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

　　祁曜想过可能因为性格问题苏兰枻比较善于隐藏，但是确实没有想过第二个可能性。苏兰枻一直在朝着放弃走吗？
　　“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讨论过感情观的问题？”周琴问。
　　祁曜想了想，说：“是的。”
　　周琴问：“那你现在还那么想吗？”
　　祁曜点点头，说：“我一直觉得我不需要感情，也一直避免陷入感情。所以没有仔细想过真的遇上了要怎么办，你跟我爸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周琴叹了口气，说：“我跟你爸怎么走过来的你一直在看着的。其实道理你都懂，但是你过不了心里那关。小曜，你在害怕什么？”
　　“我......”祁曜说了一个字之后就停下了。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开口，“可是懂了这些道理，不代表就能成为你跟我爸啊。”
　　“所以你是害怕走不到终点？”周琴问。祁曜没有吭声，周琴接着说：“你以前总说大多数感情都是一笔赔本买卖，因为你没有遇到过感情，所以我也就随你去了。你现在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祁曜仰面倒在沙发上，看着书房昏暗的天花板，说：“我看多了别人失败的感情，觉得得不偿失，所以不敢自己去尝试。妈，我是不是太胆小了......你会看不起我吗？”
　　“你知道我不会的。”周琴说，“小曜，你可以胆小，可以不用非得战胜恐惧。可以这么说，除了法律和道德之外，没有什么事是你必须做或者应该做的，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这些话你从小到大我也说过很多遍了，我也知道你今天来不是想听我说这些。可是感情的事，妈妈也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但是你可以想一想，如果你选择了退一步，以后看到他爱上别人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或者你选择进一步，但是就是没有走到终点，你又会不会后悔。”
　　祁曜忽然笑了，说：“妈，按你这么说，我后悔是不可避免的啊。那万一他爱上别人的时候我已经放下了呢？”
　　周琴笑了笑，说：“那不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吗？”
　　“如果真能那么简单，我今天就不会找你聊聊了。谢谢妈，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下次再带他回家吃饭啊。”祁曜走到周琴旁边抱了抱周琴说道。
　　周琴拍了拍祁曜，说：“等着你们。”

　　苏兰枻推开“醒”的大门，靠着吧台外围的赵柔叫着跑过来，“苏苏，终于见到你了。你最近这么忙啊，明哥都约你好几次了。”
　　“金牌制作人，业界良心。你以为是那么好约的啊？”张宇靠着吧台说，抬起胳膊朝苏兰枻招了招手。
　　苏兰枻笑着说：“别寒碜我了。前段时间真的是有点忙，接下来就好多了，基本步入正轨了。”
　　刘景明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苏兰枻说：“兰枻，从山洞里钻出来啦？祁曜说还欠你两顿火锅，今晚要带上我们一起去吃。他什么时候欠的你火锅啊？”
　　苏兰枻想了想说：“前阵子他打赌输了吧？具体我也不记得了。”
　　徐亮笑着说：“你这可不行，太方便赖账了。”
　　刘景明说：“跟我这儿可从来没忘过啊，苏兰枻你怎么还搞区别对待这套呢？”
　　“那是因为你脸大，让我足够刻骨铭心。”苏兰枻笑着说。另外几个人听了之后也全都笑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祁曜从侧门进来说。
　　“声讨兰枻呢，他搞区别对待......”
　　苏兰枻看到祁曜又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本来前段时间一直朝夕相处，苏兰枻已经习惯了，但是从年前开始他就不怎么和祁曜见面了，所以这段时间，又会像之前那样在猛一见到的时候有点细微的慌乱。
　　祁曜拿着机器走到苏兰枻旁边，说：“不忙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吧？”
　　苏兰枻笑了笑，“不会像之前那么忙了，这段时间开会比较多，的确是没怎么按时吃饭。你怎么看出来的？”
　　祁曜捏了捏苏兰枻的脸，笑着说：“心灵感应。”
　　苏兰枻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祁曜看着苏兰枻微红的耳尖还有脸颊，暗自笑了笑，回想之前为数不多的肢体接触，他倒真的没有仔细观察过苏兰枻的反应。另一边赵柔看到了祁曜的动作，立刻转头看向刘景明，刘景明也一脸惊讶，两个人又同时看向张宇。张宇假装迷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
