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香满天

　　第二十六章

　　赏花灯走了许多路，徐小满回府时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断了，平日动的少，突然走得狠了，脚底板一阵酸疼。

　　王氏还没回府，想来还在隔壁林府看戏，隔着大半个院子，徐小满都能听到铿铿锵锵的声音不时飘过来。她回屋瘫在榻上，让青枝去厨房打些热水来，洗漱完便躺下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苏府果然送来了请帖，苏三姑娘邀她去府上庆贺玩耍。

　　徐小满简单收拾一番，去与王氏说了一声，便带着青枝和春兰两个丫鬟出门。春兰过去在徐府做的都是粗活，生就一把蛮力，平日里出去赴宴带在身边挺让人安心的。

　　至于白琅，徐小满下意识忽略了，她心底深处并不愿意叫他与苏家姐妹过多接触，凡是话本中有关的人物，与季何婴有密切关系的任何人，她都不愿意让白琅接触。至于原因……她自己也想不清楚。

　　好在今天出门没有碰上白琅，主仆三人钻进马车车厢，坐稳后车夫便挥动马鞭往苏府去。

　　一路上，徐小满不知为何总有股做贼心虚的感觉，直到马车安安稳稳停在苏府门口，她才放下心来，拿出请帖，由苏府的丫鬟领着她往内院走。

　　苏府家大业大，后院水榭楼台修建的美轮美奂，丫鬟领着徐小满走过桥面，来到一处临水的阁楼里。

　　阁楼外支了个花架子，架子旁种了三株紫薇树，紫薇树的藤曼顺着架子爬到阁楼墙上，正当花季，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片红云，点缀在绿叶间，花丛柳绿间露出阁楼的檐角，颇有趣味。

　　楼里传出阵阵娇笑，徐小满走进去，便见七八个姑娘围坐在桌边，正望着湖面欢笑。她顺着众人目光看去，湖面上飘着一艘小船，一个模样硬朗的少年正撑着竹竿划船，却怎么都不得要领，船只始终在原地打转，记得他抓耳挠腮。

　　阁楼里的姑娘一笑，他更是急得不得了，使出蛮力拿竿子往湖里戳，不成想竟把船打翻了，自己也随之落进湖里。

　　徐小满一进来就看到这出好戏，忍俊不禁，坐在最上首的苏三姑娘这才发现她来了，急忙起身相迎，寒暄两句就请徐小满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小满妹妹，不必拘束自己，今日在座都是比你大的姐姐，有何不妥只管找姐姐们。”

　　徐小满挨个认了遍在座众人，都是十几岁未出阁的少女，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险些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还在大家都是好相与的人，不一会儿，便聊到一块去了。

　　桌上摆着许多糕点果干，姑娘们甚少动筷，大约是为了保持纤细苗条的身姿，大部分只吃一两块点心便停下只喝茶了。徐小满仗着自己还小，不容易变胖，夹了奶糕小口吃着，一面竖起耳朵听各位小姐姐们议论姑苏的八卦。

　　说起最多的，便是新任户曹参军家的一双嫡出儿女与庶女之间的事迹，还有桃华书院陶姑娘惨死马蹄下的事。

　　这两件事恰巧徐小满都亲眼目睹过一些，听起来不至于摸不着头脑。在座的姑娘具不知晓她与徐文成的关系，聊起来便也没甚顾忌。

　　坐在徐小满对面梳着垂鬟分肖髻的赵欣瑜乃是官家之女，父亲任府衙录事参军，与李姑娘父亲是同僚，两家偶有往来，于是赵欣瑜知道的便多一些。她眉飞色舞道：“我前日得知，李姑娘幼时在乡野长大，这才养成了如今这般粗鄙的性子，倒是她那庶妹，自小随姨娘跟在李参军身边，反倒有些小姐的模样……”

　　其他姑娘你一嘴我一嘴地议论着，仿佛李大姑娘做了罪大恶极之事一般，徐小满不予置评，只管自己默默吃奶糕。

　　苏家厨子的手艺极好，这奶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吃得她一嘴奶味，根本停不下来。

　　聊完李家的后宅私事，话题挪到了陶姑娘身上。

　　说话的还是赵欣瑜，她是个包打听的性子，凡事都喜欢探究到底，因为性格外向开朗的关系，广结好友，消息灵通，平日里小姑娘们聚会，都爱听她讲八卦秘闻。

　　“我听闻撞死陶姑娘的乃是香料世族徐家的庶长子徐文成，我二哥也在桃华书院读书，徐文成那人平日里就与陶姑娘不对付，且两人的马车都被做过手脚，我猜想徐文成是有意杀害陶姑娘！”

