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轮不到最强拯救世界

　　憔悴的少年被关在封印室之中。
　　墙壁上贴满了符纸，地面上放着用来照亮的孔明灯，他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蜷缩身体形成的折叠空间里。
　　特级过怨咒灵【里香】重伤了四名正在对他人实施欺凌行为的高中生，而中间的少年就是被【里香】诅咒的乙骨忧太。

　　站在不远处的五条悟略挑眉头，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耶。

　　他掏出兜里弯折的不成样子、已经不再具有刀刃形状的折叠刀。
　　“这是什么啊？乙骨忧太同学。”

　　“……”乙骨忧太看着地面，“是刀。”
　　“我想自杀用，但是被里香阻止了。”

　　“真阴沉啊。”五条悟静静地说。
　　“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和你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啊，比你还厉害些，她是货真价实的过失杀人犯哦。”

　　乙骨忧太将目光的焦点落在男人的皮鞋上。
　　……和他经历过差不多的事？

　　“不过，因为那孩子又坚强，脑袋又很灵光，现在已经能掌握好自己的力量，每天为了救人在四处奔波哦。”
　　五条悟捏住小刀的握柄，放在手里掂了两下，“你呢？乙骨忧太同学，想不想试试过上除了坐牢寻死之外的另一种人生啊。”

　　乙骨忧太将头埋的更低了。
　　“……不要。”他捏紧袖子，“……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我不要离开这里。”

　　意外善良的想法啊。
　　五条悟隔着绷带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个人可是很寂寞的哦？你身上背负的诅咒，好好运用的话也可以用来救人，来咒术高专上学吧。”

　　一阵沉默之后，乙骨忧太略微抬起了头。
　　“……能见到吗？”
　　“什么？”
　　“那个……和我经历很像的女孩子。”

　　五条悟笑了下。
　　“当然能啊。”

　　-

　　和乙骨忧太同学经历了差不多事情的特级咒术师，藤原翎同学刚出完福岛的任务。

　　自从上次联谊会结束，这两周都有去学校正常上课，不过需要她这个等级跑腿的工作不少，加上还要和好些不知道肚子里卖什么药的老滑头们接触，她一周三天在上课，四天在工作，上课的日子里还加班。
　　办事效率高又听话的特级就是最好用的工具人，哪里需要哪里搬，早在跟着五条老师的那几天里，藤原翎就清楚地认知到这件事。

　　手机振动。
　　藤原翎掏出新换的iPhone，屏幕上端是五条老师的LINE。

　　【下周一记得来上课哦，有新同学耶～他指名很想见你^w^】

　　藤原翎很快回了个【？】
　　【为什么？我有名到新同学都认识的地步了吗。】

　　【嘛，毕竟小翎很厉害嘛。】
　　没把那句“不愧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学生，我果然是最强”打出来呢，藤原翎心想。

　　【我在福岛出差。这面有猿梨果做的甜点哦，好像是特产，老师想尝一尝果汁果酱还是蛋糕？】
　　【不可以都要吗？】

　　正在开车的新田明瞄了眼后视镜，坐在后面玩手机的女孩子嘴角上扬，温柔的笑意几乎要从那双眼里溺出来。
　　她慢慢地打了几个字。
　　【可以。】

　　藤原翎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微敛，对上新田明瞄来的视线，“明小姐，我们绕个远路吧，一起去尝一尝这面的特产怎么样？”
　　新田明愣了下，“好、好的。”

　　和藤原翎共事有半个月有余，最初一下子和特级咒术师当拍档，新田明还觉得有点小压力，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特别靠谱，完成任务的效率也很高，一点都不辜负特级这个评级。
　　伊地知先生甚至发出了“能和藤原同学一起工作真好啊”的羡慕发言，事实上也是，藤原同学完成任务很快，空闲出来的时间会请新田明吃饭，还会买些当地有名的特产给她。

　　成熟、可靠、漂亮又强大的女孩子，很难不喜欢，但是对方又时常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生疏感觉——所以即使新田明很好奇她在和谁发消息，才能笑得那么好看？也没有问出来。
　　她一定很受欢迎，没有男孩子追才奇怪呢。

　　-

　　周一的早上，乙骨忧太穿上了作为死刑暂缓对象的白色制服。
　　咒术高专在郊区的山林中，清晨的空气有着好闻的味道，树叶和风交舞的响声和脆生的鸟鸣此起彼伏，乙骨忧太踏上去上课的步伐。

