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欲坠的每一天

　　其实话是这么说，可是那里有什么事情会轮得到让我帮忙呢。那天和陈昊去医院看了外婆之后我就没有再去了，我有些怕，怕被外婆认错成别人，也怕看到孙阿姨眼角泛的泪，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后来从陈昊那里知道，外婆第二天检查完就办了出院，住回了陈昊的舅舅家里，孙阿姨照顾了几天也回单位上班了。我问陈昊：“外婆好点没有？”陈昊说：“没有，事情越来越记不住，有段时间常常满世界的找外公，问外公去哪里了。其实我外公很早之前就过世了，我还没出生我外公就过世了。有时候还会把保姆当成我妈，把我舅当成我外公。之前还有记得的时候，后来越来越差，能记得的次数越来越少，总之就是一团糟。”
　　再后来陈昊又和我说，外婆现在慢慢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不像之前那样活在自己的记忆里了，现在每次要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会先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有了判断之后再继续往下说话。陈昊说现在这样好多了，起码不会像之前那样让身边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外婆脑子里的身份而变得手足无措。

　　因为陈昊外婆的影响，我偷偷的悲观了一段。不能认真地参与到宿舍里的谈笑中，嘻嘻哈哈的时候不走心了。有时候看见秦江和长发飘飘一起，我会想：生命太短，暗恋太长，太苦了就收手吧。可是再在办公室看到单独行走的秦江的时候又觉得：我也不知道在这个荒废的岁月里喜欢你算不算一件让人精神振奋的事？
　　事实上，它确实让我振奋了。我总是会有和秦江在办公室里单独的只有我们两人的一点点时间。自从那天秦江在办公室里朝我笑了之后，我又觉得生活变得美好了，好像阴天里“啪”的一下太阳光照进来了一样。所有的事情都有自己的定数，外婆有外婆的定数，我也有我的。外婆的记忆回不去了，可是最重要的她已经不再沉浸在这个问题里，外婆走出来了，不纠结了，她在慢慢地适应忘记之后的生活，而我还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又何必因为一个老了的毛病操心记挂呢，我突然就觉得自己轻松了，像全身的毛细孔都打开了一样轻松。因为是他，所以尽管是暗恋却也不觉得辛苦了。
　　晚上宿舍，man哥在看小说，话说man哥现在越来越不man了，头发留长了之后看着就是个温婉的女孩子啊，只是个性还是很酷，或者说是很理性，我常常觉得man哥身上有种革命女侠的气质，干脆利落地带着股正义感，像历史书上讲的秋瑾那样，实在是很帅。
　　卡哇伊在看电视剧，剧里俊男美女一群，女一号女二号女三四五号都长得都差不多，不懂卡哇伊能不能把她们区分开来，反正我是没这个本事的，我把这样的电视剧叫做“练眼剧”。
　　我刚洗完澡正拿着吹风机一边吹头发一边思考刚刚在小卖部买的那个面包是要留到明天早上当早餐还是等下吹干头发之后拿来当宵夜。
　　当我决定还是把面包当成宵夜，反正早餐可以明天再买的时候富贵妹回来了。
　　“我不想谈恋爱了。”富贵妹一开门就说到。
　　我们三个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这么重的话了？我把吹风机关掉，和其他两个姑娘一致疑惑地看向富贵妹。
　　“为什么呀？”卡哇伊问。
　　“是啊，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富贵妹捋了捋气，说：“我今天问他对冷战有什么看法，你们猜他怎么回答我。”
　　“这有什么好猜的，冷战肯定是不好呀，影响感情不是？”man哥说。
　　“他居然回我说虽然冷战有很多弊端，但是冷战后，全球化的统一的世界市场已经形成，虽然在国际政治和世界经济领域仍不时出现动荡，但这已经属于新形态中世界体系的矛盾运动，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世界历史已经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周期，这点是值得肯定的。你们听听这是什么回答？！我当时真的是气得，忍了很久才没有一巴掌把他打飞。”
　　“哈哈哈哈。”我们三人齐声笑到，我差点没笑出眼泪来，这小黄同学也太搞笑了。
　　“可是他说的一点儿错没有啊，美苏冷战真的是这样啊，哈哈哈哈。”man哥一边笑一边说到。
　　“你们还笑，我都快郁闷死了。”富贵妹耷拉着说。
　　“你们家黄登辉不是挺好的嘛，还给你补了一下历史知识，郁闷什么呀？”我还是拆开了面包袋。
　　“我们宿舍就‘卖’出了你一个，你都谈恋爱还说郁闷，那我们在宿舍的怎么办？”
　　“嗯，彤彤说的有道理，你看小言，她都自我放弃了，这么晚还吃东西呢。”卡哇伊这箭头转得水平真高，直指向我了。
　　“呃，那个啥，我饿了。”我才刚咬第一口面包，还没嚼完咽下，手里拿着“自我放弃”的面包突然觉得好对不起这个它，好好的在小卖部呆着的，一到了我的手上就变成“自我放弃”的帮凶。
　　“你们家黄登辉怎么给你了，还郁闷了，你和我们说，让小言到他们协会去帮你算账。”man哥说。
　　“嗯！和我同一批进协会的我最大，你说出来，我去帮你讨公道！”我拿着面包满脸的义愤填膺，我也要像man哥那样，做个女侠，即使做不成女侠，也要做一个带侠气的女生。我堂堂一个航模协会的经理人，掌握着全协会上上下下一共四百多块的财政大权，说两句话的资格还是有的。
　　“对！你和小言说，小言会帮你讲他的。”卡哇伊这次终于抓住谈话主旨，没有再把话头放到我的面包上来了。
　　富贵妹大概是被我们三个的同仇敌忾之气吓到了，生怕我们会把她的黄登辉怎么样，连忙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他只不过是无聊而已，不过他真的是很无聊，是不是学工科的男的都这么无聊啊？”
　　“小言，你哥也这么无聊吗？”卡哇伊问我。
　　“他吗？他好像还好，但是他要是谈恋爱了，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无不无聊我就不知道了。”陈昊有时候嘴巴话多得像什么一样，两个耳朵都不够听他说的。
　　“你们协会的那个秦江好像不错啊，每次见他和他女朋友一起的时候都有说有笑的。”man哥说。
　　“嗯。”秦江确实是个二十四孝男友，我每次见他和长发飘飘一起的时候都觉得他们俩的状态很理想，理想到就算有人想插入也不知道能从哪里插进去。
　　“哎，真好。黄登辉要是有人家一半好就好了，都是读工科的，怎么差这么多。你们不知道，刚刚回来的时候，他问我能不能自己回宿舍，我说可以，然后他就真的没送我回来，我当下郁闷得真是说不出话来。”
　　“那你有问他为什么不送你吗？”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问。
　　“问了，他说和宿舍的人约好了一起打游戏。”
　　好吧，打游戏这种理由确实让人觉得扫兴。
　　“谈恋爱的人啊，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已经噘起了小嘴。”man哥这句好经典。
　　“可惜嘴巴都撅到天上了，他还是看不到。”好吧，我们饱读诗歌、散文、小说的富贵妹更经典。
　　“小言，他们平时在办公室讲那些飞机的时候你听的吗？”富贵妹问我。
　　“听吧，偶尔听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大概像黑芝麻那么大的一点点。
　　“你听得懂吗？”富贵妹继续问。
　　“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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