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第二天陆何刚踏进校门，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往天也不是没有看向他的视线，不过大多都是带着躲避和害怕。

　　可今天……

　　陆何抬眼往正看着他的两个女生处望去。

　　按照往常，她们多半会僵着避开视线，或者干脆装作不经意地远离。

　　可现在陆何看向她们，这两个女生不仅没避开，脸上还露出了些兴奋的神色，靠在一块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陆何有些茫然了。

　　他倒是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只是垂下视线，往教学楼走去。

　　一路上他察觉到的视线不少，带着些兴奋和打量的居多。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陆何也不是什么容易被影响到的人，于是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他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自顾自往教室走。

　　教室里的人不少，但陆何一向从后门进出，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向臣还没来，他们这个角落只来了个许圆圆和方桌以，这两人本来还凑在一块咬着耳朵说话，察觉到后座的动静后，却立即停了下来。

　　陆何当做没看到他们这明显的动静，将书包塞到抽屉后，拉开椅子坐下。

　　前桌两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前方空白一片的黑板上写了整版笔记似的。可方桌以装模作样了一会就有些沉不住气，眼神不住往后瞥。

　　视线来回动了几次后，方桌以整个人坐姿一塌，神神秘秘地回过头：“你……”

　　“你给我回来！”

　　他才开了个头，就被许圆圆揪着耳朵提了回去，口里不住发着嘶嘶声。

　　“都说了事情还没确定，你要干嘛？！”

　　“嘶……你先放手你先放手！我就是问问，有事问本人不是更好？”

　　“小声点！万一不是你问了要怎么办？而且感觉他也不会直接答是，还是等确定了再说……”

　　前桌人嘀嘀咕咕，陆何倒是模模糊糊也听了大半。

　　他垂下眼，手中的笔停了一会后才继续，也没打算多去问。

　　向臣来时，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这有些诡异的气氛，只是极其平常地甩着包走到座位上，长腿一伸坐下了。

　　陆何还没动静，他就侧过脸看陆何，笑着说：“今天去喂猫？”

　　这是昨晚提到的。

　　陆何顿了顿，点点头。

　　向臣满意地往后靠了靠，随手拿出本书翻了起来，一切如常。

　　这样有些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大课间。

　　这天也是晴天，课间操必不可少。

　　与平常不同的是，班里的人原本绝对不会往陆何所在的后门走，但今天，却不少人磨磨蹭蹭地往后门走，有的人还明里暗里打量陆何，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陆何不当回事就算了，向臣也仿佛没看到，放慢动作收拾，仿佛是在等着陆何。

　　教室里走得快空了的时候，后门却出现了一个垂着头的身影。

　　向臣和陆何正打算起身，可陆何看到那个身影时，却微微一愣。

　　站在后门的身影似乎往向臣那看了一眼，随后又安静地站在门边，不再有动静。

　　向臣看了陆何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陆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转身绕过两人走了。

　　陆何沉默，过了片刻，终于抬眼看向站在后门的人。

　　李蒙雨瑟缩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到十九班已经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有些讷讷地看向陆何。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过了许久，陆何才冷淡地开口：“有事？”

　　李蒙雨咬着唇，全力遏止全身的颤抖后，才小声说：“……好久不见。”

　　似乎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陆何眨了眨眼，一时没开口。

　　与平时瑟缩又有些神经质地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同，李蒙雨颤抖着拨了拨头发，把头发拨开一些，露出了眼睛，才小心地看向陆何。

　　“我……向臣告诉我，”李蒙雨小声说，“他说……他们已经满16岁了。”

　　陆何听着，睁大了些眼睛，有些怔住。

　　李蒙雨看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惊讶话里的意思，还是在惊讶向臣。

　　她攥着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又用力咬着嘴唇，一时眼神有些涣散：“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改过，他们最近又被抓进去了，这次只要能有证据、只要能有证据……”

　　陆何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去打断。

　　她颤抖了一阵，突然像是想起来自己在哪，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虚弱地朝陆何笑了笑。

　　“抱歉啊……让你看到我这样。”

　　陆何脸上没有什么同情或是怜悯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嫌恶，她表情有些茫然和空洞，却像是难得找到个能说这些话的人，喃喃：“我……我昨天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妈。”

　　她突然说道，脸上却有些凄苦和可笑：“结果她说……都过去多久了，我还在计较这个，难道嫌这件事不够丢人，还要不要脸啊？我现在这个模样，只会让她丢脸……”

　　她说着，全身又渐渐颤抖起来，脸上逐渐浮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不丢人。”陆何终于开口，表情却还是冷漠的。

　　“该愧疚的都是他们，你有什么丢脸的？”他声音冷冷地说道，像是没带什么感情，语气却在狠狠斥责，像是又想起了那些混混的脸。

　　李蒙雨听着，脸上的神色却逐渐冷静下来，眼睛却一下红了。

　　“是啊……我有什么错呢？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她不断重复着，像是第一回收到这样的肯定，在不断说服自己，眼泪却不停滑下。

　　陆何抿着唇站了一会，还是回身扯了纸巾，递到李蒙雨面前。

　　她红着眼从他手中接过纸巾，抽泣却停不下来：“我这些日子……到底都在干什么啊……每天都浑浑噩噩，看谁都像在对我说‘看她多脏’‘裙子穿这么短是她不知检点’‘活该’……哪里都是我妈妈狠狠指责我的脸……”

　　陆何站着，只是当着一个沉默的倾听者，李蒙雨却没在意，一个劲倾泻着。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呜呜哭了一会，陆何给她递着纸巾。

　　又过一会，她的抽泣才渐渐停下了，红着眼睛有些愧疚地看向陆何：“对不起……明明是你帮了我，可我……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为你解释过。”

　　“无所谓。”陆何答得很快。

　　李蒙雨苦笑一声，猜到了他的反应。

　　“我会解决的。”她突然坚定下来，像是一阵发泄终于让她放下了些什么。

　　“什么？”陆何皱眉。

　　“……没什么。也到该解决的时候了，这回……一定可以彻底解决。”她摇摇头笑笑，脸上像是释然了。

　　陆何皱眉，沉默片刻说：“……以你自己为重。”

　　他没什么表情，李蒙雨却红着眼笑了：“谢谢，我会的。”

　　一时安静，陆何垂着眼像是走神了一会，突然开口：“向臣说了什么？”

　　李蒙雨一愣，说：“他告诉我，那伙人已经进去了，证据找齐就会彻底把他们送进去，一切都会结束。还有……你一直在被人误解。”

　　陆何一愣，抿了抿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李蒙雨伸手拨了拨头发，淡淡笑着，隐约又有了些从前的模样。

　　“嗯。”陆何点头，看着女孩离开后，才回到班里。

　　离所有人回来还有些时间，陆何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会，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看着向臣的位置出了会神，才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拿出了手机。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他发的晚安，陆何没回。

　　手在输入栏停留了，过了半晌，聊天界面终于再跳上一条消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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