　　鸟居下，穿着深蓝色制服、眼睛缠着绷带的白发男人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随着离教学楼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心里稍微涌出来了一点期待和紧张。

　　不过，真的靠谱吗？
　　里香又会伤害到别人的话……还不如……

　　“大、大家好，我叫乙骨忧太。”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四处游移，不安地自我介绍道。

　　面前的熊猫、绿色头发戴着眼镜的女孩子和用校服遮住下半张脸的男孩子都在用非常凶的眼神看他——！
　　真的靠谱吗！

　　“……你好。”坐在靠窗边的女孩子对他笑着说，“我叫藤原翎。”
　　随即她指了指旁边的同学们，“这位是狗卷棘、禅院真希、还有熊猫，请多指教。”

　　“喂！这家伙很明显被诅咒了啊！”禅院真希握紧手里的青龙刀柄。
　　熊猫握紧爪子，毛发倒竖，“他身后的那个，超级不妙啊。”

　　藤原翎看了眼站起身进入备战状态的同学们，也跟着起立，朝五条悟递过去“？”的眼神。
　　白猫猫摊手，并不打算制止一下目前的状况。

　　没有教师资格证的教师根本指望不上。
　　藤原翎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乙骨同学，你身后的那个，可以叫出来吗？不然的话会让大家感觉很不安。”

　　“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叫里香出来……”给同学们的第一印象如此之差，乙骨忧太自责地低下了头。
　　藤原翎联想了一下当时【樱井诗织】和她共存时的场景，恍然大悟似的轻轻拍了下手。

　　想要保护附身者的咒灵会在对方受到伤害时出现。
　　他们得见一下俯身在乙骨忧太身上的咒灵，才能判断这个人待在这里安不安全。

　　少女的脸上还是温柔的笑，好看的唇吐出了无情的几个字。
　　“真希，熊猫，揍他。”

　　禅院真希和熊猫应声向少年攻去，转瞬之间，房间里的灯光都被吞噬了，一只长相可怖的咒灵从黑板中浮现身影，一只手抓住禅院真希的刀，另一只手攥住熊猫的拳头，用女童的嗓音发出低哑的吼声，“不许……欺负……忧太……！”

　　藤原翎微微一愣。
　　……是小孩子？

　　她回神来，对着咒灵说，“不是真的想要欺负他，只是想见一见你。”

　　咒灵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与一人一熊猫僵持的力道微松，随后更加生气地骤然用力收紧，感受到咒灵身上更进一步的压迫感，禅院真希与熊猫连忙后撤。

　　紧接着——咒灵从黑板里回去了。
　　呃，诶？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回去了？

　　藤原翎呆呆地眨眼，和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吧，她那会饲养的【樱井诗织】可是每一次出现，不到要出人命的地步不会善罢甘休啊？

　　她对着乙骨忧太若有所思道，“……你的咒灵，真温柔呢。”

　　除了知情的五条悟，大家都露出了“？”的表情。
　　乙骨忧太迷惑地看着少女，她的说法就好像自己也有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咒灵一样。
　　“……脑子没坏吗？你这家伙。”禅院真希无语地说。

　　五条悟搂住她的肩膀，把少女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锵——这位就是我说的，和你经历相似的藤原翎同学哦？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小翎，超级靠谱的～”

　　……可是这个人刚刚笑着让人揍他。
　　乙骨忧太看了看一旁的白发男人，又看了看温柔笑着的少女，心下判断和这个教师比起来，的确是这位同学看起来更靠谱些。

　　藤原翎露出无奈的表情，“教学是老师的工作吧？”
　　“忧太比较特殊嘛！”五条悟低下头，“请最靠谱的小翎来当助教哦，请你吃草莓味喜久福。”
　　藤原翎皱起眉，犹豫了几秒钟。
　　大猫猫撒着娇说，“拜托小翎啦～”
　　她便叹息着说，“……我知道了。”

　　“少压榨学生了，你这无良教师。”禅院真希啧了声。
　　“悟真是差劲啊……”熊猫也吐槽道。
　　“鲑鱼。”

