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泊东吴(历史向,孙权中心)

作者:小何才露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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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血决策


      李术得知孙权来攻,即刻遣使向曹操求救,并且在三座驻点布兵抵御,以逸待劳。

      得到哨探的回报,孙权确定了庐江的布防与吕蒙所说相差无几,当即再次召集众将议事。孙河和徐琨知道自己本次来不过是个陪衬,都知趣地沉默,凌操性格爽快,见这三座驻点势成掎角,相互支持,便道:“这三座城池城防坚固,又是兵精粮足,无奈哪一座都不能短时间攻破,一旦陷入僵持,我们就会遭到左右夹击。依末将之见,与其强行攻城,不如诱敌出城,在平地野战。”

      孙权淡淡地道:“如何诱法?”

      凌操陈武等人一时无言,李术知道孙权是来收拾自己的,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引出城?

      孙权冷冷地扫过诸将,问道:“吕蒙,你怎么看?”

      自孙权在船上让他想办法之后,吕蒙日夜琢磨,早就研究出了一整套攻城方案,并在登岸之前报告给了孙权,怎么现在又问?

      孙权见他不答,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变得严厉:“孤问你话呢,听不见么!”

      孙河徐琨等都觉得他过于苛求了,吕蒙才几岁年纪,以前干的又都是冲锋拼刺刀的事儿,叫他出主意,实在是为难人家了。孙权出征时候意气风发的,自见了庐陵使者之后,情绪便十分低落,几个将领都揣测着,怕是庐陵山越闹事比较严重,以至于他心里挂怀,连脾气都变坏了。

      吕蒙无法,只能将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将以为,强攻城池不合算,一来耗时太久,容易遭受夹击,二来咱们也少不了人员伤亡。南城离皖县比较远,和北城比较近,一旦攻击南城,李术必定会调北城的兵马来救援,咱们不如佯攻南城,然后伏击北城的援兵。”

      孙权指着沙盘,问道:“在哪里伏击?”

      吕蒙插了一枚小旗上去:“这里是映日桥,桥底河里可以埋伏,地势开阔,我们瞧得见援军,但援军却瞧不见我们。”

      孙权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吕蒙之前已将所有部署都汇报了,孙权自己还替他完善了许多没料到的地方,现在又问得如此仔细,吕蒙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但见他这几天都面色不善,当下不再多想,又本本分分地接道:“攻南城的是虚兵,实兵分为两路,一路在映日桥伏击,一路趁机抄后路,抢占北城。北城里面都是粮草军械,咱们要是占了,就算是切断皖县的粮道了。将军可以再派遣轻骑斩了潜山的水道,以北城为据点,进攻南城,皖县必然来不及救援,到时皖县就是孤城一座了。”

      不止凌操陈武等,连孙河徐琨都忍不住吃惊,能在眨眼之间做出如此细密的作战部署,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奇才,别瞧此人不太爱说话,这下手可够狠的,半点余地也不留!

      他们只看到了现在吕蒙的表现,却不清楚这几天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孙权本来冷着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些暖意,满意地看着大为震惊的诸将领,笑问道:“大家觉得这主意如何?”

      孙河又仔细将吕蒙的规划梳理了一遍,简直想要怕案叫绝,抱拳道:“这一招围城打援和声东击西简直妙绝了!皖县及其南北属城防守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互为掎角,但因为处处设防,却处处防弱,必须相互支援。依子明之计,咱们若是动作快些,伏兵能迅速回攻南城的话,南北二城也许可以同时拿下!”

      孙权喜道:“如此最好!徐将军觉得如何?”

      徐琨是他的表哥,功勋卓著,却为人平实稳妥,从不多言,但有言必中,建议道:“末将以为此计可行。但此计成功的关键与否,在于能否迅速夺取北城,末将推荐凌校尉当此重任。”

      凌操本是游侠,身怀绝艺,向来是攻坚夺城的排头兵,这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

      孙权笑道:“好,就这么办!”他和吕蒙一样,都做足了功课,当即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以吕蒙、徐盛攻南城,陈武率军伏击,凌操夺北城。待众将接了令,又对孙河和徐琨笑道,“李术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便让年轻人去试试看,两位随我坐镇中军,静待他们的消息吧。”

