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

　　身无分文依然不能阻止白鸦逛花楼邂逅花姑娘的决心，此人自打少年时就敢带着个拖油瓶小满和长刀流畅往大山里钻，此时此地带个文和之与流畅往花楼里闯简直就是熟能生巧，光脚不怕穿鞋的熟能生巧。前者若是弯弓射大雕的难度，后者就是拿雕弓对着鸡窝里的孵蛋母鸡，母鸡还在打瞌睡。

　　可惜此时的文和之显然没有小满配合，被师父连拖带拽到花楼一条街街口，还在试图做没有希望的挣扎：“师父，这不是正经人来的地方！我不去！”

　　白鸦停住脚步，一手轻轻松松地提溜着徒儿的领口，好笑地回头看他那正经的徒儿：“那就是不正经的人来的地方咯？那简直就是属于咱们的天地嘛！”

　　文和之有些恼了，紧缩着眉头不吭声，死犟死犟的。

　　白鸦遂改变策略，决定用寓教于乐的法子来打动徒儿：“文和之，你以为为师那么乐意去逛花楼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文和之瞪大眼，关他嘛事？

　　白鸦叹息一声，长眉微皱，像是准备吟诗作对的文人：“文和之，逛花楼要银子，可咱们没银子对不对？”

　　文和之点头，猛然想到什么：“师父，你是要教我偷银子？”

　　白鸦赏了文和之的脑门一巴掌：“鸡鸣狗盗那么下三滥的事，为师怎么可能屈尊去做！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要盗就盗大的，比如国宝，比如人命，比如江山。为师是趁这机会教你如何收敛气息，隐藏身形。练成了，入闹市如入无人之境，入山林则虎豹不察，能进青楼还不用花钱，你爱去那处逛就去哪逛哈哈。做咱们这一行，看家的招数不是刀术不是轻功，是这招啊。”

　　文和之恍然：“师父教训得是！徒儿愚钝，方才不该忤逆师父.......”

　　白鸦仰天大笑，松开文和之的领子，大步朝花楼方向走去：“无妨，无妨，孺子可教也！”一边心里窃喜，这小子真好忽悠。啊，此生还没逛过花楼，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文和之屁颠颠跟上，一边伸手指：“师父，上回我堂兄带我去的就是这一家闻莺阁。”

　　白鸦便转了方向：“走，那咱们去这家替你一雪前耻去。”

　　“师父.....咱们不是来找天涯子她师父的么？”文和之迟疑道。

　　白鸦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那个等小满打探完消息再找也不迟。”

　　“哎？不是说为了找那老道才来花楼的么？”

　　白鸦不耐烦，转身又一把揪住文和之领口：“废话那么多作甚，说了是为了你好了啦！走走走快快快再耽搁小满就追来了。”

　　白鸦很有技巧地随一波客人入了花楼的门，一般进去之后，每位客人都会被至少一个姑娘迎上奉茶就座。混花场的姑娘与小厮都是人精，眼神利得很，能一眼看出谁有钱谁没钱，谁几日之前刚来过，点了哪位姑娘。但就这样生意场上历练出的眼睛，竟还是将白衣金刀高个风雅的白鸦给忽略了。

　　白鸦是练家子，扫视一眼一楼大堂便寻了处无人角落，准备寻机上楼。

　　文和之没练过此类身法，姑娘们略过白鸦，直冲文和之而来。昔日被拉去与花魁比美的苦逼回忆涌上心头，往事不堪回首，文和之吓得几个纵跃就扑向他师父：“师父！她.....她们......还是看得到我！”

　　白鸦懒得理他，一把把文和之脑袋拍到一边：“别碍着我看姑娘！”

　　他看姑娘，姑娘看蹦蹦跳跳像只蚂蚱的文和之。自然也就看到了文和之边上的白鸦。白鸦长着长锦绣堆里熏陶出来的富贵面相，姑娘们眼神俱是一亮，心里盘算好大概能得多少银子，扭着水蛇腰就准备迎上来。

　　这小子太碍事了！白鸦心中哀叹，拉住文和之衣袖，几个转瞬就摸上了楼：“徒儿，为师教你如何收敛气息。真是，你好乃也是文家的人，怎么连这都不会？猎户都比你高明！”

　　文和之：“文家本就无人会这个......”文家，是经商卖茶叶的，后来改卖奴婢，因为文和之的老祖宗是当年一代神偷玲珑鼠，偷文家家传之宝镇魂玉时被捉-相识-相知-相恋-死光，所以才成了轻功世家，主业还是经商。

　　白鸦凑到文和之耳边，默诵了几句口诀，并划了重点，然后松开他：“来，试试，咱们先从上楼开始。走起~”

　　文和之抹了把汗，全神贯注地往楼上窜。一时间，原本灯红酒绿的销魂窟成了鬼狐险怪游走的魔窟，生怕被来回活动的姑娘、龟公和老鸨发现。被发现之后，白鸦就指指一个方向，他就依命朝那个方向逃，逃到暂时无人之处，重新开始新的游戏。

　　被端茶丫头撞到三次以后，文和之渐渐熟络起来，于是白鸦便不再指路，让他自己学会观察地势与人情。文和之一开始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便是无头苍蝇一般撞入一间房中，还没看清什么便听到有女子尖叫。白鸦忙蒙住他的眼把他拉了出来，房中靡靡之音继续响起.......

