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化脑补狂魔

　　白日渐短。除此之外，日复一日地循环着相同过场的朝堂上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不对！就是这样才不正常！数位官员一夕惨死，朝堂上却半点水花也没有，这一切怎么能被称之为正常？
　　袁满秉着自欺欺人的态度煎熬了几天，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私下调查的念头，只因他脑海中某个隐约浮现的猜想简直快把他逼疯了：要说作恶的官员有天收忽然横死了不奇怪，可那被抛尸到乱葬岗处的人里尚有从来清廉的……想来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反感自己，最后又被他写在了韩笑看过的名单上吧。
　　事情会与韩笑有什么相干呢？袁满想，就算他彻底地疯了也不该怀疑那人。像韩笑那般芝兰玉树心高气傲的人……
　　除非韩笑在背后瞒着他与别的恶徒有所往来。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韩府的血案久不过审，韩笑便头脑发热地病急乱投医了？傻孩子！魔道上的修士如何会无缘无故地帮人做事！？无非起先竭尽所能地哄骗别人谎称感同身受愿意代为伸张正义云云，最后定然要翻脸向人索取令其无法承受的代价！被拿了金银事算小，多的到头丢了性命。他们能图韩笑什么呢？倘若韩笑继续与他们往来，难保不被掳去作……

　　让忧思淹没，这天袁满一进宫就告了假，随后立即奔赴家中突查韩笑。
　　“大人！大人怎么这么早回来！？快去通报韩公子…”
　　门房忽然碰上袁满惊得一跳，连忙推打身旁的小厮先往院里去。袁满见状面色有异地拦下了小厮，凉嗖嗖地讥讽道：
　　“他见我便知我回来了，你们通报什么？”
　　越往厢房去路上越安静，越往厢房去袁满心中越沉重。平日里嬉嬉笑笑的丫鬟们此刻见到袁满仿佛见了鬼似的，个个绞着双手躲在柱子后探头探脑。袁满暂也顾不上她们，板着一副面孔趴在厢房门上偷听……
　　谁料门内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预想中的争执声，亦没有不堪入耳悉索声。倏地门一开，袁满就尴尬地与韩笑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回来了？”
　　袁满一把将韩笑推进厢房，环顾室内没人后又落了锁。
　　“怎么了？”
　　“不管你与那些魔修们做了什么交易，结局都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必须走，在他们回来找你前走的远远的。”翻箱倒柜地替韩笑收拾行李，袁满神经极度紧绷。“我绝不会眼见着他们带走你，更不会让他们知晓你的去向。”
　　脑补不出袁满思路的韩笑心情很微妙，然而表面上他仍旧选择了去表演自己所擅长的困惑与无辜。
　　“什么魔修？什么交易？为什么要我走？”
　　闻言袁满缓缓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到了这个地步韩笑居然还在装傻吗？或许，或许事情同他想的截然相反；或许，或许韩笑本身就是魔修呢？仔细地想想韩笑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家的公子大得多，身手也未必比他差了。脑子里似有惊雷炸裂，袁满顿时干笑了几下。
　　“好，好，不走。既然不走了，趁着天气尚好，你我便比比剑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比剑？我不会。”
　　“我看你未必不会。”
　　意识到袁满饱含的怒意，韩笑沉默地被拉到了院子里。两把木剑人手一副，围观的丫鬟中有年龄看上去较小的女孩子，均被此情景吓得脸色发白。
　　倘若韩笑是魔修，韩家的灭门惨案如何与他这个一向不被看好的孽出之子无关？倘若韩笑不是魔修，韩家又怎么偏偏是在他重返凡城之后灭的门！？袁满根本承受不住自己可怕的想法，手上出剑的角度也不同寻常地严苛，仿佛看不到韩笑额角的汗水以及一次次被打落的木剑，他出言命令道：
　　“捡起剑来！重来！”
　　纵使在旁人看起来已经严重体力透支，韩笑依然顺从地捡起了木剑，然后理所当然地在脚踝处传来的轻微骨裂声中，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人偶般重重摔倒在地。
　　“笑笑！”