      第二日傍晚,吕蒙和徐盛扑到南城下,作势攻城。不出所料,北城果然派出援兵,却在映日桥遭遇了陈武的伏击,吕蒙趁机散布消息,说是北城失守,守军全军覆没。

      南城守军听到这消息,又迟迟得不到救援,军心大乱,吕蒙和徐盛趁机攻破了南城,不多时,凌操也占领了北城,李术存储粮草与军械的仓库便这么被孙权收进了囊中。

      李术从皖县派出援军时候,两座属城都已失守,只能退回皖县。孙权不料战事如此顺利,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笑着叫来信使,吩咐道:“一晚上就消灭了李术多半兵力,孤瞧这仗也不用打了,你去给城里送个信,只要李术来降,孤马上撤兵!”

      派出了使者后,又以重兵形成合围,和皖县对峙,诸将领了命就要离去,孙权叫住吕蒙,略带责备地笑道:“围城打援,声东击西,掘其汲道,虚实相济,这些兵书上的话我那晚上都教给你了,你却还是自己那一套说法。”

      吕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当时是听了,但总是记不住。”他的道理都是自己想来的,却不是从兵书上学的,虽然说得都在理,却总显得不如周瑜、孙河那般头头是道。孙权想叫他的话更有说服力,更震撼,还特意指点了一番,结果一套一套的理论抛出来,吕蒙左耳进了,右耳就出了。

      孙权打了胜仗,正是开心时候,也不生气,笑道:“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好大的胆子!回去吴县再跟你算账!”心里琢磨着回到吴县了,给他升个什么官儿好。他逼着吕蒙当众表现,便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这功劳是他的,要提拔要犒赏,旁人也没有闲话可说。

      吕蒙看他的神色,便知道“算账”之话当不得真,也就没往心里去。自从见了庐陵的使者,很少见孙权如此欢悦,吕蒙自忖,庐陵山越的问题该是解决了,心里替孙权舒了一口气。

      信使不多久便带回了李术的回话,孙权与诸将一起,问道:“怎么样,他如何说?”

      那信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孙权见状,已经猜测到了结果,笑道:“但说无妨。”

      信使小心翼翼地抬头,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孙权,战战兢兢地回道:“李术说,上到他这个庐江太守,下到普通百姓,甚至街上的小混混、叫花子,都会和庐江共存亡。庐江人哪怕战得只剩下一个小卒子,也是宁死不降!”

      孙权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却变得愈来愈冰冷,微微前倾了身子,意味深长地反问:“哦?”

      信使匍匐在地上,这回再也不敢抬头。

      孙权咯咯笑了:“你怕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你差事办得很好,这话传得非常明白,孤听懂了。”命谷利拿了赏钱给他,信使颤声道了谢,飞快地退出了帐子。

      孙河见孙权脸色难看,忙道:“李术不过是想龟缩在城里防守,借此等待曹操的援兵罢了,他自己又怎会知道百姓们的想法?”唯恐孙权年少气盛,受不了激将而恼怒用兵,那多半会中计。

      孙权冷笑道:“当年,讨逆将军攻皖县,打得那么惨,庐江人恨我们兄弟两个,也说得过去。想要知道百姓们的想法,那容易得很,就学当年讨逆将军那样,开条路,看谁愿意出城就是了。”

      吕蒙心道,这个法子倒可以一试,军队打仗,何苦牵累了普通百姓?

      孙权却下了另一道命令,派轻骑断了潜山的水道,皖县里都是住户,没有田地,要粮食交易也只能到城外,但现在与诸城的联系都被切断,变成了孤城一座,很快就会缺水缺粮。

      孙权围而不攻,过了十几天,估摸着城中粮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开辟了一条路,让城中百姓疏散,本以为可以像当初那样,看到老弱妇孺携将出城逃难,谁知过了几天,竟没有一人出城,倒是城上岗哨越来越多。

      孙权又叫那信使进城传话,这回李术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杀了使者,将头颅悬挂在城墙上,以示决不妥协。城里百姓欢呼雀跃,额手称庆。那也难怪,当年孙策攻城,多少人的父亲、丈夫、兄弟、儿子都死在了孙家军的刀枪之下,这仇简直就是不共戴天。

      孙权得知使者被杀,气得浑身颤抖。自古两军交兵,不斩来使,李术这么做,那是直接把孙权的尊严丢在脚底下踩!别说凌操徐盛等,连一贯老成持重的孙河和徐琨都按捺不住,纷纷请战,吕蒙也是一腔热血往上冲,恨不得立刻杀入城中,斩了李术,好给孙权出这口恶气!

