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你下属

　　文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解开她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有些无奈。

　　段玉衡伏在他胸前，文皓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幽幽说道：“小衡，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

　　段玉衡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嗡嗡说道：“嗯，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一年，再给我一年时间。”

　　文皓不接话，只是低头定定盯着她。

　　段玉衡有些心虚，踮起脚啄了一下文皓的嘴唇，有些谄媚地说：“真的，就一年。”

　　文皓苦笑了一下，一边把段玉衡推开，一边说道：“饿不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段玉衡点点头，转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跟着文皓出了门，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侧头问文皓：“我们要不要叫上Shelley和Andy他们？”

　　“随你。”

　　段玉衡想了想说：“算了，我们难得见面，不要他们做电灯泡。”

　　文皓笑了，抬起手搂住段玉衡，向电梯口走去。

　　***

　　从美国回来，好像各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异常。

　　傅家伟一刻都没有在滨城停留，马上飞回北京开始工作。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以为他兢业勤恳，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其实不知怎么面对段玉衡，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眼是不见，心要不烦，却不容易。

　　曼琳收购已进入尾声，段玉衡留在滨城的时间多了一些，于是又常常和沈莹在一起吃饭下午茶。

　　近来沈莹开始爱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会没头没脑地跟段玉衡来一句：“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段玉衡笑问她，怎么忽然从一个会享受生活的新潮女子，成了一个探讨人生意义的哲学家。

　　沈莹幽幽地反问她道：“你死里逃生，难道就没有一些感悟？”

　　“有啊，大难不死，难道不应该更加珍惜目前？”

　　“是啊，珍惜目前，那你的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君雅的工作，还是文皓？”

　　段玉衡怔住，君雅的工作和文皓，哪一个更重要？……当然是文皓，可是现在马上要她辞了工作，奔他而去，却也是不能。想当初做这份工作，只是权宜之计，却不想一做七年，反成了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回想起七年前，他们大学毕业，文皓考取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的研究生，她当然要跟他在一起，早也跟着申请去美留学，却不想签证被拒，得知自己不得不跟文皓分离，直哭得天昏地暗。

　　父母和文皓都在安慰她，不如先留在内地工作，明年再试，不过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袁诚梓夫妻都是段玉衡母亲的同学，袁太太还是段母至亲密的闺友，早年移民国外，两年前袁诚梓受总公司委派，回国主持君雅中国。假期的时候也常来探访段母，那时段玉衡还没毕业，袁诚梓还开玩笑说要她毕业之后就去君雅工作。如今段玉衡出国不成，段母第一时间当然是想起找袁诚梓介绍工作。

　　当初袁诚梓也只是抱着提携故人之女之心，把段玉衡作为管培生招进君雅，给她一个工作机会而已，却没料到段玉衡办事干练，效果风格甚合他意，于是慢慢地委以重任，渐渐地成了他颇为倚重的左右手。

　　段玉衡也并非一个娇娇女，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和亲密.爱人分离的事实，才会伤心落泪。当她开始投入君雅的工作，发现自己十分喜欢这份工作，而且自己能够成为君雅的管培生，其实是受了袁诚梓眷顾，如果一年之后就要辞职，必然让袁诚梓面子上过不去，心中只怕也有一根刺。

　　于是半年之后，在和文皓的一次通话中，两个人对未来的如何规划谈了很久，终于一致同意在文皓完成学业之前，段玉衡留在国内继续工作。

　　三年多前，文皓博士毕业，留校执教，段玉衡何时赴美与他团聚，便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时段玉衡已经是袁诚梓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袁诚梓还在筹划成立战略规划部，由段玉衡主持，负责君雅在中国扩张的战略和规划。

　　这个时候，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离开。于公，君雅正准备扩张北方，正是用人之际，她是主要负责人之一，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于私，袁诚梓对她一直提携有加，现在正是她回报他知遇之恩的时候，怎么能一走了之，更何况，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怎么舍得放弃。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一定要去美国，还是让文皓回来。

　　文皓却也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对自己本专业极其热爱，国内并没有合适的机会让他大展拳脚，难得有机会留在世界一流的学校搞科研，他怎么肯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便一直拖着，一年又一年，两人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两个人都忙，倒不觉得日子难过，反而是双方父母，见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便总是旁敲侧击，催他们早日成婚。