　　藤原翎推开没有距离感的教师，笑着问乙骨忧太，“知道你身后的那个是什么吗？”
　　“是、是里香……”
　　“半对半错，那是由诅咒衍生的咒灵哦，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诅咒是怎么产生的？”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
　　两人一熊猫朝着五条悟看去，脸上都是一副“真的假的啊”的无语表情，怎么连这种事都不和转校生说啊？

　　“虽然也有特殊情况……”她的声音很温柔，“你诅咒过里香吗？换个说法，你有对生前的她产生负面情绪吗？”

　　会选择保护者的咒灵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强烈又复杂的死者执念，另一种是被保护的一方与死者定下了束缚。
　　樱井诗织属于前者——如果活生生的人转变为咒灵的过程中的思念也能被称为死者执念的话，总之，藤原翎当时并没有与咒灵定下束缚，这可能也是【樱井诗织】更偏向于喜欢主动吃人的咒灵的原因。

　　乙骨忧太愣了下，“……我不知道。”
　　藤原翎笑着说，“我猜也是，不过在这里学习下去的话，你应该就能搞懂了，不用担心。”

　　“在这里具体是要做些什么呢……？”乙骨忧太诺诺地问。
　　“简单来说，人们的负面感情会产生小怪，我们学习和工作的内容就是打怪，在这个过程里你也会升级，等你的等级升高些，再找到里香产生的原因，就可以拔除自己身上的诅咒啦——顺带一提，你身后那只大概有Lv.90。”藤原翎笑了笑，“很厉害诶，你的里香。”

　　好、好通俗易懂的解释，原来这里是这样的学校吗。
　　乙骨忧太点点头，“我知道了。”

　　五条悟笑眯眯地接过话，“那么事不宜迟～去打怪吧乙骨忧太同学！”
　　乙骨忧太迷茫地“诶”？了一声。

　　“下午的咒术实习，棘和熊猫一组，忧太和真希一组哦。”
　　“啧。”禅院真希一脸不情愿地看过来，“交给小翎不就行了吗？这家伙一看就很麻烦。”

　　五条悟晃着手指，“她还有别的工作诶，同学互相帮助一下吧？真希。”
　　藤原翎也不好意思把“我来直接秒了”说出来，摸摸鼻尖道，“交给真希了哦，加油。”

　　-

　　下午的时候，藤原翎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实习。
　　接到辅助监督发来观测到【白鹤】的报告，她很快朝着邮件上的地点移动，是红灯街区的路口，白天很少有人在那里，她到达现场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了死人。

　　最近那只咒灵在东京——这是这个月他第三次杀人，死法和当时她受到术式影响的那会有着很相似的地方，五脏六腑塞满了本该正常运作产出的物质，血管也是被血液挤爆的。
　　尸体面目狰狞，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肠子和□□崩裂的到处都是，难闻的气味散发出来，一旁的辅助监督不适地捂住了嘴。

　　藤原翎脸色也不太好看。
　　变成这样，死者的身份都不太好确认。

　　事件发生时还有一名目击者，当时这对关系不太正常的年轻男女正在准备出发约会的路上，幸运的是女方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男友以这种形式死去，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很差。

　　新田明正在安抚那位幸存的女士，藤原翎朝工作人员摇摇头，对方得到指示后拿白布盖上死者的尸体。

　　藤原翎走到身上披着毛毯、神情发滞的女人面前。
　　她蹲在对方面前，声音轻柔地说道，“……对不起，很害怕吧？已经没事了。”

　　女人仍然目光空洞地看着地面。
　　“你的家人很快就会过来，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只是噩梦而已。”

　　听到家人这个词语，女人缓缓回过神，眼神聚焦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然后直直地对上她紫色的眼睛。

　　“……你……”她突然暴起，一把抓住藤原翎的脖子，声音尖酸刺耳，“就是你！害死了我老公——”

　　旁边的新田明很快上前，用力推开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把藤原翎护在身后。
　　“别说胡话好吗！我们刚过来，什么都没做！”

　　新田明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藤原翎握住她的手腕摇摇头。
　　她没有管脖子上两道被女人长长的指甲划出来的伤口，血一滴滴地渗流出来，少女脸上仍然是温婉的笑容。

　　“为什么这么说？”她看着怒目圆睁的女人，轻声问，“……你见到的那个白色的男人，说了什么？”

　　那双紫色的眸子凝望着她，没有被伤害到的怨恨和恐惧，只是平静又亲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像是要把人——蛊惑再吸进去一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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