　　苏兰枻自己坐在酒吧的卡座，刘景明他们去员工休息室准备上台了。王雨快要走了，祁曜最近一直在进行王雨的收尾拍摄，所以也不在。只是苏兰枻会习惯性地找祁曜的身影，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只要和祁曜在一个地方，苏兰枻总会时不时地瞟几眼祁曜，像是要确定他在。祁曜通常都不会发现，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苏兰枻再次抬眼看了看祁曜所在的方位，又一次准确无误地对上了祁曜的眼睛，祁曜还冲他笑了笑。苏兰枻赶紧伸手拿水杯假装喝水，打算今天晚上都要控制住自己不再看祁曜了。可是祁曜今天怎么总能发现他在看他，苏兰枻有点疑惑。祁曜看着对上自己眼睛就立刻低头拿水的苏兰枻，被他逗笑了。他逐渐找到了观察苏兰枻的乐趣，祁曜也是这时才发现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苏兰枻，不知道原来苏兰枻一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看着他。祁曜结束了王雨的采访，匆忙地把机器收到了吧台，就朝苏兰枻坐的卡座走过去。
　　祁曜在苏兰枻面前坐下的时候，苏兰枻已经恢复了平常从容淡定的样子。祁曜不禁感叹了一下，还真是变化只在一瞬间。
　　“拍完了？”苏兰枻问，“打算什么时候全部结束？”
　　“快了，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吧。李晴那里可能要拍到放暑假，”祁曜说。
　　苏兰枻说 ：“我这段时间不怎么忙了，但也不能总跟着你，你需要帮忙可以提前跟我说，我把时间腾出来。”
　　祁曜点头道：“这两天就有。张万峰的诗写出来了，我想趁这几天拍他的时候顺道录出来。需要一个人拿收音杆收声，刘启过不来，你有空没？”
　　“可以，张万峰这个月的拍摄时间不是傍晚到晚上么？这段时间我都有空。”苏兰枻说。
　　祁曜说：“行，那就明天吧，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
　　苏兰枻点点头，又说：“那你早上拍杨子叶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啊？”
　　“对，早上太早了，刘启过来也不方便，所以我就自己去了。”祁曜说。
　　苏兰枻皱着眉头，说：“早高峰地铁里人那么多，你自己拍太危险了。以后你早上还去接我吧，我跟着你一起，完了我再去忙其它事。”
　　祁曜看着苏兰枻没有说话，苏兰枻以为祁曜不愿意，的确，再绕道接他的确是有点麻烦。苏兰枻想了想，正准备开口，祁曜摇头笑着说：“兰枻，你总是这么贴心。”
　　苏兰枻被祁曜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得有点脸微微发热，怕祁曜多想，又道：“可能是在我师父跟前养成的习惯，操心的命。”
　　祁曜又笑了笑，说：“行，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也别耽误你自己的事情。”
　　苏兰枻小心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摇头，“不会，放心吧。”

　　祁曜接了苏兰枻，两个人一起去拍张万峰。到达电子厂的时候，张万峰还没下班，祁曜和苏兰枻拿着器材去了大门口等。苏兰枻看了看周围，说：“一会儿准备在哪里录，找个小馆子吗？”
　　祁曜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吃街，说：“边走边拍，你拿着收音杆主要录他背诗的声音，跟着我就行了，我们不走太快。我打算先拍背影，再转到正面。”
　　“好。那我先把它们装好，再试一下音。”苏兰枻说。
　　拍摄的时候，由于之前没有用过收音杆收音，张万峰显得不太习惯。最后，祁曜放弃了正面的镜头，换成了张万峰走在小街上的背影。结束了当天的拍摄之后，张万峰说：“曜哥，等纪录片拍完以后，我差不多也要回家了。”
　　祁曜点头说：“农忙是吗，回家收麦子？”
　　张万峰笑着说：“是啊，曜哥你还知道农忙啊。”祁曜笑笑没说话。张万峰接着说：“这次回去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祁曜问：“有新的打算吗？”
　　“对。你还记得我那个高中同学吗？他在我们那里一个大型商超当经理，听说我又开始写作了很开心，说让我回去，他在超市给我介绍个工作，空余时间专心写作。我想试试。”张万峰说。
　　祁曜说：“挺好的，买了票跟我说。你回去之前我们一起吃个饭。”
　　张万峰连声答应了。
　　张万峰回去后，祁曜扭头问苏兰枻：“跟我回酒吧？还是你要回去？”
　　苏兰枻笑了笑，说：“回酒吧吧，王雨不是要回去了吗，我想跟他聊聊。”
　　“行啊，一会儿结束前的采访你来做吧，问他你想问的问题。”祁曜边往后备箱里放东西边说。
　　“可以吗？”苏兰枻问，“我怕我问不好。”
　　祁曜关了后备箱，示意苏兰枻上车，两人上车后，祁曜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问得不好之后剪掉就行了，又不是做直播。”
　　苏兰枻点点头，开始思考一会儿要问王雨的问题。其实他没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只有两个是他最关心的。两个人回到酒吧的时候，还没有轮到王雨上台，他和另外几个歌手在休息室玩手机。祁曜把机器架到休息室，打算先吃饭。祁曜走出休息室，看到苏兰枻在吧台和几个熟客在说话。
　　其中一个男人说：“兰枻，你真不打算出专辑啊？我那天在网上看到你音乐节唱歌的视频了，不出专辑真是可惜了啊。”
　　苏兰枻皱了皱眉说：“音乐节？还有人录视频了？”
