边是苏兰枻唱歌的声音，一边是纷杂混乱的对话：第一次见面...酒吧后巷...一辈子不绝交...你有爱过吗？有...你不会想知道的...这哪是给朋友啊，分明是给暗恋对象...祁曜，我有不能说的理由.....“......心上为你所有”祁曜关上手机，被这首歌里巨大的信息量震惊得回不过神。苏兰枻喜欢他？还给他写了首歌？祁曜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兴奋是有的，喜悦也是有的，但是他也感觉到了恐慌。祁曜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回忆着认识之后苏兰枻在他面前的样子。不知道张宇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祁曜甚至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太迟钝还是感叹苏兰枻藏得太深。两情相悦还能若无其事的当朋友吗？祁曜叹了口气，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叹气的次数明显变多了。要么退一步，要么进一步，祁曜想，一味地粉饰太平是没有用的。
　　第二天祁曜醒得很早，起床后收拾了一下就去苏兰枻的房门口等着了。虽然祁曜对接下来怎么走还是很矛盾，但是想立刻见到苏兰枻的心情从昨天晚上一直都没有消失。于是祁曜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苏兰枻打开房门看到倚着墙站在走廊上的祁曜被吓了一跳，疑惑地说：“你怎么这么早，为什么不敲门进去？”
　　祁曜看着苏兰枻，说：“我也刚过来，怕你还没醒。”
　　苏兰枻多看了祁曜几眼，总觉得今天的祁曜有点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没事吧？”
　　祁曜挑挑眉说：“我很好啊，怎么了？”
　　苏兰枻摇摇头说：“没什么。早餐吃馄饨吧，我朋友说这附近有家馄饨很好吃。”
　　“行啊，知道路吗？你来开车。”祁曜说，“你知道我爱吃馄饨？”
　　苏兰枻笑了笑，“是啊，之前我们一起吃饭发现的。”
　　祁曜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些小细节放在以前祁曜一般不会在意，因为苏兰枻做得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苏兰枻说吃什么有时候其实是根据他的口味来的。祁曜又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他不吃的菜，苏兰枻会不动声色地夹过去，或者把碗给他让他夹出来。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顺理成章，以致于祁曜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些默契的动作里究竟有多少暧昧。
　　回到A市后，祁曜把苏兰枻送回家，就打电话给张宇让他去酒吧。虽然张宇在他跟苏兰枻两个人的事情里真的很无辜，但是祁曜还是不爽。张宇帮苏兰枻一起瞒着他，让他莫名其妙地对苏兰枻发了那么多次火，祁曜觉得，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张宇。祁曜到了酒吧，张宇还没有过来，祁曜先上楼又打开微博，找到那条视频，点了收藏。张宇到的时候，就看见祁曜坐在那里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宇脱了鞋在垫子上坐下，说：“快中午了叫我出来干嘛啊？我妈在家给我炖大肘子呢。”
　　祁曜没说话，打开手机点出那条视频递给了张宇。张宇一边接一边说：“什么呀？”然后就慢慢地没了声音，眼越睁越大。
　　“卧槽，你知道了？！”张宇抬头看着祁曜说。
　　祁曜把手机从张宇手里抽出来，说：“你真是个称职的发小啊。”
　　“不是，阿曜，你得听我解释。我虽然是你发小，但是兰枻他不想告诉你，我也得讲义气不是？”张宇说。
　　“你的讲义气就是联合别人一起坑我？”祁曜说。
　　张宇连忙反驳：“我对你从来都是慈母心，什么时候坑过你。”他一脸真诚地看着祁曜继续说：“我希望你幸福，孩子。”
　　祁曜拿起旁边的垫子扔向张宇，骂道：“滚！跨年夜那天你是故意的吧？”
　　张宇接住垫子，笑着说：“阿曜，我真的冤枉。我早就说了，卡是别墅里本来就有的，游戏是兰枻自己输的。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怎么说是我坑你呢。”
　　祁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两个人恢复认真，张宇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要么退一步，要么进一步，还能怎么办？”祁曜说。
　　张宇不可置信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退啊？怎么退？”
　　“如果有一条完美的退路，我是想退的。现在这样，当好朋友是不可能了，只能当普通朋友。”祁曜说。
　　张宇皱眉看着祁曜，“阿曜，你不怕兰枻喜欢上别人吗？”
　　“你谈恋爱都是冲着分手去的吗？”祁曜问。
　　“当然不是。”张宇说。
　　“那为什么最后都还是分手了呢？”祁曜说。
　　张宇有点着急，“阿曜你不能拿我类比啊，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啊，别人嫌你太招人，你不想改，分了。你嫌别人太作，别人不想改，又分了。就这样谈来谈去，分来分去谁也不想妥协，其实咱俩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你一直抱有希望，我是属于主动放弃希望的。”祁曜说。
　　张宇叹了口气，说 ：“当初真不该介绍你俩认识的。也不知道是兰枻倒霉还是你倒霉。”
　　祁曜摇摇头，“能认识兰枻我还是很开心的，要谢谢你和景明。”

　　祁曜关掉机器，结束了张万峰的拍摄。张万峰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祁曜说：“曜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想再写一首吗？这段时间我把它写出来了，你看看吧。”