      孙权闭着眼睛,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刺破手心,几滴鲜血慢慢渗入了指缝里,许久,才缓缓睁眼,徐徐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过几天,城里必定粮绝水尽,那时再动手会事半功倍。”

      孙河徐琨等见他受此侮辱,居然还沉得住气,心里也暗暗称赞,这孩子年纪轻轻,含羞忍辱却能无动于衷,倒颇有些春秋时候越王勾践的风范。

      刚过五六日,城里已水枯粮尽,李术军队突围几次,都被挡了回去。吕蒙派人夜探得知,守军军心动摇,已开始骚乱,正是出击的好时候,当即便请战要求攻城。

      时近仲冬,天气寒凉,孙权面前摆了个火盆取暖,手里翻着一册《齐孙子》解闷,头也不抬地道:“再等上几日吧。”

      吕蒙不解,问道:“敌军已缺粮十几日,无心也无力再战,咱们现在出击,正好可以尽数俘虏了,再等几日的话,只怕城里人就要饿死了。”

      “一个都不剩地饿死,岂不是很好么?还不用脏了咱们的刀子!”孙权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望着吕蒙笑,手里竹简遮在鼻梁上,半掩了面庞,瞧不出神色,只一对乌黑的眸子露出来,里面藏着若隐若现的尖锐寒芒。

      这一刹那,吕蒙恍惚以为那个横扫江东的孙策又回来了。那个年轻又爱笑的漂亮男人,用何其血腥残酷的手段来铲除异己,屠戮英豪,将江东土地染得鲜血斑驳!而面前的孙权,拥有一双和他的哥哥一模一样的眼睛!

      孙权见他怔住,便放下竹简,招手笑道:“阿蒙,你冷么?来来,坐到火盆跟前来。这里有段故事,讲的是齐威王与田忌、孙膑讨论用兵的,说得蛮有意思,孤讲给你听听。”

      火焰徐徐燃烧着,将孙权原本灿烂的笑容映得模糊。吕蒙睁大了眼睛,用尽力气却瞧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凉渐渐涌上心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抱拳道:“末将军务在身,要提防着李术突围,不敢耽搁。”

      从见了庐陵使者,到派出去的信使被杀,孙权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好不容易见他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话,还遇上个不识好歹的主儿。谷利在一旁瞧得干着急,连连使眼色给吕蒙,谁知他还是抛出了这个钉子给孙权碰。

      孙权沉默不语,静静地看了吕蒙半晌,摆摆手道:“这话很对。你且去忙吧,正事要紧。”

      谷利见孙权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好心情又被搅混了,暗暗责怪吕蒙没眼力价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吴侯叫你听个故事而已,又能浪费你多少时间,旁人进来找他说话,他都懒洋洋地不想搭理呢!

      孙权军围城近一个月,李术终于知道曹操是不会派援兵来了,派部下多次拼死突围,都被打了回去。城里早没有了水,军民只得就地凿井掘水,不及打通,就已饿死渴死了一批人,李术走投无路,派出了一批老弱妇孺出城请降,甘愿献出城池,自己及城中百姓到吴县为奴以供差遣,只求给庐江人留一条活路。

      孙权靠在火盆之后的胡床上,哔波燃烧的火焰遮住了他的脸,听那老汉哭完了,微笑着站起身,问道:“之前是你们说要和庐江共存亡的哈?”

      众人默然不语。当年,孙策攻打庐江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孙权只有十八岁,又没立过军功,还能强得过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哥哥?坚守不降,总会等来曹操的援兵。谁成想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穷途末路?

      孙权望着跪了一地的百姓,有的白发苍苍,有的病弱不堪,更多的是垂髫孩童,顿时生了恻隐之心:“现在想要投降了?”

      那老汉跪伏在地上,低声道:“大伙儿都是为了留着条命,为了有口饭吃。”

      在这乱世里,又有谁能逃脱这悲剧的命运呢?谁给一口饭吃,就给谁卖命,这是多么现实的问题!

      孙权嘴角动了动,眼光蓦然变得狠戾,冷冷地道:“来不及了!不是说战至一兵一卒也不投降么,孤成全你们。把他们送回城吧!”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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