　　把脉，摸骨，开方子。
　　直到请来看诊的医生离开，屋子里沉默的氛围仍旧没有散去。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袁满试着偷偷瞄了眼韩笑，又在与其四目相对的瞬间移开了目光。“呵”地韩笑冷笑了一下，他本就生得白皙、如今忍着左脚骨折的痛楚、整个人看上去简直是透明的，所以一声冷笑倒也显得毫无分量。袁满忍不住退让地先开口了：
　　“你夜里起来喝水不方便，伤好前我暂时睡在你外侧。”
　　不同往常得了点便宜就欢天喜地，韩笑因瞒着袁满的事情太多一时难以确定出纰漏的具体方向，故而躺在榻上靠着床头趁机以种轻柔生涩的口吻发问：
　　“你今日欺负我欺负够了，总该给我个明白。”
　　“那日我写予你的名单上，那些说我坏话的朝臣都死了…此事可与你有关？”
　　袁满直截了当地握住了韩笑的手腕，韩笑盯着自己的膝盖脉搏有些不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方法有没有用。”
　　听见韩笑没把握的回答袁满叹了口气。
　　“我信你。”他说道，“方才是我太武断了，对不起。”
　　其实袁满在看到韩笑摔在地上的瞬间便已经后悔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命运玄妙亦深不可测。他没有任何证据，一切也未必就与韩笑有关吧…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那些人自种的因果呢？

　　“朕偶尔召见袁议事便惹来他们这么多本参奏，袁议事私下不定要如何被他们排挤呢！这下好了，现在人连早朝都不敢来了。”
　　形式化地到城门处慰问守城的士卒们，巡视护城河的过程中小皇帝还在为午时送到文思殿的那批折子愤愤不平。随手指着滔滔东去的河水，小皇帝在常福面前宣泄性地赌气道：
　　“朕看朕莫不如跳进这河中…朕崩了普天同庆啊！”
　　老太监常福看得出小皇帝是在赌气故而只低着头不吱声，守城的将领中却有害怕天子言出必行的，所以随手推出了某个天游宫的弟子上前阻拦。那弟子可谓突遭飞来的横祸，张口闭口金鱼一样不能说话。为了给倒霉师弟解围，周景抱拳出列了。
　　“臣愚见，皇上断不会向此河中跳的。”
　　“哦？你怎么知道朕不会？”
　　“皇上若要向河中跳，在场的士卒们定要先跳下去填平此河。皇上今日来慰问士卒，是体恤臣民的仁义之君。体恤臣民的仁义之君断不会向此河中跳的。”
　　貌似忠言逆耳的劝解话里字字透着讽刺，小皇帝背着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景。

　　时逢秋季，韩笑将院子里开得最好的芙蓉花剪下枝头，再差人用长筷子把蘸好薄薄一层面糊的芙蓉花向油锅里一下，滋啦啦几声便炸好了一盘金黄香脆的小食。袁满和着甜甜的蜜酒吃起来，觉得说不出的香酥可口。
　　“不愧是我们惊才绝艳的韩公子，瘸着还这么能干。”
　　嘴上颇为没良心，然而递花剪、架油锅、乃至背着人走路，袁满一样不落地全争着做了。他既不愿劳累韩笑也不愿逼韩笑闷在屋里，因此但凡韩笑有想做的事都非常乐于帮忙。韩笑自然喜欢他在乎自己的样子，情到深处更上手捏住了对方的脸蛋。
　　“侍奉大人，哪敢不尽心尽力。”
　　“好哇，竟敢欺负你家大人了。”
　　袁满故作生气，意料之中地换回来了落在额头的一个吻。他想，一切仅算亲人间的抚慰，于是有来有往地亲了亲韩笑眉头。

　　“皇上不必过于伤怀。虽然皇上的母妃去得早，但先皇在世时一直十分感念她……”
　　回宫后，老太监为了盯着太后灵牌的小皇帝心情能好些，照例地开始说起了与事实不符的安慰话。
　　“呵，父皇在世时每日头痛是为了旁的人，与母后有什么相干。”
　　面对小皇帝不假思索地反驳，因曾经身为太后的青梅竹马而知晓许多内情的常福词穷地沉默了。小皇帝没有继续沉湎于寂静，轻抚着太后灵位前的案几他缓缓开口道：
　　“以往朕心中一直有一个主意，只碍于勇敢决绝但没有背景之人太难寻觅……如今，你看那个守城的侍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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