　　祁曜从张万峰手里接过纸，是张万峰手写的诗歌。题目是《日复一日》。祁曜说：“你这个题目倒是和我想到一起了，我之前想过把纪录片定成这个名字。”
　　张万峰惊讶地笑道：“是吗？太巧了，我写这首诗的时候也是想着这些天的拍摄写的。”
　　祁曜说：“挺好的。要不你抽空把这两首诗记下来吧，我们找一天在路上拍，你边走边把诗念出来就行。”
　　“行啊，那我回去就记，我自己写的，记起来也容易。”张万峰利落地答应下来。
　　张万峰回宿舍后，祁曜就开车回父母家了。这阵子拍摄总是他一个人，刘启没课的时候会来帮个忙，祁曜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因为拍完张万峰已经八点多了，所以祁曜没让父母等他，只是交代了母亲多做一点，等他回去热一热就行。祁曜进门的时候，祁剑锋和周琴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回来，周琴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回来了？我帮你把饭菜热一热吧，你洗洗手喝口水。”
　　祁曜答应着，去洗手间洗了手，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舒了口气。祁剑锋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说：“最近挺忙的？累成这个样子。”
　　祁曜喝了口水说：“这段时间基本上就我一个人，来回跑还操心，其实也没有太忙，还是人手不太够。”
　　“你不是找了个兼职的学生？兰枻这段时间也忙？”祁剑锋问。
　　“是啊，兼职的那个学生这学期课多还不太好逃。兰枻他们公司接了几个新项目，他也很忙。”祁曜说。
　　祁剑锋点点头，周琴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说：“快结束了吧？”
　　祁曜端着水走到餐桌旁，说：“是的，大概到五月底六月初吧。有个高中老师那里可能会拍到放暑假，这样正好是一个学年。”
　　周琴说：“那也没多长时间了，行了，快吃吧。”
　　祁曜吃完饭洗了洗碗，把餐桌和厨房收拾了一下，坐到沙发上和父母一起看电视。周琴看着一坐下就拿出手机看手机的祁曜，说：“小宇说你上周去了一趟Z城？你什么时候对音乐节感兴趣了。”
　　祁曜放下手机，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张宇，说：“没，兰枻去音乐节给朋友当吉他手，我去凑个热闹。”
　　周琴笑笑说：“怎么样？我带的那帮学生一个两个的也整天嚷嚷着去音乐节，我也挺想找机会去看看呢。”
　　“还行吧，就是太闹腾，怕你受不住。”祁曜说。
　　周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帮我留意着，有合适的我跟你爸也去凑凑热闹。”
　　祁曜笑着答应下来。过了一会儿，祁曜再次开口，“妈，我们聊聊？”
　　在祁曜家，一般谁说出聊聊，就是遇到了比较严肃的事情。小时候，祁曜总是被聊的那个。他哪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对，父母通常不会直接批评教育他，但是会找他聊天。后来慢慢长大了，就换成了祁曜主动找父亲或者母亲聊，从父母这里寻找建议，帮助自己做决定。所以这个聊天的场所一般是书房。祁曜和周琴面对面坐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开着橘黄色的落地灯。祁曜已经很久没这么跟父母聊过天了，上次好像还是他决定从投行辞职开酒吧拍纪录片的时候。不知道家里聊天这个传统是谁想出来的，祁曜猜应该是母亲。周琴看着坐下但是一直没开口的祁曜，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能让祁曜这么郑重其事对待的事情，周琴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是她也不确定这种事她是不是能真的帮到自己的儿子。
　　“妈，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我又偶然发现他也喜欢我。但是我现在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我想退一步，又害怕以后会后悔。”祁曜说。
　　周琴笑了笑，自己的傻儿子终于开窍了。祁曜看着母亲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无奈地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刚才你是故意提起音乐节的事情的吧。”
　　周琴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太好，拿不准出了什么事而已。至于兰枻，我跟你爸之前还说，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挺机灵的，没想到一遇到感情的事还不如你爸，简直是榆木疙瘩。”
　　祁曜问：“你跟我爸早就看出来了？”
　　“是啊，上次兰枻来咱们家吃饭我就发现了。也就你还觉得跟人家是好朋友，但我跟你爸本来也没想插手，感情的事还是要顺其自然，所以就没跟你提。”周琴说，“不过兰枻应该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祁曜说：“他瞒我瞒得可太辛苦了，要不是上周我去了音乐节，可能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
　　“有些感情是藏不住的。你之所以一直没发现，除了兰枻隐藏的比较好之外，还有一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可能是他根本对你就不抱希望，或者说，他对你的感情是走在结束的路上的。”周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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