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幽路

　　午夜的医院有些阴森。
　　宽敞的候诊大厅里空无一人，却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普通的挂号处门窗紧闭，只有一个白天在医院里打工的老汉，睡在附近的长椅上。
　　不忍心打扰他的睡眠，杜瑜壮着胆子朝大厅右侧的一扇小门走了进去，后面连着一条走廊，两侧是一间一间的诊疗室，都紧闭着门扉。
　　越往里走，杜瑜就越觉得不可能有人在此值班；但说不定前面可以通往别的建筑。
　　这样想着，他刚好转过一处拐角，忽然发现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条纹病号服的老头，面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这么近的距离，他一定也发现了杜瑜的到来，却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是鬼吗？
　　什么人，这么晚了还会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杜瑜浑身上下所有的寒毛都在瞬间立正，是继续走过去，还是沿原路返回……如果一转身，背后也站着个人，那又该怎么办？
　　恐惧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吓自己，杜瑜做到了。正当他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进退维谷之际，背后还真的出现了一串脚步声。
　　虽然害怕，但他还是选择了回头。当然没有什么古怪，只见两个身着护工装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神色懊恼，另一个脸色铁青。懊恼的那位操着一口方言问他，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穿病号服的老头。
　　杜瑜连连点点头，用手指指前面。
　　原来那是偷偷溜出来的老年痴呆的病人，他的听力不好，不戴助听器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想起刚才自己的胆怯，杜瑜不免有些难为情起来。他也用方言向护工问路，中年男人依旧让他继续往前走，那里通向急诊大楼。
　　果然，走廊尽头的大门外伫立着一栋较新的建筑，大门上是两个硕大的发光红字——急诊。
　　医院的急诊和急救中心的抢救室在一起，边上则是ICU病房。一到夜里，这里就成了各路紧急事件连番上演的战场。
　　杜瑜进门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警察停靠在大厅外，蜿蜒的血迹从车门边一路流淌向大厅。是斗殴事件，脑袋被砸中的青年正在接受缝针。
　　缝针的诊室对面就是急救室。一个四十多平方米的大房间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张移动床。其中两张躺着病人，心电图等仪器也在工作。
　　就算没有人说话，气氛依旧紧张得让人窒息。
　　杜瑜浑浑噩噩地找到了一边的急诊挂号处，说明了情况，几分钟后总算是在医生的面前坐下了。
　　出于保护公司秘密的考虑，杜瑜并没有说出白天的经历。只是简单表述了自己不慎落水，被救起之后就开始发烧、流鼻血等情况。
　　在一番例行检查之后，除了体温的确较高之外，医生并有发现什么重要问题，只是针对发烧而开出了几瓶点滴药水。不过，考虑到诡异的鼻部流血或许与脑部有关，他还开出了血液化验单，并且建议杜瑜去做一个脑部断层扫描。
　　拿着化验单的杜瑜，依旧是一头雾水地出了诊室。好在抽血处就在这条走廊的对面，半夜三更的也没有什么人在排队。
　　快速抽完了一管血，杜瑜顺便问到了CT室的位置，依着电梯边上的楼层示意图上了二层。
　　与一层的急诊大厅相比，二楼显然安静了许多。惨淡的灯光打在淡蓝色防滑地砖上。CT室的门口有一个清洁工正在拖地板，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红衣长发男人。
　　直到走近了，杜瑜才发现男人穿得根本不是什么“红衣“。他半边头发都被鲜血染红了。更多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了淡蓝色衬衫的衣领、衣袖……简直成了一个“血人”，而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恐怖的血腥味。
　　流了这么多的血，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候诊吗？
　　杜瑜默默咋舌，继而想起了高中同班的一位女生。高三那年的一次环校长跑时，她为了抄近路而一头撞在了行政楼铝合金窗户的尖角上，顿时那鲜血就像泉水一样汩汩流下来。那姑娘吓傻了，却还是坚持一路走到了几百米外的医务室。
　　也许这种外伤只有表面看上去比较恐怖。这样想着，杜瑜已经走到CT室的门前。
　　厚重的大门紧闭着，似乎正在使用。杜瑜正在犹豫是否在“血人”的身旁坐下，这时CT室的门打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这时，椅子上的“血人”忽然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医生身后。
　　原来已经找好医生了吗？
　　无需等待，杜瑜拿着单子快步走进房间，并且在医师的指导下躺在了CT机的台床上。机器慢慢移动着，几分钟就完成了操作。
　　获得医师许可之后重新坐起身的杜瑜，忽然觉得背后一片湿漉漉。再伸手一摸，都是血。
　　CT台床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凹槽，缝隙里现在还可以看得出黑乎乎的积血。
　　恶心得快要疯了，杜瑜快步朝着观察窗走去，用力敲打着隔音的厚玻璃。
　　很快，玻璃那头的医师很快推门跑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了看杜瑜的背，又看了看那床上的两道缝儿，慌忙不迭地开始道歉。
　　原来大约二十五分钟之前，有一个重伤者被送来这里做急诊CT。由于大量出血，台床和地面上遭到污染，虽然刚才清理过，但是缝隙部位显然被忽略了。
　　医生拿来纸巾和药棉为杜瑜清理沾到的血迹，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建院20周年的纪念T恤让他换上。
　　手忙脚乱地做完了清理，又过了去了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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