　　而文皓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头，最近便有些催得她紧了。

　　***

　　想当年她和文皓刚刚分离那段日子，真是暗无天日，以为自己都不能活下去了，谁知后来却是她迟迟不肯和文皓团聚。

　　段玉衡身子向后一靠，拿起饮料慢慢地吸着，没有说话。

　　“怎么，难以取舍？”沈莹见她不说话，接着问她。

　　段玉衡抬眼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沈莹笑道：“呵呵，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照别人没有参考意义。你还是自己想清楚，早作决定。”

　　段玉衡又低头不语。还好，自己要求文皓再给她一年时间，他并没有作出强烈反对的反应。

　　两个人认识相知这么多年了，都不是横蛮不讲道理的人，他应该明白自己的难处。

　　沈莹一直看着她，右手手指无意识轻敲桌面，忽然说道：“文皓竟然也放心丢你一个人在国内这么久。”

　　段玉衡瞪了沈莹一眼，什么意思，怕我变心？哼，他们两个人虽然聚少离多，但都是忙工作，而且只要一有机会，不管相隔千里，总要想办法见面，这几年来，自己对航空事业也做出了不少贡献。

　　段玉衡在这点上还是很有信心的，两个人即使身在异处，心也一直在一起。

　　沈莹看见段玉衡瞪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出来：“你不觉得Andy对你有意思？”

　　段玉衡一听，差点呛到，一边咳一边指着沈莹说：“你……你不要乱说。”

　　沈莹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呵，我乱说，你看着吧……那个，你们俩流落荒岛，孤男寡女相处一天一夜，难道就没有发生点什么事情？”

　　段玉衡听她这样说，反而笑了：“呃，你知道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吧，我们当时都处于最底那层好不好，生存才是最大的问题，还有空想别的哦，呵呵，你真是会想象。”

　　沈莹却有些不屑，撇撇嘴道：“你就否认吧，那天Andy看见文皓，脸都白了。我想他可能暗恋你不知多久了，就没有向你暗示过？”

　　段玉衡拍了沈莹的手背一下，说道：“你别乱说啦。”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当晚差不多凌晨一点，段玉衡就接到傅家伟的电话，看着屏幕上闪烁着“Andy Fu来电”的字样，心里竟有些忐忑。

　　沈莹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段玉衡一狠心，摁下接听键：“Andy？”

　　“Jade，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给你……可是，葛师姐去世了。”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是段玉衡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很难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她原来就计划不久要飞去北京处理曼琳并购后续事务的，现在收到葛曼琳去世的消息，于是把行程提前，赶去参加葛曼琳的葬礼。

　　在殡仪馆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俱坐在车上默不作声，快到公司的时候傅家伟才说了一句：“我们不要辜负了葛师姐的遗愿才好。”

　　段玉衡自然知道葛曼琳生前最遗憾的事是为拯救曼琳，不得不把控股权转让而求得外来注资，而她最希望的即使是控股权没有了，也要能保住曼琳的品牌吧。

　　“一定不会。”

　　即使傅家伟不说，她也一定会尽己之力，保住曼琳的品牌。她和葛曼琳见面虽然没有几次，却已深深被她的坚韧和淡定所感动。

　　整合曼琳是一个复杂繁忙的过程，虽然有外国专家组在那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傅家伟也是忙得天昏地暗，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和段玉衡私下相处，而很快段玉衡就被袁诚梓召回滨城。

　　才在袁诚梓办公室坐下，袁诚梓就问：“怎样，参与这次曼琳收购，大有收获吧。”

　　段玉衡由衷地点头，她加入君雅七年多了，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收购实战，真是收获匪浅，不但眼界大开，自身的能力也得到很大的提高。

　　“谢谢袁总给我机会。”

　　“嗬，你也来给我这种场面虚话。”

　　段玉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谢谢你，绝对真心，不是虚话。”

　　“呵呵，还是虚话，不用说啦。来，我们进入正题，明年我们的营销战略要有些变化。”

　　段玉衡凑过去看袁诚梓推过来的资料，抬头问道：“分设南北大区？”

　　袁诚梓点点头“嗯，如今北方的门算是敲开了，如何站稳，是明年的重点。现在既然在北方大力铺点，加上曼琳的营销网点，足以设立一个大区。”

　　段玉衡点头，又问：“那么南北大区经理谁来担任？”

　　“南方由老杜兼任，至于北方，他推荐高大凯。”

　　段玉衡低头岑吟。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段玉衡摇摇头，倒不是认为高大凯不能胜任大区经理，而是想到那傅家伟怎么办，他一颗红心，兴头兴起地一心要整合曼琳，现在忽然天降一个大区经理压在他头上，岂不是相当于一盆冷水泼下来？

　　她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么Andy呢，Andy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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