　　赵欣瑜神色笃定地下了结论，其他姑娘皆跟着点头，表示赞成——

　　“徐文成我见过，小小年纪心思深沉……”

　　“家兄也在桃华书院读书，听闻徐文成睚眦必报，极好面子……”

　　一时间都说起了徐文成的不是，徐小满一面听一面暗自点头，那家伙确实不是个好人，大家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只恨自己前世瞎了眼，竟没有看清，真心实意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

　　徐小满默默将一块奶糕咬做两截，把它当作仇人般细嚼慢咽吞了下去。

　　阁楼里大家正聊的愉快，门外一名身穿烟色锦衣的少年跑了进来，徐小满定睛一看，哦，不正是刚刚掉湖里的那位吗？

　　只见少年气冲冲地跑进来，喊道：“苏芩礼你给我说清楚，为何要叫人把我丢到船上去？！”

　　今日当着这么多姑娘的面，他的脸都丢进湖底，往日辛苦维持的翩翩公子形象全部泡汤了！

　　苏芩礼正是苏三姑娘的大名，她扬起下巴，反问道：“你先告诉我，我房里那盏新进的琉璃灯盏是怎么回事？”

　　少年顿时张口结舌，支吾着：“什，什么灯盏啊……我怎么会知道！”

　　苏芩礼嗤笑一声，“我已经禀告先生，你若不想挨家法，便速速回去读书，否则，我便告诉大哥，你将我的琉璃灯盏弄坏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少年最终气鼓鼓地走了，他理亏在先，只能认栽，而且大哥实在可怕，那怒火他承受不起。

　　徐小满咽下嘴里的栗子糕，喝了口清茶，问：“方才那是哪位？”

　　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苏芩礼笑道：“是家弟，打小便顽劣，让小满妹妹见笑了。”

　　徐小满了然，她仔细打量了苏芩礼几眼，又回想方才那名少年，确实有几分神似。

　　许是茶水喝多了，过了会儿，徐小满突然感到一阵尿意，她悄声与苏芩礼提了提，便有丫鬟来为她领路。

　　徐小满跟着丫鬟绕过几道九曲八弯的回廊，来到更衣处，她打发了苏府的丫鬟，叫青枝与春兰在外头看着，自己进去方便。

　　更衣完毕，徐小满出来，领着自家两个丫鬟往回走。她记忆绝佳，即使是弯弯绕绕的回廊，走过一遍便能记住。

　　主仆仨在廊下快步走着，迎面而来一位玄色衣裳的男子。

　　徐小满看着他，总算明白为何方才见到苏姑娘的弟弟会如此眼熟。

　　原来他竟是苏家人！

　　徐小满前世见过这名男子，且是在安国侯府……

　　记忆力的凶徒与眼前这个面色沉静的男子渐渐重合，徐小满心跳不禁快了些。

　　她低下头站到一边，待男子过去，方才继续往阁楼的方向走去，脚步迈得又大又急。

　　回到阁楼里，众女依旧笑语连连，开心的紧。徐小满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怪异，勾着嘴角，坐回位置里。

　　*

　　在苏家实实在在吃了两盘糕点，徐小满与众姑娘一同拜别回府，坐在马车里，徐小满摸了摸浑圆的小肚子，今日真是吃多了，往后还是喝茶便好，糕点不易消化，得难受到半夜。

　　她有个习惯，一旦紧张，就会忍不住一直吃东西，停都停不下来。

　　还好只是与那人擦身而过，否则，当真要吃掉一桌糕点了，徐小满心有余悸地想，不知为何，她对季何婴都没有这样深的恐惧，唯独这人，实在叫她胆寒。

　　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徐小满撑着春兰的手臂爬下马车，还未站稳，便听到一阵取笑声——

　　“小满，你不过是去苏府吃了顿饭，怎得回来圆了一圈。”

　　白琅坐在院墙上，笑望着这边，眼皮上的锦带已经摘了。

　　徐小满遮住圆鼓鼓的肚子，不理他，往大门里走。

　　白琅从墙上轻轻一跃跳了下来，跟在她身后，道：“小汤圆，别气了，姑娘家圆溜溜的才可爱。”

　　徐小满脚步不停，她才懒得与他计较，她要回屋喝消食茶，“你喊谁汤圆呢？”

　　两人个头相差的有些多，徐小满即使走得飞快，白琅也能很轻松追上，他慢悠悠走在一边，道：“我刚得知，徐文成被放出来了。”

　　徐小满终于停下脚步，愕然地望着他，“你从何处得知？”

　　白琅忍不住又笑了，“我姑妈是谁你忘了？”

　　徐小满一顿，她还真忘了，白琅是刘夫人侄子来着……

　　“为何会将他释放，查出真凶了？”

　　白琅歪着头，眼里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道：“季何婴为他作了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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