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

　　“所以，关于去景和工作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周暮很早就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要去，那可是景和诶。况且我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我要养活自己的。”
　　唐有卿点头并笑，“那提前恭喜你，在进入公司以前，先把大老板得罪了。”

　　不管他这句话是不是恐吓，周暮都表示自己有被吓到，后知后觉，察觉到昨晚行为有多么放肆。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陈先生……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吧？”

　　“如果你认为这都是小事……”唐有卿放下手里的水杯，注视她，并认真地说，“你该庆幸不是十年前遇见他，或者该庆幸他有很好的教养。不然，以你昨天的态度，已经在他的黑名单里了。”
　　周暮：“……你别吓我。”
　　唐有卿摊手，“祝你好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有卿的话很有效。起码在入职后近一年的时间里，周暮都收敛了她娇纵的小性子。
　　唐有卿笑称为“成功的社会化”。
　　而周暮说：“每次看到我银行卡里的薪酬，我都更加坚定一种决心。”
　　“是什么？”
　　“绝对不能得罪陈先生。”

　　唐有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记，好笑并感慨，“没想到你第一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因为这种事。”
　　但他也解释，陈宗琮是绝对公私分明的人，只要你足够优秀，他不会计较那些私人交往层面的冒犯。

　　被成功社会化的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问题在于，我并不敢保证我是足够优秀的。”

　　真令人震惊。
　　“你是谁？”他笑问。
　　“把周暮还给我。”
　　周暮可是容不得旁人说她半句不好、也不肯轻易低头的个性。

　　“那能怎么样？”她拿筷子戳盘子里的煎蛋，“彼时有生活费领，不用工作也能养活自己。”
　　工作了当然得学会低头。

　　“难得你有这样的意识。”唐有卿又逗她，“也可以求你母亲养你。”
　　“她会把我逐出家门。做了大半辈子独立女性，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女儿光想着靠别人养。”
　　“那么，工作如何？”

　　周暮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抽纸擦嘴，汇报工作 般的语气，“忘了和你说了：很荣幸，我参与到一项新的项目设计中。本以为我是打杂的角色，没想到组长让我主讲。”
　　唐有卿知道她有后文，“所以？”
　　“我很紧张。”

　　她说，时隔近一年，终于要再次见到陈先生。

　　“所以，你担心他记仇？”
　　“不。我担心我表现不好。”她停顿一秒，“且他记仇。”

　　唐有卿站起身手收拾碗碟，支使她把杯子拿到厨房去，同时说：“芝麻大的事也值得他记这么久？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周暮面无表情，“我想拿杯子丢你。”
　　他故作无辜，“我是在安慰你。”

　　事实证明，唐有卿对陈宗琮的了解并不全面。
　　这么说的原因是，他确实更看重能力，从而能够对周暮有诸多宽容。但是，他并没有忘记周暮的冒犯。她猜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过在他面前那么放肆的人，才会对她的冒犯格外印象深刻。
　　所以陈宗琮会笑着和她说：“于公，我该说你做的不错。可我私心不想说这样的话。”
　　他不留情面地指出，“总得有什么人或事挫挫你的锐气才好。”

　　周暮出奇的恭敬。站在他身边时，乖顺态度地微微弯腰听他讲话。“您说得对。”
　　而陈宗琮不会察觉不出她的异常，笑道：“忽然这么老实，我很不适应。”
　　信手去翻摊在桌上的设计图，没看她，但话是对她说：“在我面前，不必装做乖巧。我更喜欢看年轻人做自己。”

　　周暮笑了笑，更关心的是，“陈先生对我的设计稿还满意吗？”

　　陈宗琮合上文件夹，也朝她笑了笑，很坦诚，“事实上，我不太懂。但这项目的负责人说你表现不错。”
　　“不过，你在汇报时表现很好，很自信也很从容。”他鼓励认可并周暮，“保持住。”

　　周暮应下来，同时说：“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才不冒犯——我没有想到我会有资格参与到这样重要的项目里。我也没想到您今天会来旁听。”
　　“因为有些人让我觉得，花费精力去培养她是可以收回成本的。”

　　陈宗琮大有一副知无不答的架势，笑并问她，“还有疑问吗？”

　　“最后一个问题。”周暮笑起来，仍然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想问，您为什么似乎对我格外关照？”
　　陈宗琮不料她这样问，但也如实回答：“因为你是我期望中的样子。”
　　周暮不解。

　　“自信和骄矜。有一个姑娘，我希望她能够像你一样。”
　　“懂了。”周暮笑说，“您喜欢会和您顶嘴、惹您生气的姑娘。”

　　陈宗琮有些哭笑不得，“唐总是怎么忍受你的？”
　　周暮不以为耻，“他通常不忍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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