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个人流浪

　　第二天，郑好没有去叶宅工作。她病了。
　　昨晚她HIGH过头了，跳舞跳到大汗淋漓，小西载她回家的路上又吹了风，半夜里就烧起来。看着郑好病怏怏的样子，苏西洛很内疚。
　　“我该买辆车的。”如果是汽车，她就不会吹风吹到发烧。
　　郑好哑着嗓，挤出笑容。“你要是开汽车，那就不像你啦。”说着伸出发烫的手搓小西的脸。“我的骑士先生。”
　　她这样努力讨好，小西却还是很自责。闷闷不乐的。
　　中午郑好勉强吃了些流食，又吃了退烧药，整个人像条搁浅的鱼蒙着被子努力呼吸。
　　“很难受吧？”他问。
　　“嗯。太热了，不想盖被子。”
　　“那怎么行。”苏西洛索性脱了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你抱着我，让我跟你一样热一样难受，但不能掀被子。”
　　郑好搂住他，“好吧。”
　　就这样，两人跟蒸笼里的烧麦似的躺在羽绒被下，心里却是一样的快乐。
　　“郑小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西洛喜欢叫她郑小好。因为之前没人这么叫她，小西觉得这个昵称是独属于他的。“郑小好，”他说：“如果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关系，你会不会觉得不满足，想要离开？”
　　“不会啊。如果可以这样子，一辈子也无所谓。我对做/爱之类的事还真没瘾。”
　　“没说谎？不骗人？”
　　“当然。只要你还要我。”
　　苏西洛抱紧她，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滴泪从他眼角滚出，落在郑好滚烫的脖子里。

　　等郑好再次来到叶宅，已是三天以后。
　　大概是请假时间太长，竟惊动了大管家出来。他倒没说难听话，只是脸色不好看。“书房很乱，今天务必要收拾整齐。”
　　“是。”
　　郑好换上工作服走到书房，定睛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这，这叫做很乱吗？这根本就是一塌糊涂！书房好像被人丢了枚炸弹，给炸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诗经》跟《西方艺术史》躺在一起，《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跟《天工开物》背靠背，一套原本码放在一起的唐宋元明清各朝代的档案卷四散流落东南西北角哪儿扔的都有……
　　叶恺的书房大的吓人，最高的地方要爬着梯子上去才拿的到书。郑好恶狠狠地想：也亏得他一个残废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书房好乱。”始作俑者遥控着他的电动轮椅来到门口，幽幽地说：“谁让你没有按时上班呢，这下整理起来可麻烦了，我的书可都是按照国家图书馆分类标准码放的。”
　　“不能按时上班是因为我生病了，先生。”说到“先生”两个字是郑好的声音特别大。
　　“你不用这么大声，我能听到。”他弯下腰随手捡了本书放在腿上，“我去花园看书了，看累了我就去睡了。等我醒了找你玩啊。哦，对了，你那副画我看着有些奇怪，是用什么材料画的？”
　　郑好没好气的说：“油墨，丙烯酸树脂，纸板蜡笔。”
　　叶恺眼睛一亮，拍手笑说：“原来还有蜡笔，我说呢。”说完，他坐着电动轮椅走了。剩下郑好一个人跟满地丢弃的书籍战斗。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郑好只整理出了小半面墙的书柜。她腰酸背痛，累到手臂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谁知道叶恺又神出鬼没的来到她身后，撇撇嘴，说：“一个下午就收拾了这么点？”
　　“如果您把书统统都埋到花园里，我就能收拾的更慢，先生！”
　　叶恺拍手称奇：“咦，怎么我就没想到呢。郑好，你真好玩，比我玩过的所有人都好玩。”
　　郑好只觉得后背发凉，身上阵阵恶寒。她决定合同时间一到立刻走人，绝不再多见这个叶先生一眼。“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精神不太正常？”
　　“我精神不正常是最正常不过了。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健全的心寓于健全的身体。”叶恺拍拍自己的腿，笑嘻嘻的说：“所以我的心决定忠实于我的身体。”
　　这句话郑好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不觉一怔，下意识盯着叶恺轮椅上的腿发呆。这双腿为什么站不起来？它们是不是已经萎缩的很可拍？这么富有的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挥霍他的财富，真是可怜。
　　太阳彻底落山。叶恺眼中的戏谑和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冷冰冰看着郑好，冷冰冰地说：“别在我面前露出同情的表情。滚！”
　　你知道，当一个身体心灵都不健全的人对你说滚的时候，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滚。所以郑好滚的速度很快。
　　刚滚到豪宅门口，手机响了，是叶恺打来的。
　　他说：“明天早点来，我们玩吧。”跟没事人似的。郑好挂了电话，恨不得能用超人的速度消失。

　　晚饭是在家吃的，老妈给她烧了排骨，香的不得了。
　　“好好，妈妈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了。”郑好的老爸老妈在餐桌上肩并肩坐着，看着自家女儿高兴的眉开眼笑。
　　“哦。”
　　“好好啊。”老妈叫她。
　　“啊？”
　　“你跟章豫东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仇也都该丢开。我看这个苏西洛还真是不错，这么些年陪着你，对我和你爸也挺好。你们今年结了吧，婚礼仪式什么的简单些就行。”
　　郑好嘴里嚼着肉，嘟嘟囔囔的说：“我们不打算结婚。”
　　“这傻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别以为现在是个有点名气的画家了，就给妈妈来什么什么艺术行为的。不结婚？不结婚怎么生孩子？”
　　“不结婚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哦，不对，妈你别绕我。我跟小西对结婚啊孩子压根没兴趣。”
　　“你不结婚不要孩子？你不结婚不要孩子我跟你爸这一辈子攒下的钱啊房子啊传给你，你将来传给谁啊？”
　　郑好哭笑不得。“妈，没你们的遗产我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再说了，你们何必去操心死后的事儿呢。这不没事找事嘛。”
　　郑好老妈“啪”一声摔了筷子，气冲冲回卧室了。
　　“老爸。”郑好苦着脸向老爸求救。
　　“你这孩子，明知道你妈的脾气，说话也不知道婉转些。”说完，他追过去安慰老伴是也。
　　其实，不是她不懂得婉转，实在是婉转这种沟通方式对老妈压根不适用。老妈，叶恺，这两人可算是地球上她最难对付的两个人了。
　　排骨仍然很香，郑好却吃不下了。她决定去游姐的咖啡屋坐一会儿。
　　心绪不宁的时候找游姐。这已是她四年来积攒下的习惯。

　　建外SOHO，嵩北的办公室。
　　“姓叶的一定要买下《自由的国度》，而且不愿意等。你怎么看？”
　　章豫东忽略了嵩北的问题，转而问：“郑好真的不愿意再画了？这样的合同你也签？”
　　“补充协议还有一条：五年内乙方创作的作品甲方有优先代理权。”嵩北摇摇头，摊手说：“郑好本来连这个协议都不签的。这个女人有多固执多难说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跟马爹利的合作方案定下来没有？”
　　“就剩下代言人还没有敲定。”
　　“定郑好。我去跟她谈。”章豫东说。
　　“哦。”嵩北被他岔了半天，终于想起刚才的问题：“画，卖不卖？”
　　章豫东转着中指上的白金指环，若有所思。“卖，当然卖。为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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