　　“你小子行啊，那么会挑地方，看不出来嘛~”白鸦在理应贼笑的时候，又笑出一派闲云野鹤。室内闷热，熏香缭绕，他掏出扇子扇啊扇。

　　文和之涨红了脸，当即就准备冲到窗户边上跳楼逃跑：“师父，我...我不学了！我们换个地方练功吧....”

　　白鸦收了扇子，“啪”一下拿扇骨敲文和之脑袋：“那怎么成！你现在不练练胆子，以后要是接活的目标就在花楼里呢？”、

　　文和之也没好气，他终于看透了他那道貌岸然的师父：“师父你不就是想看花姑娘么！看也看过了，不就那样，我看这里姑娘姿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渣。要看佳人，你去抓天涯子啊。”

　　“别，别和我提那天煞的道姑。”白鸦想到天涯子就头疼，想到那两间屋子就心疼。

　　“师父你不就是想玩花姑娘么？就这么收敛起息藏着自己，玩也玩不了啊，只能看看。看，还不如看天涯子。”

　　白鸦一想，还真是这样！

　　文和之最后祭出杀招：“我回去告诉小满师叔去！”

　　杀招一出，见血封喉。白鸦忙拉住文和之：“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为师不就是没来过好奇嘛哈哈哈.....”

　　文和之冷眼看他，高妙非常。

　　白鸦想到小满就淌下半缸冷汗。

　　等小满从郊外一路夜奔回朱雀大街上的客栈，白鸦与文和之已师慈徒孝地在那规规矩矩守着，文和之作奉茶贤孝状，白鸦作慈爱威严状。二人早已远远就听到了小满的脚步声，等小满一推开房门，白鸦又忙作焦急状扑将上来：“小满，可等到你了！那花楼一条街上花楼太多，我们实在不知道那老道士躲在哪里。你有什么消息没？那百里有没有难为你？真是辛苦小满了哈哈，大半夜地还要通宵加班.....”

　　小满木着脸推开不正常热情的白鸦，道：“太假了。”又问文和之：“他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文和之简直想抱拳对师叔五体投地，师叔英明！但迫于师父淫威，文和之只得昧着良心摇摇头：“没啊，我们没做什么，就是去花楼逛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没寻到目标，回来那么快作甚？”小满偏着脑袋问。

　　白鸦冷汗如瀑，文和之淡然如常：“哦，我说再逛下去就告诉小满姐你，师父他很快就回来了。”

　　小满笑而不语，回头看白鸦。

　　白鸦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小满忽地板了脸，一本正经开始说正事，将从百里安那处得来的消息一一言说。说完回屋，干脆利落。

　　回了自己房内，小满鼓着脸拿小刀对着梳妆桌子扎了几百个小洞，方才解了气，抱着枕头睡了。

　　她才不敢打听小八的心思，不知道还能有个念想，知道了就只剩难过。

　　她一直就喜欢小八一个，从很小很小的时候，第一眼见到那个瘦骨嶙峋小叫花子时就满心欢喜。是玩伴的喜欢、兄妹的喜欢还是是别的喜欢，她分不清，就知道自己一直赖着他，并且决定了继续赖下去。

　　至于小八？小八心里想是什么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小八对她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不会什么教什么，不高兴了会哄，高兴了就跟着傻乐。刨去做生意的那些时间，基本上每个时辰都与她呆在一起。
　　但他对别人也很好，对文和之这个突然捡到的徒儿很好，对炸屋子之前的天涯子也很好，应尽的礼数都尽了，应守的信诺都守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彬彬有礼谈笑风生。

　　有时候她觉得小八和她一样，依赖着没法互相分开。有时候她又觉得只不过刚好她是他唯一的师妹罢了，尽责而已。他这类少侠正是君子好逑的年纪，因为能接触到的姑娘不多，他似乎没逑过哪位窈窕淑女，安安分分守着景山，守着小满长大。一个小满一本书、两顿烤肉就能过一天。

　　然后这个安安分分似乎没什么念想的小八突发奇想要去花楼！当时小满就想拔刀把小八两条腿砍了。但又不能砍。凭什么砍呢？不过是人家师妹罢了，拖人家后腿多少年，最后难道还要碍着人家寻花问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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