　　一个女孩子说：“当然了，我看转发量还挺多的，大家都在问你是谁呢。”
　　苏兰枻克制住想立刻拿出手机看看的冲动，笑着说：“大家可能是没见过我，一时新鲜。真出了专辑，我们公司可能会赔的。”
　　男人摆摆手说：“不会，那群小姑娘光冲你这张脸就得买，更别提还有才华。”
　　祁曜走过去，问：“录的什么视频啊？我怎么没看到。”
　　“没什么，你不是在拍王雨么？怎么出来了。”苏兰枻连忙说。
　　祁曜说：“还得一会儿才轮到他唱，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们还没吃饭呢？这条街有家卖凉皮的小店，他家的凉皮挺好吃的，你们可以去尝尝。”之前说话的女孩子说。
　　祁曜看着苏兰枻询问他的意见，苏兰枻说：“那去尝尝？好久没吃凉皮了。”
　　祁曜点点头，和吧台的几个客人寒暄了几句，跟着苏兰枻出去了。两个人沿着街边往那家小店走，苏兰枻问：“你没去那家店吃过？”
　　祁曜摇头说：“没有，我们酒吧附近的店我好像基本都没去吃过，太熟了反而没什么好奇心。要么就在酒吧小厨房随便弄点，要么就直接点外卖了。”
　　“你们这条小街挺热闹的，能开下去的馆子应该都不会太差。”苏兰枻说。
　　祁曜说：“是的，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边有家卖炸鸡的特别火。一天到晚都有人排队，有次张宇还凑热闹排了一回，味道还不错。你吃炸鸡吗？一会儿我们去买点。”
　　苏兰枻笑着说：“最近忙来忙去都没好好跑步锻炼，还吃炸鸡，也太罪恶了。”
　　“没事，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去锻炼，打球跑步健身都行啊，或者等片子拍完了带你去爬山。”祁曜说。
　　苏兰枻跳起来摘了一片梧桐叶，说：“去爬山吧，我对这种户外运动还挺感兴趣的。”
　　“行，等片子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准备。到了。”祁曜说着，停在了一家店门前。
　　苏兰枻抬头看了看，很普通的店招“秦家凉皮”，店面也不是很大，但是人挺多，祁曜往屋子里看了看，说：“我们坐外边吧，里面没什么位置了。”
　　苏兰枻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坐下，祁曜进去点餐，没一会儿就端了两碗凉皮出来。“我看还有烤肠，你吃吗？”祁曜说。
　　“我不吃，但你可以买了给祁瀚宇。”苏兰枻笑着说。
　　“祁瀚宇挺喜欢吃，不管他一次能吃好几根。水呢？还是饮料？”
　　“矿泉水吧。”
　　祁曜又进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递给苏兰枻一瓶。
　　祁曜和苏兰枻提着炸鸡回到酒吧，王雨已经在台上开始唱了，今天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爵士。苏兰枻提着炸鸡就直接去了舞台那边。祁曜还没来得及让苏兰枻把炸鸡给他，人就已经没影了，只能笑笑去休息室收机器。舞台附近的卡座已经没有位置了，苏兰枻只能找了一个空隙和其他人一起站着。王雨的声音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爵士嗓，但是感染力很强，有些低沉加上一点点嘶哑，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苏兰枻有点遗憾，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后悔没有把王雨留下来。一曲已经结束了，客人们都回到了原来的座位，苏兰枻还站在那里没有动。祁曜从吧台走到苏兰枻旁边，胳膊挂上他的脖子，把他往吧台带，边走边说：“别遗憾了，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再愣一会儿炸鸡要凉了。”
　　“我们也不能在吧台吃吧 。”苏兰枻提着炸鸡说。
　　“没有我们，是你。”祁曜推了推苏兰枻的后背，“你上楼吃吧，我先去拍，你吃好了下来再做采访。”
　　苏兰枻笑着说：“祁曜你耍赖啊，原来只有我自己在犯罪。”
　　祁曜笑着拍了拍苏兰枻的头，没说话转身走了。苏兰枻只能自己上楼去吃炸鸡，又从吧台顺了瓶啤酒。
　　苏兰枻去找祁曜和王雨的时候，拍摄已经结束了，祁曜和王雨在坐着闲聊。苏兰枻推开休息室的门，说：“抱歉啊，耽误时间了。”
　　王雨笑着说：“不耽误，平时我也是再待会儿才走。回去早了一个人也没意思。”
　　祁曜站起来，“那我们来做采访吧。”
　　祁曜架好机器，和苏兰枻坐在机器的后边。苏兰枻开始问：“觉得遗憾吗？就这样回去。”
　　“也没有，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回去，就是太早了。我原本以为我会坚持到30岁。”王雨说。
　　“要放弃音乐吗？”
　　“不会的。我以前觉得不从事音乐相关的工作就等于放弃音乐了，后来看了一个采访，就想通了。那位老师说，你只要还在唱，还在弹，甚至只是听，音乐也是伴随一生的。”
　　苏兰枻说：“所以你还要继续唱吗？”
　　王雨点头，说：“我找了一个线上的直播平台，是以唱歌为主的，我觉得以后可以做直播。”
　　“记得把直播的房间号码发给我。”苏兰枻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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